第35章 第二十三幕 幽森之路I
在利奧有驚無險的，護送瓊斯一行人至科諾迪爾溪流時。
一道人影在科諾迪爾森林的深處遊盪，苔蘚遍佈岩石，荊棘纏繞樹榦，他明顯迷失方向，左顧右盼，手持火把，另一隻手握緊劍柄，小心翼翼地在草株灌木之間邁動腳步。
這是追丟利奧和怪物的阿力。
按理說，經驗豐富的他不該在追蹤上出現事物，可是利奧和怪物留下的痕迹超乎尋常，腳印間距極大，甚至極長一段距離沒留下一點痕迹。
他不知道利奧擁有“風綠”，他也不知道怪物有時候會像猴子一樣在幾棵西姆樹上穿行。
留下的線索太少，再細心的獵人也會追丟的，要知道，利奧和怪物並不能被常理能衡量。
“呼。”
“不太妙。”
阿力呼出一口濁氣，白氣在火光下升騰，他知道自己處境很糟糕。
非常糟糕。
實際上，他已經在嘗試循着原路返回，但這裏灌木叢生，由於植株的存在，地形複雜，先前留下的痕迹多被遮掩，難以發現。
“該怎麼辦？”
他質問着自己，也得不出答案。
答案靠自己尋找。
沒走幾步，他的前方出現一條模糊的小路，根據經驗，小路多半通往森林的主道，阿力內心一喜，快步走上前去，發現小路上有個漆黑的影子。
細看，是一隻水袋，靜靜躺在小路中間。
“這水袋是...”
阿力察覺到水袋有些眼熟，分神瞬間，利刃的破空聲臨近。
茲拉，身後的衣物和薄甲被鋒刃撕開，冰冷的痛楚像電流般蔓延。
“唔。”
阿力瞳孔一縮，悶哼一聲，轉身揮劍擋下了對方的第二擊。
鐺！！！
對方力氣很大，阿力退後兩步，感覺到身後的傷口開始流血，隨後暗自慶幸。
剛剛那偷襲的一劍和接下來被他擋下的那一劍都十分生硬，感覺就像農夫持着菜刀切肉一樣，毫無劍術變化。
否則，對方只需一個變招，晃開他下意識格擋的劍，就能砍下他的頭了。
滋滋，伴隨着劇烈的晃動，阿力冷着臉舉着火把，火把冒出火星，照亮前方的黑暗。
明晃晃的，紅亮色的鎧甲，以及醒目的沾血的黃褐色亂蓬髮，被鮮血沾染，血肉模糊的臉龐難以辨認，左眼處的巨大窟窿明顯洞穿腦袋，但是鮮血已經乾涸。
它軟綿綿地提着劍，毫無戰鬥的嚴謹姿態。
它本應是個死人。
並且...
阿力臉龐一陣抽搐，他注意到對方鎧甲的款式，毋庸置疑是他的同伴之一。
黃褐色頭髮的人只有一個，是那個名叫“歐德力克”的人。
那個水袋也是很好的證明。
阿力腦中掠過明悟，接着湧現更多的疑問。
唰！
對方沒有給他思索的時間，雖然提劍姿態松垮，可揮出的劍卻迅猛有力。
劍刃相撞。
鐺！！！
成功擋下斬擊，卸開力道，阿力盯着歐德力克低吼：“歐德力克，歐德力克？！”
毫無反應。
因為相互作用的力道，對方晃了晃身形，不依不撓地，像木頭人一樣繼續揮劍，依舊被阿力一招一招地擋下來。
“該死的，這究竟是...”
阿力咬牙，他現在相信了，歐德力克多半已經死了，並且還變成了超乎常理的東西。
就像鄉間村莊的神秘傳說里提及的，被邪惡與怨念控制的半亡者，沒有意識，沒有痛苦，沒有疲倦。
他變成了怪物。
鐺！！！
阿力低喝一聲，再次格開對方的劍，緊接着向前一推，歐德力克劇烈地晃了晃，僵硬地向後仰，身體空檔大開。
咻！
把握住了這個時機，阿力轉動劍刃前伸橫掃，劍尖輕易地割開歐德力克的喉嚨。
凌厲的一擊。
騰騰騰。
收劍回防，阿力迅速後退，讓他吃驚的是，剛剛被切開的喉嚨只流出一點血，歐德力克緩緩恢復平衡，朝着阿力繼續逼近。
“...”
阿力壓下眉毛，屏息凝神。
對人類來說的致命傷，對怪物根本行不通。
只能砍下歐德力克的頭試一試了。
定了定神，正當他等待在歐德力克再次出劍的時候，對方的身形沒有徵兆地停滯，如同卡殼的齒輪。
窸窸窣窣，樹葉響動的聲音，有什麼在靠近。
下一刻，頭頂的茂密的西姆樹的群葉里落下黑影，穩穩地踩在半米高的樹榦上，隨着步伐的移動，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這是腳蹼拍打樹榦的聲音。
黑影從陰影里探出頭，在火光的照耀下眯了眯眼睛。
對它而言，火光有點刺眼。
濁黃色的碩大魚眼，鋒利猙獰的血口，粗壯的，被淺藍色鱗片佈滿的脖頸。
“...”
阿力的瞳孔一瞬間縮成針狀，恐懼和絕望交織成的寒意涌動全身，被魚眼盯上的那刻，他害怕起來。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那兩人所說的怪物。
僅僅是一眼，他明白他無法與它對抗，實力和勇氣都不行。
沒有任何猶豫，阿力對着前方的怪物甩出手中的火把，轉身向後拚命地逃跑。
咻。
濁黃色的魚眼一眨也不眨，緊盯着阿力的背影，偏過頭輕鬆躲開火把，移動下肢，淺藍色的腳蹼壓上火焰，立刻將其踩滅。
火光消失，黑暗潮水般湧來，怪物張開血口，佈滿倒刺的舌頭一點點探出。
舌頭的尖刺閃爍着寒光。
阿力的影子倒映在魚眼的表面，被暗黃色的瞳仁包圍。
突然，不遠處傳來衰弱的鳴叫，像是哭泣聲。
咔嚓。
下一刻，即將彈射而出的舌頭被壓回去，聽到鳴叫之後，它如同驚弓之鳥，踩碎了熄滅的火把，立刻轉頭朝另一個方向奔馳，騰騰騰，沒有遲疑，直接放棄了越跑越遠的阿力。
同時，僵住的歐德力克動了動，朝着怪物離開的方向邁開僵硬的步伐。
當然，奔跑的阿力並不知曉這一點，他甚至忘卻了身後流血的傷口，只是提着劍拚命地跑着，劍身撞上某棵樹脫手也不管，朝着前方不知疲倦地跑着。
不知過了多久，阿力朝着科諾迪爾森林一路向北，原本密集的森林樹木漸漸稀少，樹木與樹木的間距開始增大，很快出現一些被砍到的樹留下的樹台，年輪多達數十圈。
這裏的樹木被砍伐過。
視野變得開闊，景物飛馳，靜謐夜色紗霧般籠罩着，漆黑的小屋在零星的，近乎荒蕪的短玉草地上冒起，灰暗的石塊分散於這座小屋的左後方，環繞着一棵粗壯巨大的垣黑樹，彷彿簇擁主教的信徒，虔誠地朝聖，數十，數百塊。
除此之外，周圍林立一些簡陋搭建的版牌，有點像圖騰木牌。
版牌上有一些圖案，左側是森林，右側是水滴，中間是一隻怪魚，它是塔卡卡村莊信仰的神明圖案。
陰冷的氣息環繞着，墳地上空沒有過多樹葉遮擋，類似傘狀的垣黑樹頂兩側，可見灰雲縫隙里微弱的星光，以及一點點細碎晶瑩的月色，光線穿過葉隙，灑落在石碑頂部。
莊嚴而肅穆，沉重而悲涼。
這是一處圍繞垣黑樹建立的墳地，小屋是墳地看守人的破舊小屋。
值得一提的是，這裏是塔卡卡村莊的墳地，它沒有記錄在地圖上，墳地的前身是廢棄的塔卡卡伐木場，這也是周圍樹木稀少的原因，墳地的前幾百米便是科諾迪爾溪流的上游，雖聽不見潺潺的水聲，卻能感受到濕氣。
塔卡卡村莊的人堅信，森北之溪擁有守護，並且平息亡魂之意義，同時，被砍倒的樹木等於被挖開的土坑，也可以埋葬怨念和遺憾。
踏踏踏，外來者的腳步聲打破了這裏的寂靜。
“呼，哈，呼呼，哈，呼呼。”
有關於墳場的一切，阿力毫不知情，他回頭望了一眼，也來不及細想，艱難地咽下唾沫，轉頭盯着視野里的漆黑小屋，氣喘吁吁地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