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些清穿的日子(1)
板車一震一震,顛的安敏寧腹部疼痛,她摸了摸藏在懷裏的半塊黑面饅頭,這是她昨晚偷偷留下來的。
因為前天她裝病,沒被水月庵的僧尼看上,人伢子嫌棄她晦氣,自前天晚上起盡餓了她一天,昨晚才分了她一塊黑面饅頭。
安敏寧儘管餓的發慌,還是偷偷的藏起了半塊來,唯恐人伢子拿她出氣,又不給她乾糧。
咽了咽口水,她撕了一小塊塞到嘴裏嚼了嚼慢慢咽下去。
饅頭是死面又酸又澀味道並不好,但安敏寧還是很珍惜,一小口一小口填着肚子。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年,最開始附身這個身體時,原身是生大病被主家發賣出去,就在快熬不下去的時候,她穿過來了。
最初當安敏寧得知自己被賣給人伢子時是崩潰的,後來搜索記憶,才得知原身在四五歲時就被拐走,被賣給揚州一富商家做女兒后,她不由慶幸了下來。
若不是她穿過來病的渾渾噩噩被發賣出去,可能病好后就會被培養成瘦馬。
能有資格被培養成揚州瘦馬,從這就可以看出原身樣貌還是很不錯的,不過那場大病傷了根,再加上人伢子也沒有盡心醫治她,導致她病好后整個人都瘦的不成人形。
兩年過去,就算病好,她也不敢吃飽,長期飢餓導致她面黃肌瘦,頭髮枯黃也不濃密,十二歲的大丫頭看起來還不如平常人家十歲孩子高。
雖然丑了點,但安敏寧心安,總比養的太好被賣到那些火坑裏強。
她不是沒想過逃跑,可是在古代逃奴根本不被當成人看,好點被人抓到賣到煙花之地,壞點直接被打死也沒人管。
見識過幾次人伢子的手段后,安敏寧就安份了下來,不再考慮逃跑,而是期盼着被賣到一戶正經人家,安頓下來以後憑藉她的本領總能給自己贖身。
前兩年人伢子一直在揚州一帶轉悠,再加上安敏寧乖覺,自動照顧新來的年紀小的,人伢子也樂的多一個幫手,多留了她兩年。
就在年初鹽商給揚州城新來的巡鹽御史林大人送了一對如花似玉的姐妹花作為禮物,這一下子惹惱了林夫人,林夫人一怒之下,下帖給知府大老爺,讓其狠抓了一把揚州的風氣。
導致人伢子的生意也不好做,尤其是年輕女孩,鹽商不敢頂風作案,大量女孩在牙行也賣不出去,再加上幾十張嘴一日要消耗不少糧食,像安敏寧這群年紀大點的女孩就被低價轉讓給了另一個人伢子,然後帶到了京城。
安敏寧一直以為自己來到了清朝,畢竟男人後腦勺都是可笑的金錢鼠尾。在來京的路上從人伢子不停的埋怨聲中她得知,要不是揚州巡鹽御史夫人靠着娘家榮國府的勢力向知府施壓,這才導致他們不得不遠走他鄉時,安敏寧才恍然,這裏不僅是清朝還有可能是紅樓夢的世界。
清朝可沒有榮國府一說。
就是猜到有可能是紅樓夢的世界,安敏寧才在人伢子想要將她賣到水月庵時裝病躲過了那一劫。
紅樓夢中的水月庵可是風月庵,就算是她猜錯了,但是從人伢子手中買女孩的廟庵總不是好去處。
正常的庵子會從人伢子手中買女孩嗎?
因為她裝病,少賺了一筆,人伢子一氣之下餓了她一天,準備給她一點教訓。
板車軲轆往前走,車上只剩下她一個,眼看人伢子看她的眼神不對,安敏寧就知道接下來,人伢子的耐心越來越少,有可能給她找的地並不是什麼好地方。
三月里寒風刺骨,安敏寧緊扣着身上的破襖子,努力不讓身上僅有的暖意流失。
眼看板車走到一處繁華處停下,人伢子吁了一聲安撫住騾子,讓她下車。安敏寧下了車,一眼就看見了前方衚衕里不少大門口掛着紅燈籠,立時她不肯走了。
她前世研究過民俗文化,古代一些常識性的東西自然了解,那門上掛着紅燈籠的去處,自然不是什麼好地方。
安敏寧知道自己這次是惹惱了人伢子,其他人早就被賣出去了,只剩下她一個囫圇棗兒。看來人伢子準備隨便找個地兒將她處理了,就如同現代處理滯銷產品一樣,就算她像個豆芽一樣頭大身子細,看着磕摻一副賣不出去的樣子,但是少收點錢總能賣出去。
這個地方就是娼門,這裏只要是女人來者不拒,到了這裏,就算是塊豆腐,也能榨出點油水來。
人伢子催促着她趕緊走,安敏寧看着他,眼神里滿是懇求。
然而指望人伢子心軟,還不如指望老天爺開眼,做人口買賣的人,心腸最硬不過了。
“快點,別耽擱了,我還要趕着回揚州,為了你已經在京城耽誤了兩天了!”人伢子一副不識好人心的模樣,“我也算是給你找了個好歸處,給這裏的姑娘當丫鬟,以後儘管吃香喝辣。”
人伢子見安敏寧還是不動,有些惱了,轉過來就要抓她的手。
安敏寧一把拍開人伢子的手,轉身往後跑。她寧願當逃奴,被抓到打死,也不要進那等地方。
“站住!”人伢子見人跑了,傻眼了,很快又反應過來,隨即怒氣上涌,追了上去。
要知道安敏寧一貫表現的很溫順,這讓人伢子以為她逆來順受。沒想到會在這節骨眼上逃跑,雖然這小丫頭也不值幾個錢,但那也錢,誰會嫌錢扎手?
這個衚衕彎非常多,不過白天清靜,沒多少人。安敏寧來到這個世界就沒吃飽過,雖然剛吃了半個饅頭但並不頂用,早就餓得腳都快站不穩。沒跑多遠,她就氣喘吁吁,眼看就沒力氣了。
手扶在牆上,安敏寧彎下腰歇了會兒,回頭看了下,人伢子眼看就要追上來了。
她一慌,蒙頭往前跑,拐過彎直接撞到了一個人身上,撞得她哎呦一聲摔倒在地。
“你個死丫頭,你竟然敢跑!”身後傳來人伢子的怒斥聲。
安敏寧心裏一咯噔,慌忙抓着身邊的衣服爬起來,恰好抓到對方拴在腰帶上的麒麟玉佩。她心中一喜,緊緊抓住對方的衣服,“求求你,救救我!”
這種水頭好的玉佩只有富貴人家才有,安敏寧知道要想逃過這一劫,只能抓住眼前這個人。
被安敏寧抓住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唇上是毛茸茸的青須,見自己衣服被個小丫頭拉住,他蹙緊了眉,有些嫌棄的想要衣服從她手中抽出來。
然而安敏寧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抓着不放。
她怕這一放開,眼前逃生的希望就飛了。
兩人正在僵持中,站在少年旁的青年笑着說,“我說四弟,哥哥這時不時打擾你了?原本還想請你見識一下漢人女子的柔美,沒想到剛走到衚衕口,就有人對你主動投懷送抱來了。”
這個時候人伢子也轉過了彎追到了這裏,就在他衝過來前,被旁邊隨從用刀擋住。
人伢子臉色煞白,整個人嚇得站簌簌,腳一軟利落地跪倒在地。“貴、貴人饒命!”
少年這時候將衣服從安敏寧手中拽出來,緊接着就有人將安敏寧捂嘴拉到一旁。
不理會大哥的揶揄,少年直接皺眉問人伢子,“你是何人,為何要追着這個小丫頭跑?”
人伢子砰砰磕了兩個頭,頂着額頭上可笑的灰跡,他身體抖得不行,顫着嗓音回答,“回、回貴人的話,這丫頭是小、小人手下的奴婢,原、原已經講好買家,誰知道半道上給她跑了。”
少年一聽,瞅了那小丫頭一眼。
安敏寧感覺到捂着她嘴的手鬆開,顧不得其他,跪下道:“這位少爺,你大慈大悲發發善心買下我吧,我不想被賣到娼門,求求您救救我……”
“我說四弟,這小丫頭被咱們碰見也算是有緣,我看不如我做主買下送給你,也算是大哥的一點心意。”
說完青年也不等少年回答,直接問人伢子,“這小丫頭值多少錢,報個數,爺買了。”
人伢子也不敢報太多,說了個價,青年點點頭,一旁的隨從扔了塊碎銀子給人伢子,人伢子欣喜的從懷裏掏出一張賣身契遞過去,揣着銀子跑走了。
安敏寧有些茫然,這就得救了?
少年拍了拍身上發皺的衣服,皺眉對着青年說,“大哥,這次看來是無法和你一起去喝酒了,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去吧。”他說著又拉了拉衣服上那皺起來一塊。
青年悵然道:“這次就算了,不過救人一命也算是好事,這次雖然不能成行,還有下次。”四弟還是這性子,不過衣服皺了就要打道回去。
算了,這次也就不強拉着他,原本就是找個由頭拉攏他,免得他被老二攏過去,意思到了,帶他去也不盡興。
便讓人將賣身契送給少年的隨從,又分了個人給他打算護送他回去。
兄弟二人分開后,衚衕中只余少年和兩個隨從以及安敏寧。
安敏寧還沒有從得救中緩過神來,又看着少年開始擔心自己未來的處境。
高門大戶不是好進的,就怕一個不小心丟了小命,安敏寧可不認為憑藉自己的智商就能斗得過這些古人。
先前她還高興逃過了水月庵,沒想到轉頭人伢子就給了她痛擊,直接打算將她賣到娼門中。
第一次憑藉小聰明就摔了個跟頭,這讓安敏寧更加慎言慎行。
特別是眼前這位大約是權貴人家的少年,喜怒不形於色,看着就令人氣短,讓安敏寧大氣也不敢出。
“爺,還是找個地方更衣吧?”少年身後的白面隨從小心翼翼的打斷他的提議。
少年看了一眼面前皺起的布料,又掃了一眼戰戰兢兢的安敏寧,索性眼不見為凈,對白面隨從吩咐,“將人送到小湯山那邊的莊子去。”
“喳。”
就這樣安敏寧稀里糊塗被送到了小湯山的一座莊子裏。最初兩天那裏的管事看她是主子送過來,好吃好喝的招待了她。養了半個月,還沒個動靜,管事後來一打聽,得嘞,主子早就不記得有這麼個人,便將人打發給了廚房的吳嬤嬤。
總之一句話,莊子裏不養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