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可是父王有命令……」李穎着急道。
「我侄女就在家裏住着,又跑不了,我大哥過不了多久便回京,略等幾日,你都等不得嗎?」江峻朗奚落道。
李穎氣得臉都青了,這個江蕙不就是個被江家拋棄不要、離家多年的女兒嗎?為什麽江峻朗會這麽維護她,為什麽連丹陽郡主也會向著她?氣死人了!
丹陽郡主款款起身,「我言盡於此,聽或不聽,在於你們。穎兒,頎兒,你們若肯給我幾分顏面,願意等上數日,那是最好,若不肯等,便到春暉堂真刀真槍搶人去。」
事情到了這一步,李穎就是再生氣、再不樂意也沒辦法了,乾笑了幾聲道:「小侄豈敢,姑母,小侄願意等、願意等。」
丹陽郡主微微一笑。
李穎等一行人灰溜溜的出了安遠侯府,毫無斬獲,鎩羽而歸。
春暉堂里一直靜悄悄的。
江蕙和阿若實在累壞了,回來之後這一覺便睡了一天一夜,一天一夜之後醒過來,江蕙喂阿若吃了飯,哄她玩了會兒,姊妹兩人倒頭又睡。
江老夫人心疼得不行,吩咐丫頭婆子走路踮着腳,不許發出聲音擾了大姑娘歇息,又把府里的請安暫時給免了,嚴氏、吳氏等帶着江芳、江芬前來給老夫人請安,每每被擋在院外。
嚴氏急得不行,「這大丫頭回來了,還不趕緊把院子給挑了?她挑了一處,剩下的一處也好早有着落啊。」
「江蕙挑剩下的,也不一定輪着我啊。」江芳心裏也急,說話酸溜溜的。
嚴氏打着如意算盤,「芳兒,你可得想辦法把蘅芷軒或是芙蓉園拿下來,你要是真能住進去,趙主事的兒子、成博士的孫子就都不要了,娘給你挑更好的人家。」
「真能這樣就好了。」江芳一臉嚮往,露出既得意又不安的笑容。
吳氏看起來清心寡慾,但換到了獨生愛女的事情上,也是一樣看不開。「芬兒,這府里和大丫頭年齡差不多的就是你和江芳、江蓮三個人,你是二房嫡女,比那兩個人都強,可不能輸給她們啊,蘅芷軒或是芙蓉園,你得佔一處才行。」
吳氏自以為是個性情高潔的女子,可如果江芳或是江蓮住到了安遠侯府最好的院子,越過了江芬,吳氏可是氣不過。在吳氏心目當中,江芳不過是借住在安遠侯府的族人,江蓮是庶出,這兩個人和江芬相比,天差地遠。
「那也得等大姊姊先挑好了吧。」江芬淡然說道。
「這倒是。」吳氏嘆了口氣。
江蕙是安遠侯的親生女兒,是江家大姑娘,江家的好東西名正言順應該她先挑,蘅芷軒也好,芙蓉園也罷,江蕙挑好了才能輪得到別人。
不光江芳和江芬,就連庶出的三姑娘江蓮也打着同樣的主意,找她的生母孫姨娘拿主意去了。
母女兩人嘀咕了半天,從孫姨娘那裏出來,江蓮一臉喜悅,也不知孫姨娘給她出了什麽好主意。
這些人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盤,一天之中也不知要差小丫頭出去多少次,暗中打探春暉堂的消息。
本來嚴氏、吳氏是天天要過去請安的,但這幾天江老夫人不見人,嚴氏便和吳氏商量,一人輪一天帶着幾個姑娘過去。這天清晨輪到嚴氏,她帶了江芳、江芬、江蓮等人照例去春暉堂請安,沒想到居然不像前幾天一樣被拒之門外,江老夫人終於肯讓她們進去了。
只是,雖然讓她們進去了,江老夫人卻不在,寬敞明亮的廳堂之中除了嚴氏、江芳、江芬、江蓮,便是服侍的丫頭婆子們。
嚴氏向來嘴碎,一邊喝着茶,一邊向江芳等人嘆道:「你們聽說了嗎?穆王府現在氣得不行了,發誓一定要抓到阿若這個小丫頭才行。你們說說,安遠侯府能有今天的榮華富貴容易嗎?何苦為了個外姓小丫頭得罪陛下的親弟弟、太后的親兒子?大丫頭若是個懂事的,便應該大義滅親,把那個外姓小丫頭交出去,免得得罪了穆王府,給江家帶來災禍……」
「你住口!」嚴氏正在高談闊論,江老夫人由一位妙齡少女攙扶着出來了。
「老夫人。」嚴氏嚇了一跳,忙丟下茶碗站起身。
江芳、江芬、江蓮也都站起來了,「給老夫人請安。」
江老夫人氣得直哆嗦,「你在我這裏也敢胡說八道了!阿若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她哪裏得罪你了,你要把她交給穆王府?」
「我這不是怕給安遠侯府招惹禍事嗎?」惹怒了老夫人,嚴氏惴惴不安,壯着膽子替自己辯解。
江老夫人身邊站着位年方十四五歲的少女,一襲楊妃色羅衫將她纖細嬌弱的身姿映襯得玲瓏有致,烏髮如雲,肌膚勝雪,一雙星眸宛如吸取了日月精華,燦爛明亮,不可逼視。
她的目光在嚴氏、江芳等人身上掠過,人人心頭一震。
數日前江蕙才到安遠侯府,風塵僕僕,滿面風霜,現在她不過休養了數日,換了身女子衣衫,便如同明珠抹去了蒙在身上的灰塵一般,璀璨奪目,光彩照人。
江蕙這位安遠侯府的大小姐,實在是位罕見的絕色佳人。
「你胡說八道!」嚴氏的話,令江老夫人大怒。
江蕙扶着江老夫人,溫柔的輕輕拍了拍祖母的手,望向嚴氏的目光卻湛若秋水,冷若寒冰,「這安遠侯府是我爹爹的,我便是真的給侯府招來禍事,又與你何干?」口吻非常的不客氣。
嚴氏急了,「可我住在這裏啊!」
「你可以馬上搬走。」江蕙眼睛眯了眯,冷淡無情,「沒人會挽留你。」
「馬上搬走!」江老夫人怒氣沖沖,「沒人留你,你也不用擔心安遠侯府有禍事會牽連了你!」
「不不不,我不搬,我不搬,我說什麽也不搬。」嚴氏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了,連連叩頭,苦苦哀求,「老夫人千萬不要趕我走,我不敢胡說八道,以後再不敢胡說八道了……」
江蕙目光淡淡掃了地上的嚴氏一眼,譏誚而不屑。
江老夫人把嚴氏痛罵了一頓,嚴氏臉皮漲成了紫紅色,又羞愧,又難堪。
江老夫人性情寬厚,之前從沒有當著小輩的面罵過嚴氏,江芳、江芬、江蓮等人都嚇了一跳,獃獃的站了好一會兒,江老夫人已把嚴氏罵得抬不起頭了,這三人才回過神來,一起跪下為嚴氏求情。
嚴氏雖愚蠢惡毒,畢竟也是當娘的人了,江老夫人罵了她一頓,便把她攆了出去。
嚴氏儘管臉皮厚,但丟了這麽大的人也是受不了,出了春暉堂便暈倒了,丫頭婆子們七手八腳的將她抬走了。
江老夫人余怒未消,江芳、江芬、江蓮覺得沒意思,坐了一會兒便也出來了。
「蕙蕙,莫聽不相干的人胡說八道。」江老夫人心疼的拉過江蕙。
江蕙微微一笑,「祖母,我都知道。」這安遠侯府是她父親江峻熙的,她便是真的給侯府惹了禍,也是他們父女之間的事,哪裏輪得到嚴氏這樣的人到她面前聒噪了?
「蕙蕙,江家經過那場災難,人人平安無事,只是苦了你。」江老夫人憐惜道。
江蕙目光一冷。是啊,江家被牽入一場了不得的大案子當中,之後人人全身而退,人人都沒事,只是她的父親和母親分開了,她明明父母都在世,卻必須要在父親母親當中選擇一人,要麽跟着父親,要麽跟着母親。
那年她才八歲,便被迫要在至親的人當中做選擇了。
她有什麽錯,要經受這樣的磨難?
「可憐的蕙蕙。」江老夫人攬她入懷。
江蕙依偎在祖母溫暖的懷抱里,柔聲安慰,「祖母,我不可憐,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這些年我雖不在祖父祖母、父親身邊,卻一直想着你們呢。」
江老夫人輕輕拍着江蕙柔軟的身子,眼眶不知不覺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