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第七十九幕 傳說之上IV
驚雷般的黑暗蹣跚於一雙閃爍微光的眼睛前，恐懼或慌亂都沒能撼動瞳孔蘊藏的近乎冷峻的堅定。
他無法看到，不緊不慢地抬手將食指與中指按觸身後的劍柄，迎擊的姿態渾然天成而無可挑剔。
經曆數百場與污蝕的對抗，累積的經驗足夠令人驚嘆。
利奧預想了數種戰鬥類型的可能，根據已有的劍術和感知，他為優勢或劣勢都作了準備。
“...”
危險的鋒芒近在咫尺，細微的破空聲夾雜古怪的囈語。
叮。
利奧立刻揮劍前斬，鼓動雙臂的肌肉，抵住碰撞的力量。
艱澀的摩擦一閃而過，火花彷彿要點燃黑暗，光芒隱於瞳孔。
森然的爪子被劍刃在電光火石間彈開，他瞥了一眼，驚鴻般捕捉到點點火星照亮的一圈漆黑毛髮，它們包裹着類似大型野獸的臂彎。
這一剎那，利奧明白了對方的位置，他眼前出現一縷曙光般的明媚，那是他的直覺觸碰到的勝機。
他將森咒握得更緊，彷彿要將劍烙熔於雙手，令鋒芒比破空聲更為迅速。
雙方即將後退的瞬間，憑藉強悍的平衡感和力量，利奧鼓動雙臂變線橫斬，劍刃利落地砍進空檔，回饋刺入血肉間的微妙感。
天平在此傾斜。
不等對方慘叫，他通過手心向森咒灌注聖燼之力，向前壓進，澎湃的力量直接將黑暗中的對手壓制不斷後退，四溢的光輝從崩裂的漆黑中射出，最終將其身軀炸碎，和半空中的血液一同被升騰的銀焰包裹。
火焰照亮了黑暗，黑影在其中掙扎。
半秒過後。
耀眼的火光中刺出一截沾滿銀輝的劍刃，自上而下地劈開烈焰和灰燼，彷彿也將周圍的陰影與黑暗撕裂。
而下個瞬間。
光影激蕩，森咒利落地回歸後背，如出鞘時迅捷。
“...”
利奧輕吁一口氣，他微微抬頭，碎裂飛舞的灰燼隨消散的火光一同遠離。
他大概能感受到這隻長毛污蝕的氣息強度，與先前在湖岩城外瑟木森林的紅色蛭靈相仿，屬低階污蝕。
他偏過頭，注視的黑暗中有影子緩緩退後，那是另外兩隻長毛污蝕。
利奧追上去，再次斬殺一隻，火光與灰燼飛舞，另一隻僥倖逃離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利奧停下腳步，長毛污蝕逃命很有一套，他明白追不到了。
他環顧四周，初步確認沒有危險后重新點起篝火，準備再休憩片刻。
火焰升騰，噼里啪啦。
一直到他起身啟程，沒有再出現那個神秘女人和其他的污蝕。
金色森林出現污蝕並不讓他太過意外，終焉即將來臨，邪惡遍佈大陸，無一倖免，這已是知曉的事實。真正讓人擔心的，是導致他與莎莎等人分離的黑暗洪流，如果污蝕們可以相互聯繫，他絕不能抱有僥倖它會晚些找上門來。
那段可怕記憶仍然深刻。
“黑暗與災難。”
遊離腦海中的聲音彷彿要從意識深處刺出，就像那些源於噩夢，從黑暗中伸出的手。
“...”
利奧搖搖頭，把黑暗洪流的事推到一旁，開始思索起那個神秘女人的種種細節，甚至是前後的細節。
那個奇怪的樹精。
說著瑟薇塔帝國語的神秘女人的幻象。
華美高貴的白披風。
她口中的星辰軍團，大陸地理，甚至是伊蒂絲這個名字。
最後那詛咒般悲慘的景象。
突如其來的污蝕。
“金色森林似乎與世隔絕，但和外面的世界仍然有許多聯繫。”
他思索着，最起碼那個神秘女人和瑟薇塔帝國有關，這是否意味着金色森林並非真的與世隔絕？
儘管腦中思緒千萬，利奧仍然需要回到現實，他無法搞清那個神秘女人和藏身黑暗的長毛污蝕的聯繫，這不影響他對付它們，但總讓人感到不快。
他仔細思索這不快的源頭，得出結論也許還是因為未知。
他至今無法用已掌握的法術知識或者經驗去理解那個神秘女人的存在和形成，自從黃昏之戒重歸，他總是有一種掌握世間幾乎所有奧法結構和能量體系的從容。
曾經這種從容令他感受到有些盲目的強大，似乎只有神明才能比肩。
一片從天而降的星輝打斷他的思緒，他訝異地抬起頭，璀璨奪目的星河在無垠的天空中流淌。
涌動的某種無法言說的魔力宛若洪流，硬生生將他所在的地方從當前的空間中割離開來，形成一處完全獨立的區域。
“...”
“別太驚訝。”
利奧沒有行動，他眼前出現熟悉的黑紅身影，伴隨還有如風沐般輕柔的聲音，是法希莉婭（具體見第七幕“聖穹與季律之神”）再次與他相遇。
“我尚未尋回第十黎明。”
利奧想了想說。
法希莉婭眼眸清澈，她靜靜地看着利奧身後的藍晶石長劍虛影，無聲微笑。
她想，有些事物也許從未離開，無需尋找。
“星塵遺落之湖封存了你的過去，徹底取回它們吧。”
星塵遺落之湖，利奧從未聽過這個地點，沒有方向的尋覓無異於大海撈針。
“大陸最高的雲塔通往天空和星河的最遙遠處，門扉藏在古樹的書頁之中。”
她看穿利奧的困惑，轉過身走向黑暗。
一道無法彌合的空間裂縫在他們之間被撕開，濃郁的黑暗彷彿潮水般湧出，將利奧腳下的土地推遠，令他有種置身水面的錯覺。
“法希莉婭？”
利奧察覺到不對勁，他盯着越來越遙遠的黑紅身影，心裏瀰漫出不安的陰影。
與此同時，他手心的灰銀柄印記顫抖起來，強烈的灼燒感帶來刺痛，而這一切的源頭正是法希莉婭前方逐漸凝聚的無比濃郁的黑暗。
它再次追尋着灰銀柄的痕迹前來，上次它僅分離了利奧和聖靈，這次它做足準備，對抹除獵魔人勢在必得。
然而，它這次卻止步於一雙深紅而瑰麗的眼眸前方，它感受到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比不少被黑暗吞噬的神明都要強大。
“...”
它試圖越過她追擊獵魔人，但無法熄滅的深紅火焰很快包圍了兩者。
它躊躇片刻，很快判斷出這是一場可以取勝的戰鬥。
“終焉不會停止。”
它彷彿在嘲笑着法希莉婭的阻攔，這只是毫無意義的，無異於尋死的可笑掙扎。
法希莉婭沒有回應，她直視前方，明明只有黑暗，卻好像看到熟悉的背負藍晶石長劍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