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73.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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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無人不知,京城命婦里,頂尊貴的就是固倫公主。

再往後,先皇去了,還有太后愛惜。皇帝登基之後,對這個長姐也是十日一小賞,半月一大賞,一時盛寵無人能及。

公主下嫁這麼多年,這次許是為了給駙馬那邊好看,她今年的壽宴,一早就定了不在宮裏,而是頭天晚上在駙馬家裏熱鬧,第二天擺到公主府去。

這件事兒從年前開始陸陸續續地準備,宮裏的小皇子小公主們都滿心盼着。

因為前一晚不算正式,是留給小輩們熱鬧的,第二天上至皇帝皇后,下至各路宗親,才會去公主府,全了皇子公主們沒出過宮的念想不說,太監嬤嬤們不能跟着,還能好好的樂一樂。

人說山中無歲月,其實深宮也是如此。不知不覺,柳條漸漸給春風吹軟,百花齊綻,烈烈轟轟無暇細緻賞玩之時,固倫的好日子也一天天近了。

到時候嚴裕安不能跟着出宮,雖然前後細節來回叮囑了不知多少遍,他仍放不下心。

只能逮着空,就給大到趕馬的,小到馬車裏給暖爐添碳的,一一緊過皮,叫他們一分一毫不敢放鬆。

這裏頭最要緊的是禮節。到時天不亮,駙馬家裏就會有人到宮門口接引。何時停下受禮,何時賞,何時起,都要一遍遍地過。

頭天晚上,暖閣里,嚴裕安躬身在小榻下,給陸質講從三更時分開始的流程。陸質就倚着看一本閑書,身邊挨着紫容,在玩一匣子綠玻璃料做的紐子。

再精簡地說,也說了兩盞茶時間。

嚴裕安停了一下,最後道:“到時有人在馬車外提醒殿下,且出了宮門後人多得很,多走兩步慢停一息,都是常有的事兒,不必過於緊張。倒是殿下仔細身體,那些家奴沒有什麼,若累了,便全程就在車裏,不必強撐着給他們臉子。”

陸質嗯了一聲。他知道打點這些,嚴裕安是最讓人放心的,想也出不了什麼錯處。

只是有一件,他道:“明兒宮裏得閑,你叫柳大夫來一趟,給他看看。”

說著,陸質看了紫容一眼,把掉出來的紐子給他扔回匣子裏去,對嚴裕安道:“這也沒幾天,但看着就像沒事了一樣。叫大夫過來看看是不是方子下的重了,我怕他面上看着好,其實裏頭受不住,再憋一場大的,才叫折騰人。”

嚴裕安趕緊道:“奴才犯蠢了,是這個理兒,奴才明日便叫了柳大……”

“明日不是要出宮?”紫容手裏還捏着一個紐子,怔怔的,有些沒反應過來:“不是說在宮外過夜,後日晚上才回來么?”

陸質也愣了一瞬。

好么,他說怎麼天天一刻不見就哭將起來的人,聽了小半個月自己要出宮兩天一夜,還一直跟個沒事人一樣。

原來人家心裏一早就覺得是要帶着他呢。

陸質先是失笑,緊跟着心裏就有點不得勁兒,感覺像是辜負了紫容似得。

他伸手捏了捏紫容的耳垂,溫聲道:“明日出宮,帶的人都有數……卻不能帶你。”

紫容還愣愣地瞪着眼睛,陸質便把他往身邊攬了攬,細細地跟他講道理:“出宮不是那麼簡單的。到時各宮各殿要帶出去的人,兩月前已經報了上去,由內務府篩查過,明日才能成行。你乖乖的,兩天眨眼便過了,讓順意和喜祥帶着你頑……前兒不是看上了人家種的葡萄?等你殿下回來,就去央人家剪根藤來,與你一道種葡萄行不行?嗯?你聽不聽話?”

紫容搭着陸質的肩頭,很是乖巧,聽完了,便順着他的話點點頭,小聲道:“聽話的,我聽話。”

紫容答應的這麼快,陸質心裏不大信,想着等會兒囑咐嚴裕安,明天好好看着,要什麼東西不要短了他,不要讓受了氣。

他想是管這麼想,但還是獎勵似得摸了摸紫容的頭,道:“真乖。”

過了好一會兒,嚴裕安又和陸質說起三皇子的什麼事了,紫容心裏才後知後覺地酸酸澀澀的難受起來。卻又因為得了陸質的“真乖”二字,讓他不敢再說什麼。

剛才怎麼就答應了呢?

可是好像不答應也沒有別的辦法……

陸質沒有以為紫容這就被哄好了。有人在跟前,紫容老犯怯。他想着晚上回去再安撫,注意力便分走一些,聽嚴裕安說些瑣事,眼睛還在書頁上,只把另一隻手閑閑地丟給紫容,讓他抱着玩兒。

扣扣手心,摸摸指甲,都沒反應。

紫容撅着嘴把頭低下,嚴裕安覺得怎麼自己都看出了不對勁,殿下卻還沒當一回事地翻了一頁書,回他一句:“嗯……今冬是長了些,如今後院無人,做春衣就讓桂嬤嬤看着來。舊例是什麼樣,就什麼樣。留春汀那些……多做一件夾襖。”

嚴裕安稱是,眼角餘光還在打量紫容。

“行了。”陸質想着回寢殿,抱着小花妖讓他跟自己說兩句悄悄話,讓他撒撒嬌,夜裏才好放心地走,便合上書道:“大哥三哥都在宮外,我出去一遭妥善得很,你也不必太費心。今日就這樣,估計明天要鬧一整日,左右無事,早些歇了吧。”

聞言,宮女們過來撤了茶點下去,榻上擺的小几也一併抬了下去。陸質下地,讓玉墜幫他整了整衣擺,回身去扶盤腿坐在榻上的紫容。

紫容手心向上攤在腿上,還保持着握着陸質手的動作,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被陸質碰到立時渾身抖了一下。

“出神兒了?嚇着你了……”陸質俯身仔細瞧他臉色,接着輕笑道:“給你賠個不是。”

紫容抿着嘴搖搖頭,很不好意思地說:“不怪你……”

“走神想什麼?”陸質拉着他的手往寢殿走,低頭笑他:“是不是想兩日後的葡萄藤?放心,我叫人給你絞一枝好活的,保准抽條快,到秋天……”

陸質頓了頓,如常道:“到秋天結幾串大葡萄,個個頂甜。”

紫容嗯了一聲,抓緊了陸質的手。

陸質想着回去沒人,紫容不怯,敢說話了,他再好好安撫。卻沒想到剛洗漱完,宮女內侍全打發出去了,紫容就早早把自己裹進被子裏,不像往常賴在他身上不下去的樣子。

陸質立在他床頭,低頭看他從被沿露出來的一雙圓眼睛:“這就困了?”

紫容在被子下面點點頭,不肯多看陸質一眼似得,垂眸道:“殿下也早些睡下吧。”

陸質拿大拇指蹭了蹭他的眼皮,輕聲道:“好,睡。”

從這會兒到陸質該起身,其實也沒剩下幾個時辰。陸質一面閉着眼養精神,一面留神聽紫容的動靜。

果然沒一會兒功夫,就聽見屏風後面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小花妖爬起來了。

紫容格外小心,輕手輕腳地拉開被子下了床,卻不知就他這麼點動靜,便不僅是陸質聽見了,連殿外時刻豎著耳朵聽主子什麼時候要人伺候的宮女們都沒錯過。

陸質心裏替他着急,果然紫容沒走兩步,小丫頭就在外頭輕聲問:“殿下可要用水?”

陸質無聲稍揚嘴角,紫容卻給嚇得半天不敢動彈。

等了好一會兒,丫頭沒再出聲,紫容才又躡手躡腳地往陸質床邊走。

陸質安然躺着,一臂枕在腦後,另外一隻手虛虛放在腹部,是睡熟了的樣子。

紫容停在他床前,除了小心綿長的呼吸,再就沒了動作。

陸質心裏頭有塊地方癢的不得了,想再忍忍看紫容究竟要怎麼樣,卻突然想到,這人估計是光着腳站在地上,且連一件外衣都沒披,便裝着樣子緩緩把眼睜開了。

可惜一睜眼,陸質就陷進了一雙閃着淚光的眼裏——小花妖站在他床前,正低垂着頭看他,絞着兩隻手無聲哭呢。

陸質顧不上別的,先把人一把抱進懷裏拿被子裹了,給他擦臉上的淚。

也不知道從哪學的,哭起來一點聲音也沒有,招人疼的厲害。

紫容沒有像以往那樣把臉藏起來,反倒是乖乖坐着,任陸質擺弄。剛才躲着陸質,是怕自己忍不住又哭起來,無理取鬧地求陸質帶他去。

原本是打算躺下等一會兒,等陸質睡著了,再悄悄過來看看。

可眼下都被抓包了,就沒什麼躲藏的必要。

“別哭了。”手邊沒有東西,陸質只能拿手給他擦眼淚,只是手心有繭,即便控制着力道,借月光一看,紫容眼角那塊也已經給蹭紅了。看紫容這個可憐的樣子,陸質簡直是心軟的沒法子,心底又莫名浮起一層熱燥,道:“折騰死我,看你再找誰哭去。”

紫容抽噎了一下,眨眨眼又落出一串淚,委委屈屈的:“我找你,我就找你……”

陸質氣的笑起來,裝着狠聲道:“大半夜不睡覺,跑到人家床頭來哭鼻子,這是怎麼了?”

紫容哭得渾身熱乎乎的,香氣灌了陸質一鼻子,被凶了有些發抖,卻還是不退開,反抱住陸質嗚嗚咽咽地說:“想你,我想殿下……嗚嗚嗚……”

陸質額角直跳,被黏得沒有辦法,紫容現在就這個樣子,叫他等會兒怎麼走?

可是想凶又實在凶不起來,只能嘆氣道:“這還沒走呢。”

紫容哽咽着搖頭,閃着淚光的眸子裏又掉出一串淚,稍有些肉嘟嘟的嘴唇抖了抖,帶着哭腔軟聲道:“就是想,再過一會兒、殿下就要走了,我現在就想……”

他一面哭,花瓣撲簌簌地掉,還一面解釋:“我、我不是要跟着去,我就是……”

陸質抱緊他,問:“就是什麼?”

“就是想你。”紫容紅着眼圈:“殿下抱我一會兒就好了,一會兒就好了……我聽話,很乖……”

這件事兒從年前開始陸陸續續地準備,宮裏的小皇子小公主們都滿心盼着。

因為前一晚不算正式,是留給小輩們熱鬧的,第二天上至皇帝皇后,下至各路宗親,才會去公主府,全了皇子公主們沒出過宮的念想不說,太監嬤嬤們不能跟着,還能好好的樂一樂。

人說山中無歲月,其實深宮也是如此。不知不覺,柳條漸漸給春風吹軟,百花齊綻,烈烈轟轟無暇細緻賞玩之時,固倫的好日子也一天天近了。

到時候嚴裕安不能跟着出宮,雖然前後細節來回叮囑了不知多少遍,他仍放不下心。

只能逮着空,就給大到趕馬的,小到馬車裏給暖爐添碳的,一一緊過皮,叫他們一分一毫不敢放鬆。

這裏頭最要緊的是禮節。到時天不亮,駙馬家裏就會有人到宮門口接引。何時停下受禮,何時賞,何時起,都要一遍遍地過。

頭天晚上,暖閣里,嚴裕安躬身在小榻下,給陸質講從三更時分開始的流程。陸質就倚着看一本閑書,身邊挨着紫容,在玩一匣子綠玻璃料做的紐子。

再精簡地說,也說了兩盞茶時間。

嚴裕安停了一下,最後道:“到時有人在馬車外提醒殿下,且出了宮門後人多得很,多走兩步慢停一息,都是常有的事兒,不必過於緊張。倒是殿下仔細身體,那些家奴沒有什麼,若累了,便全程就在車裏,不必強撐着給他們臉子。”

陸質嗯了一聲。他知道打點這些,嚴裕安是最讓人放心的,想也出不了什麼錯處。

只是有一件,他道:“明兒宮裏得閑,你叫柳大夫來一趟,給他看看。”

說著,陸質看了紫容一眼,把掉出來的紐子給他扔回匣子裏去,對嚴裕安道:“這也沒幾天,但看着就像沒事了一樣。叫大夫過來看看是不是方子下的重了,我怕他面上看着好,其實裏頭受不住,再憋一場大的,才叫折騰人。”

嚴裕安趕緊道:“奴才犯蠢了,是這個理兒,奴才明日便叫了柳大……”

“明日不是要出宮?”紫容手裏還捏着一個紐子,怔怔的,有些沒反應過來:“不是說在宮外過夜,後日晚上才回來么?”

陸質也愣了一瞬。

好么,他說怎麼天天一刻不見就哭將起來的人,聽了小半個月自己要出宮兩天一夜,還一直跟個沒事人一樣。

原來人家心裏一早就覺得是要帶着他呢。

陸質先是失笑,緊跟着心裏就有點不得勁兒,感覺像是辜負了紫容似得。

他伸手捏了捏紫容的耳垂,溫聲道:“明日出宮,帶的人都有數……卻不能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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