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送貨上門的保鏢
鈴木宅是空的。
雖然女傭管家花匠算起來十好幾個,但三個姓鈴木的大人們都在國外,剩下那個姓鈴木的少女整天琢磨着穿越,都快住到日暮神社去了,從封建糟粕一點的角度來講,這種情況下,鈴木宅就是空的。
巴衛站在宅邸北側的小樹林裏遙遙的望着主樓看了一早上,臨到中午,終於擺脫了不知道哪來的恐慌,準備收拾收拾心情去續個前緣。
然而走了沒兩步,山下上來一隊人。
花匠們扛着工具,一邊走,一邊認真的對着圖紙。
老管家穿着雙皮鞋踩在土地上,兢兢業業的吩咐說:“花樹莫名染病死亡的原因一定要查清,不過那都是之後的事情了,趁園子小姐這段時間不在家,一定要把噪聲偏大的改造先完成,等園子小姐從日暮神社回來……”
之後的話,隨着越走越遠隊伍變得模糊不清,巴衛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突然滿不耐煩的“嘖”了一聲。
又是這樣。
妖狐壓着胸口,羽織細膩的紋路硌的他掌心發癢:為什麼就這樣不知好歹呢?
每次我興緻盎然的來見你,你總要先一步走開。
巴衛就想,我是不是還該慶幸一下?
——慶幸這傢伙換了個他能找到的地方,沒再次莫名其妙的就消失,又一消失就是好幾百年。
正午烈日當頭,妖狐的淺色的頭髮閃着耀眼的光芒,老管家走到山丘半山腰,似有所覺的回頭看了看山腳,微光一閃,原地什麼都沒剩下。
=====
同一時間,城市另一邊的日暮神社。
鈴木小姐面色嚴峻的站在食骨之井前,苦大仇深的深呼吸。
“呼——”
她雙手平舉,手腕上叮鈴咣當掛了一連串的手鏈子。
上千個綠豆大小的念珠串在一起,每個上頭都刻了精細的符咒和圖案,細看時各不相同,邊沿處卻莫名能連在一起,明明只是木頭做的,太陽照上去時,卻通透的潤着一層光芒。
這玩意兒屬於御柱塔珍藏,出自傳承了上千年的國常路家,據說製作者是黃金之王的某一任祖宗。
進可降妖除魔,退可美白治病,還長的特別好看。
隨着手放下來的動作,淺綠色的布料自然而然的落下手肘,蓋住了那串念珠。
這綠衣服,綠的特別清新脫俗,偏淺的底色上似有似無的籠着一層光,細看來,布料上全是暗紋。
從最基礎的桔梗陣到最複雜的封印式,別管有用沒用,普通妖怪看了先把眼睛給你晃暈!
除此之外,她脖子上的鏈,裝四魂之玉碎片的瓶,綁頭髮的繩,和繩上墜着的金珠子——全都是特製的!
原本買這些東西挺費事的,畢竟要挨個拜訪各家的大師定製,無奈鈴木小姐一貫擅長利用資源:她冥思苦想一整天後,用一張空白支票為代價,抄了御柱塔的庫房。
別看我穿的這麼素凈,毫無自知之明的鈴木小姐沉着冷靜的拍了拍腰側:這裏頭揣了三百來張符紙呢!
——這還多虧她上次穿越帶了個多功能的荷包回來,當時只是揣了個大個的智能手機,後來一試,那裏頭最起碼能塞倆大西瓜!
除此之外,她還屯了五個大包包,攏共分五天,一包一包的挪去了五百年前。
園子親力親為五天半,艱難的整理出了一間勉強符合她家標準的山居別墅。
這一次是玩真的了。
鈴木園子面色嚴峻的給自己打氣:這一次過去最少要留一禮拜,大概率要離開安全的楓之村。
這,才是冒險的開始!
她心一橫眼一閉,在日暮爺爺不明所以的注視下,鐵砣一樣栽進了井裏。
就這一起一落的功夫,架着狐火的妖狐落在了社日暮神社的鳥居前。
鳥居之內即為神之所在,但此時此刻,巴衛只是看着遠方的本殿冷笑兩聲,就慢條斯理的踏上了門前的台階。
他原先還能保持住風度,最後卻不自覺的越走越快,幾乎是掠過了神社的前庭,循着本能飛向了圈着食骨之井的那座庫房。
他抬手開門時,鈴木園子閉眼跳井。
他拉開門扉后,鈴木園子正好落在井底。
在他驀然開闊的視野中,那座大名鼎鼎的古井裏唰的閃過一陣彩光!
等巴衛氣急敗壞的扒拉到井邊——
——底下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食骨之井……”
作為曾經雄踞一方的大妖怪,巴衛對這玩意不算陌生,他恨恨的跳下去,一連踹了井壁好幾腳。
莫得用處。
又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巴衛差點沒能控制住露出妖型來,如果他的性格和惡羅王一樣桀驁的偏於外露,這會兒怕是已經暴跳如雷了!
妖狐的五指虛虛捂在了臉上,指縫間金色的瞳孔里全是冷光:“我已經沒有耐心了……”
明明是孤身一人站在漆黑的井底,他卻是像在和神明人說話一樣,溫柔又冷漠的宣佈說:“這是最後一次了。”
“別再讓我見到你了,”他捏着羽織的前襟,輕聲說:“現在再見到,我只有咬死你這一個選項了……”
門外,日暮爺爺小心翼翼的趴在牆上,側耳聽動靜。
“是有妖怪?
老頭膽子也挺大,悄咪咪的探頭去看:恍惚間,井邊閃過一簇白毛。
日暮爺爺頓時放心了不少:“是犬夜叉來了嗎?”
結果隨着嗖的一聲清響,老頭只感覺眼前一陣疾風掠過,再去看井,什麼都沒有!
——難道見鬼了!?
老頭當時就打了個哆嗦。
雖然普通人感覺不到妖氣,但是被遺留下來的森然氣息已經具現到了一定程度,日暮爺爺細思恐極,決定去廚房整點鹽來撒一撒。
反正這現在開銷歸那大小姐管,老頭認真的想,用粗粒的海鹽來驅邪好了……
老人家念叨着離開了井邊,那邊廂,鈴木園子在眩暈中爬出了井口。
這一落地,就是五百年前了。
=====
鈴木園子一點都不着急。
她時間可多,耐心更多,比起好奇心,生命安全更重要。
短期目標先把楓之村混熟,七天之內能到村東頭那座山頭轉悠一圈,就算是完成了她這次的探索計劃了。
楓之村五十年前叫桔梗村,來自於之前的守護巫女桔梗,桔梗死了之後,才根據新巫女的名字改成楓之村。
五十年過去,風華正茂的楓巫女,已經變成了風燭殘年的楓老太太。
楓老太太前幾天去山那邊義務幫人除妖去了,昨晚上回來,才聽到【有五百年後的人要來旅遊(戈薇用的不是這個詞,但她理解的就是這個意思)】這一噩耗。
老太太當時險些就給氣哽住了。
戈薇手忙腳亂去倒茶:“您別生氣,這其實不算什麼大事吧,我也不是故意的……”
楓看着這張和她記憶中高貴可靠的姐姐如出一轍的臉,只感到無語凝噎。
戈薇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就覺得好可愛哦,像是曬太陽一樣……”
——她說什麼我都想答應她。
楓老太太嘆了口氣,翻來覆去後半夜才睡着。
此時此刻,看到那個從井裏竄出來的棕色腦袋,做了快六十年巫女的老太太突然一愣,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最後居然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看樣子居然是同意了!
當天晚上,因為是穿越過來的第一頓飯,戈薇格外體貼的給園子搞了個便當盒,犬夜叉看着自己喜歡的點心被一股腦裝走了大半,心說這豈不是多個搶飯的?
算起來楓和他認識也有好幾十年了,一看這個表情,當即呵呵一笑,警告說:“你要是想作死,可以隨時去惹她。”
這倒怪不得戈薇那丫頭說看到她,就覺得特別舒服……
桌對面,犬夜叉正埋頭翻戈薇的背包藏薯片,聽到這話,不明所以的歪腦袋:“嗯?”
老巫女撇了撇嘴,低頭吃飯。
回頭準備食物時,總是專門做一份給那“噩耗”不說,還用供奉的規格分層擺在了她門口。
七寶在村子裏亂竄的時候,甚至看到過楓婆婆虔誠的跪在那棟新居前頭,面色嚴峻的對着門扉閉目行禮。
門裏頭,二樓。
並不知道自己門前跪了個老太太的福神園子,正在認真的寫作業。
園子哪怕打破某些原則,都要穿越一通找回記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老頭疼。
頭疼,並且伴有一定的記憶回閃,這種癥狀是客觀存在的、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的,嚴重點甚至可能原地暈倒。
而且觸發條件完全不受控制。
主觀上,她的心裏也忍不住老惦記,惦記的同時還會覺得彆扭。
像是鞋裏硌了個小石子,不拿出來就渾身痒痒。
但比起人身安全——這個時代大妖怪滿地亂竄,動不動就攻打一波高天原,整死幾個神明簡直家常便飯——這些彆扭也不是不能忍受的。
好歹已經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了……
園子環顧了一下這座木板房,心說這次就當做適應期吧,現在的問題是——暑假眼見着就要結束了!
鈴木小姐生無可戀的看着眼前攤開的日記本,心說計劃趕不上變化,誰知道半路還能殺出來一沓作業呢?
誰知道老管家這麼兢兢業業,她都說自己要穿越去了,老頭依舊鍥而不捨的把作業塞行禮里了呢!?
鈴木園子: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個高中生呢。
帝丹其實不太要求上課,園子也時去時不去的,但開學啊、考試啊什麼的,總得按時參加。
——別管上不上課,繼承人嘛,總得有個體面的文憑。
所以她也是得交暑假作業的。
坐姿端莊的大小姐苦大仇深一下午,突然啃手:她……到底寫多少篇日誌來着?
想到這裏,園子就很方的放下了帶來的考古研究資料,埋頭開始寫日記。
主題是寫我下鄉考察了。
這點楓之村倒是挺能滿足她要求的,可以拿來參考的東西特別豐富,平鋪直敘就行。
然而日誌這個東西比較複雜,不止寫字、還得配圖,楓老太太為了祭神,新作了幾支安神香,當天晚上準備供奉到那女神明門前時,正看到女神蹲在村後頭的豬圈前,苦大仇深的寫生那個豬食槽。
她也不嫌臭哦?
鈴木園子的文學取向,來自於前未婚夫兼國文家教宗像禮司:他的文字和偏向和本人的畫風一樣,清淡卻穩重,講究個以情動人,並不太追求綺麗的描述性語句,寫的雖然簡單,卻能有明確的畫面感。
他上課那會兒給園子推薦的作品,也大都偏向這一波。
可惜園子終究差點靈性,考試考的一騎絕塵,自由創作卻舉步維艱,尤其現在生無可戀的厲害,寫出來的東西比起高端的“白描”,更像是單純“流水賬”。
她寫我看到三隻豬仔過河。
寫柴火堆倒了,下雨之後都長青苔了,濕了之後沒人用,堆里還發現了一窩小兔子。
她畫的兔子可好看,三筆兩筆特別傳神,畫完她都要懷疑自己真的是個才女了!
於是她又開始畫蝴蝶。
這個更好看,配色還鮮艷,園子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居然還很會配色!
這都在哪學來的啊……
她一邊似有似無的想這些技能八成都和尚隆有關,一邊埋頭作業。
鄉下好多的蝴蝶,她咬着筆頭寫:雖然也是蟲子,但它們長的好看,所以自己沒有意見,要是碰上長的丑的大肉蟲子——
園子寫這寫着先給自己噁心了一下,打了個哆嗦后正準備改了這句,卻突然聽到一陣隱秘的振翅聲。
這聲音雖然大,但響起來的特別突兀,鈴木園子揉着發癢的耳朵振翅一抬頭,眼前正懸停着只大了一百多倍的大馬蜂!
嗡嗡嗡嗡嗡。
當時就給她嚇懵逼了。
——這是個啥!?
園子倒吸一口涼氣,愣了好幾秒才恢復反應能力,麻溜的退開兩步,險些絆到樹根,那叫一個頭皮發麻噁心反胃。
腦子都給整空白了!
再抬頭一看:漫天遍野都是蟲子!
真是看的人密恐都要犯了……
園子心說難道是遇到傳說中的蝗災了嗎?
但是誰家蝗蟲長這個鬼樣子!?
她都不知道自己站那愣愣的想了些啥,回神之後拔腿就往回跑,明明已經反應過來了這應該是妖怪,就是戈薇嘴裏說的、那個奈落整出來的“最猛勝”。
結果嘴巴沒有跟上腦子,還停在蝗蟲那一截里,結果喊出來的居然是:“收糧食啊——!!!”
她這袍子還算利索,無奈腦子先懵了,跑兩步就要絆了一下,磕饞間一連撲了好幾步,心想成神有個X用,就她這個身體素質,耽誤戰鬥力不說了又損逼格。
還好蟲子不咬她。
鈴木園子:沒有置身蟲海過的人,沒有資格嘲笑我跑步的姿勢慫。
所謂的福神,就是可以不相信自己的戰鬥力,但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強運!
園子雖然被蟲子們膈應的手忙腳亂,但跌跌撞撞跑了一路都沒大事,遙遙望見了遠處貌似正在揮刀的犬夜叉。
他那紅衣服是真的顯眼。
眼見半妖一個大招放出去,半邊山壁都被他砍出道口子,園子頓時一個急剎車:不會受傷不代表不會受罪,摻和到那種戰場雖然不會死,但和可能被餘波整的灰頭土臉。
鈴木小姐特別沒有義氣的想:我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貓起來,等他們打完了再出去?
結果說時遲那時快!
和犬夜叉打架的彷彿是個會飛的女人,坐在一片老大的羽毛上,揮手一扇,呼啦呼啦起大風!
園子就見那風在半空凝成漩渦,那漩渦又越轉越大,叫流動的妖氣一襯,分分鐘成了七八個氣勢洶洶的紫色龍捲風。
——這應該是個大招。
龍捲風們此起彼伏落在地上,鋒刃唰唰的砍樹啊,屋頂都叫掀飛了,鈴木園子生無可戀的原地嘆了口氣,心說我這發大招的傢伙是不是和我有仇啊?
嘆完氣就被那道龍捲風帶上天了。
明明村子就在眼前了……
園子躺在風牆裏舉着一雙爾康手,愣是沒能抓住一個固定物:這龍捲風持續性還挺強,一連卷了大半個鐘頭。
鈴木園子一會兒自我唾棄,成了神都沒個殺招,一會兒又暗自慶幸:她好賴是個福神,肯定能安全着陸的!
果然。
又過了差不多一刻鐘,鈴木小姐暈暈乎乎落在了某片深山老林里最高的樹杈子上,勉強算是安全落地。
方圓五十里,一眼望去全是樹。
所幸雖然迷了路,但手上的日誌本子還在,園子苦中作樂:好賴我回去還能交個作業。
她把日記本也塞回來腰帶里側的荷包里,摸着裏頭厚厚一沓的符咒,她多少找回了點安全感。
於是她有恃無恐挑了個方向往外走。
穿林子過小溪,居然一直安全,還在外圍找到了一棵果樹。
鈴木園子站在樹下仰頭張望,圓圓的杏眼裏寫滿了渴望。
落下來。
她盯着梢頭用力的碎碎念:落下來落下來落下來!
念了大概五六遍,半空中陡然劃過一陣清風,園子順勢抬手,接住了一個黃橙橙的大犁。
園子張嘴就啃。
就在門牙嗑住梨皮的一剎那,她敏銳的聽到:草叢裏有動靜!
她猛地回頭,灌木叢里站了個男的。
園子很驚異的“啊”了一聲。
她驚訝的不是出現了個人——這年頭還有地方鬧飢荒呢,有人專門鑽深山老林求活命——何況對方大大方方的站在那,園子懷疑這個人整出那點悉索的動靜,就是為了讓她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她驚訝的是這踏馬居然冒出了個老外!
還不是那種常見的西式長相。
鈴木園子閉嘴驚艷:這人明顯屬於自帶眼線的那種印第安長相,打扮的也很印第安,大紅大綠的羽毛花花掛了一帽檐,打眼看去,整個人艷麗的彷彿一株迎風招展的七彩蓮花。
補充:是特別有氣質的那種七彩蓮花。
園子叫他驚艷的有點腦筋短路,這會兒正努力尋摸着大概的形容詞,好抒發一下洶湧的感情:
他雖然穿的花哨,但一點都不妖艷——這麼多烏七八糟的顏色搭在一起,臉上還畫了三五道彩色紋身,但側頭望過來的時候,居然有種異樣的溫潤感,分明是靠氣質戰勝了打扮本身!
再微微一笑,那聖光瞬間凈化掉了一切色彩,分分鐘就從七彩蓮花變成了白蓮花,仔細感應起來,彷彿還泛着一股沒由來茶香。
這都什麼鬼形容詞……
園子一邊吐槽自己的文學造詣,一邊不動聲色的警惕了一下下。
但很快,這份警惕又悄莫聲的放下來了一半。
不是因為這人長得好看,而是因為:她突然想起來到底是在哪見過他臉上的圖騰了!
帕契族。
——傳說中被精靈王眷顧的守護者一族。
平常吧,這一小撮人安安分分的貓在北美的深山老林里,臨到五百年期限前後,瞬間就會冒頭,然後滿世界的抖摟精靈王的密辛,試圖吸引更多的傻孩子毅然決然投入比賽,好給自家精靈王尋摸個出類拔萃的契約者。
可惜五百年後又五百年,他們從來就沒找着過。
反正據園子所知,新一屆通靈王大賽,貌似又要開始了。
相關文件厚的讓人(主要是她)聞風喪膽,光是出入境記錄,就差不多上千份了。
因為帕契族派來的祭祀考核時,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考死人,所以還需要後勤部時常尾隨左右,偽造一些合情合理的死亡現場,以打發莫名出現的屍體、和突然暴斃的活人。
——但除了考核的時候可能會整死人之外,帕契族,整體上是個與世無爭的好人畫風。
鈴木園子掐指一算,現在正好是五百年前,也就是資料里的【前一屆通靈王大賽】,這印第安老外,九成九是北美那邊派來考察參賽者的帕契族祭祀。
換句話說,這人人品應該是靠譜的。
就這麼沉默的對視了差不多一刻鐘,靠譜的人問:“您受傷了嗎?”
日語特別標準,用的還是敬語。
園子叫他問的愣了下,搖頭。
印第安老外又問:“您是餓了嗎?”
園子順着他的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梨,想說她主要是渴了,但是她潛意識裏不想想生水,加上不會生火……
這個人並不在意得不到回答。
他自來熟的往前走了兩步,特別自然的站到了她面前,園子心說這位置停的好,正好卡在人類的本能戒備線上,壓迫感恰到好處啊!
——居然是主動型人格哦,園子不明所以的歪了歪頭,攻擊性和掌控欲都這麼強,和長相不太搭唉……
然而對方似乎將她臉上的疑惑,理解錯成了另一個方向,神色溫和的對她笑了笑,抬手托住園子的手背。
他一字一頓的告訴她說:“這個東西,叫做梨子。”
還是標準化日語,帶着古早的京都貴族腔調。
——鈴木園子擱現在也學過這種說話方式,老多新詞彙都沒有的。
印第安老外又念了一遍。
“梨·子。”
園子心說我知道啊,就是因為這東西和五百年後長得一個樣,我能確定沒毒,才敢張嘴就啃它啊!
於是她傻愣愣的看着手上的梨眨了眨眼睛,又抬頭去看那個帕契族,心想難道自己長得特別不會說人話嗎?
還是眼距特別寬,眼白還外翻,一看就是個連梨子都不能認識的智障?
——這麼質疑我的智商,長得再帥也抽你哦!
結果對方看到她這個生氣的表情,居然立刻將手收了回去。
他將雙手平舉在臉側,像是在示意她:我沒有搶你東西的意思哦。
然後他拉開腰上的口袋,拿出了一兜子深色的果脯,抬抬手,示意她可以嘗嘗看。
渾身上下,明晃晃的都是善意。
和善就不說了,長得還帥……
園子心說好吧,可能她確實長的比較茫然。
她自我說服道:說不定對方可能把她當成了不諳世事的大小姐(畢竟穿着有錢),又迷路又受傷,就是對於普通大小姐的不食人間煙火程度,稍微有點誤解了(畢竟外國人)。
不過這個哄人的手段真的像是哄孩子,園子心底暗暗強調:還是哄幼兒園的小孩子。
這個帕契……莫不是個高齡單身狗?
但也是有好處的。
這個人帶着她走出了森林,找了個安全又乾淨的岩洞(之前可能住了只熊,現在哪去了不要深究,反正等會兒有肉湯喝)。
他還特別自覺的生火,準備的食物聞着也香。
除了【看見啥都要專門教她一遍】這點,讓人有些讓人無語之外——不過她不理會,這人也不生氣——所以脾氣也是真的好,耐心尤其的足。
太陽下山,晚風悄無聲息的掠過林間,在明滅的火光下,園子窩在溫暖的皮毛里(也是帕契提供的),看着這人的背影,心想:脾氣好,就是最大的優點了。
——再加上能被派出來做考官,戰鬥力應該也是靠譜的!
園子心說保鏢沒法從五百年後帶過來,那我能不能在五百年前現雇一個呢?
至於雇誰?
她若無其事抬了抬眼皮:眼前這不是個現成的人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