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死人?夏風站了起來,兩個人往人群集中的地方跑,跑着跑着,夏風眼前景色飛快變化,柏油馬路瞬間變成樹林間羊腸小道,急促的呼吸聲在耳朵里徘徊,“眼睛”向四周掃去似乎在警備着什麼人,跑着跑着,心底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逃跑。
啊?
跑出去?
就幾次呼吸的時間,夏風眼前終於回到了馬路上,他根本沒搞懂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剛才好像是夢遊一樣看到一些不着邊際的東西,就好像是看了一場第一人稱的電影,還沒等他弄明白髮生了啥事,就發現已經到了案發地點。
現場已經圍成了個圈,兩個人好不容易來到最中間,周冬一忍不住驚嘆道:“哇,這真的是大場面啊。”
這是個很隱蔽的地方,四周都是綠化帶,一面靠牆,只有走近了才能發現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用一片狼藉形容,一件帶着血跡的白色連衣裙被利器從中剪開並隨手丟在樹上,草地上鮮血四濺,尤其是牆上,除了大面積赤紅色外,在一米高處,一道狹長的裂痕幾乎斬斷了牆體,血跡也集中在裂痕旁邊,看到這一幕,夏風吸了口涼氣,如果真的是發生了命案,他已經可以想像出這裏發生了什麼。
好像有人在這裏被攔腰斬斷卻死不見屍,而且,更奇怪的是,現場實在是太乾淨了。
除了一件衣服和血跡外沒有,什麼都沒有。
兇手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清理了現場。
周冬一也被嚇了一跳,但是她卻顯得更加興奮了,跑去目擊者那邊,回來說:“聽人說是好像剛才有人在這裏發現了半截屍體來着,但是等他回來這裏就啥都沒有了,你看出點什麼了?”
還真有半截屍體啊,夏風也沒想到真猜對了,四處看了看也沒有新發現,說:“我這邊也沒有,只是……”
“只是什麼?”
“如果是半截屍體,我覺得是有可能的。”
夏風展開手掌置於腰間,差不多1米高,比了一下差不多與裂隙齊高,說:“這個位置,剛好是腰斬,可要是真的有人被腰斬了,那這裏也太乾淨了,這裏可是有腸子……”
“行行行別說,咱們還是讓學校處理吧,也別在這裏等了,晚飯還沒吃呢,”周冬一也比了比,打了個寒顫,見遠處有人往這邊走來,連忙說:“走了走了。”
夏風也覺得是個假消息,可能只是目擊者看錯了,然後人們以訛傳訛誤以為是真的死人了,或許只是某人的惡作劇而已,再說了那種用兩塊布縫起來的簡陋裙子怎麼可能會有人穿出來……
啊?
裙子?
夏風猛然回頭,看着那件被割裂的衣服,注視到胸口位置的手爪印,心臟猛然縮成一團,眼前又出現了先前奇怪的景象,“自己”跑到了這面牆,眼看走投無路,只聽見兩聲脆響,夏風向後倒去,便看到了“自己”立在牆邊的兩條腿被噴湧出的鮮血浸沒。
血涌如柱,澆在臉上依舊溫熱,心底滿是絕望。
……
是她!
想起來了,終於想起來了,我終於想起來了!
是她!
被自己胡來的左手兩次抓胸的女孩,沒錯!絕對是她!是她的衣服!
既然是這樣,那這些血跡肯定就是她的,我剛才看到的那些也肯定是她的了!
夏風獃獃的駐在原地,他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和自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能看到當時發生的事情,此時,人群突然騷動了起來,因為某人的銀髮,當然不是夏風腦袋上的劣質假毛,而是剛剛找不到人的小娣終於鼓足勇氣跑了出來,只不過她沒想到自己這身裝扮會引發什麼樣的轟動,一路走來堪比巨星走紅毯,閃光燈和相機的咔嚓聲不斷,影響比命案還要強烈。
她嚇壞了,找到了人趕緊躲到身邊躲着不敢見人,周冬一問:“小娣?你咋來了,不是讓你待在裏面嗎?”
小娣不說話,她只是追着夏風出來的,但到了這裏,現場的狀況讓她立馬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夏風注意到自己的便宜師傅,連忙問道:“你看出什麼了嗎?這裏死人了,真的死人了。”
蘇小娣搖搖頭,小聲說:“這裏沒有死人,我找不到魂魄。”
魂魄?
夏風剛想追問卻被閃光燈粗暴的打斷,因為一群人正虎視眈眈的盯着小娣,舉起手上的長槍短炮,對着小娣一陣狂拍!
人們都瘋了一樣湧向小娣,夏風被一群大漢擠出了人群,腳下不知道被誰絆倒一下直接摔了個狗吃屎,他抬起頭時,眼前忽然閃過一個碧玉葫蘆,他趕緊掙扎着爬了起來,耳邊忽然傳來空靈的笑聲,他回首尋找笑聲的來源,在茫茫人群當中,他的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的一個黑色手提箱上。
冥冥之中,夏風彷彿是聽到心裏有一個聲音在說,就是他!
那是個身穿得體西裝的中年大叔,乍看起來像是某位成功的老總,亦或者某某地方的一把手,唯一不尋常的地方就是他藏在袖子裏的血紅骷髏手串兒。他慢悠悠的走着,大概是正派的面相讓他輕鬆的避開了警察了盤查,又或者是他手上的箱子太小了不像是能裝下整個人,也有可能是旁人根本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沒注意到後方有一個人在跟蹤他。
夏風始終保持着安全距離,他不敢確定那箱子裏面究竟是不是自己要找的東西,但是心裏強烈的感覺讓他選擇繼續跟在後面,二人一前一後來到了學校的後門,中年男子突然停下腳步,夏風連忙躲到旁邊自動售貨機後面,只見中年人咳嗽兩聲,從懷裏拿出手巾擦拭嘴角便繼續前行,門衛對他的出入毫無反應。
夏風跟上去,看到中年人來到一輛黑色轎車旁,車上下來幾個人,但是離得有點遠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夏風很快就注意到有一個隱蔽的地方,溜到圍牆欄杆的另一邊,這裏剛好被茂密的藤蔓遮住,從外面是不會注意到圍欄的另一面會有人偷聽。
夏風掀開一片葉子,從縫隙當中看到那些人的行動,車上人領頭的是一個30歲左右的胖子,他正指揮着手下搬箱子,是搬,明明是一個單手就能提起的箱子,但兩個成年人卻好像是舉着大鐵塊一樣,臉憋得通紅,半天沒能從地上拿起來,其他人見狀也趕緊過來幫忙,四個人合力終於抬起來了,慢慢往車那邊挪。
領頭的胖子好像真的是安心了,一邊抹着汗,胖臉上堆滿了笑容,說:“大師啊,多虧有您的幫忙,不然我今天真的是沒法跟董事長交代,您先上車吧,我這馬上就去聯繫董事長,您來了,他肯定特別開心。”
中年人的表情毫無變化,說:“怎麼回事兒。”
“大師這真不關我們的事情啊,您就是借我們膽子也不敢亂動您的東西,我們幾個就是按董事長的命令去海港接貨,剛剛把箱子卸到車上,一個女人突然出現把兄弟們是好一頓揍然後就把貨劫走了,兄弟們連醫院都沒去,追着人走了大半個市區才在這邊把人攔住了,大師,看在兄弟們這麼賣力的份上……”胖子腳哆嗦了一下,差點尿出來,他這邊正在跟老闆彙報呢後面小弟就出了事兒,哐一聲巨響把胖子嚇了一跳,原來抬箱子的一個人腳上一軟摔倒在地,箱子掉到地上直接砸碎一塊磚,幾塊殘片濺起來砸到牆上發出幾聲脆響。
巨響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力,夏風也嚇了一跳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聽到胖子臭罵了兩句連忙湊過去觀察情況,箱子再次被抬起來,箱子最下端破損的一角滲出一些赤色液體,不時從裂開的位置滴出來滴到地上,幾乎連成一條線。
夏風心底發寒,沒錯的,絕對沒錯的,就在那個箱子裏面!
怎麼辦?
要報警嗎?
不行,報警的話時間肯定來不及,人馬上就可以坐車離開,而且他們剛才還提示到了董事長,那他們肯定不是什麼普通的犯罪者,有組織有紀律,背後說不定還有巨大的財團勢力支持,就算報警了警方也不一定會管,到時候惹上麻煩會變成自己!
那麼就不管了吧?
夏風腦袋裏閃過一個想法,很符合自己明哲保身的處世態度,或許這個命案最後的線索會斷在這裏,命案成為死案,但那又怎麼樣呢?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而且如果裏面真的是她,按箱子的體積,人的狀況多是凶多吉少……
根本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啊……
夏風拿出自己的手機,這種情況下保存一些證據或許還是有些用處的,把這些人的樣子照下來,剩下的就是警方的事情了,鏡頭前胖子一行人還在搬箱子,只要對焦按下快門,使命就完成了,動動手指的簡單事情卻讓夏風遲遲下不了手,手指僵硬的連簡單的點擊都做不到!
他按不下去!
因為就在牆的另一邊,中年人已經轉過身,死死的盯着夏風所在的地方!
夏風毫不猶豫,直接起身往回跑!
果然還是被發現了嗎!
完蛋了完蛋了!
要趕緊跑!
必須要跑!
夏風啊夏風,你為什麼要來管一個只見過一個人的事情,就算是死了,被肢解裝進手提箱裏,也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我到底來這裏做什麼!
有必要逞英雄嗎?
萬一他們衝進來,自己肯定要搭進去啊!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我的腦袋到底是在想什麼!
胖子把手下罵了一邊,盯着他們把箱子搬上商務車,摸了兩把汗,轉身看到中年人轉過了身,走到他,諂媚的問道:“大師,東西裝上車了,我們趕緊走吧,董事長那邊還等着給您洗塵呢,大師,誒大師?您怎麼了?”
胖子伸出腦袋往中年人看的方向瞅,中年人只是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而後隨手一丟,轉身,邊走邊說:“走吧。”
三輛車依次開動,但很快,一個人又出現在這裏!
夏風粗喘着氣,一來一回激烈的跑動讓他有點吃不消,但他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折回來,是所謂的正義感作祟?
別逗了。
夏風很快就否定了,自己沒有那麼偉大,在逃跑的途中,他想到很多,比如自己被抓住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或許明天就見不到太陽了,但是心裏一種莫名的衝動讓他硬生生的剎住車折返回來!
夏風的呼吸仍然很粗重,他剛才就想明白了心底的躁動是為了什麼,不是所謂的正義感,比起正義感,白白摸了兩下胸的負罪感可能才是讓夏風跟人跟到現在的原因,想到這裏,夏風也明白到底是什麼驅使自己跟蹤、偷聽。
他沒想當正義的使者,也不是害怕對方不放過自己將來會打擊報復,而是人類最基本的慾望在驅使他,他的心在渴求,他的手也在渴求,渴求着一對讓男人荷爾蒙激發的東西!
他只想在做一件事!
好想!
好想!
再揉一次她的胸啊!
坐在後座的胖子愜意翹着二郎腿,保住飯碗的他可不像剛才那樣神不守舍的,旁邊中年人正襟危坐,閉目養神,前面開車的司機發現了什麼,從後視鏡上看到後面有人正舉着手機,連忙大喊道:“福,福哥,後面有人在照我們的車牌!”
“什麼!快,拐彎,拐彎!不要讓他照到!”胖子也注意到有人舉起手機,一旁中年人卻淡定自若,手指輕捻,夏風忽覺得有什麼東西衝著自己的臉過來,眼前一花景色瞬變赤紅,鼻腔和口腔里湧入奇怪的液體,裏面全都是血腥氣味!
甚至!
喘不過氣來!
夏風張開嘴想叫喊出聲卻只能冒出幾個小泡沫,整個人就像溺水了一樣,雙手用力想把臉上的東西抓下來,但是毫無作用,兩隻手像是抓在空氣上,夏風明明能看見自己的手,卻怎麼也沒法把臉上這層暗紅色的的膜狀物扯下來!
抓不下來!
肺里的氧氣正在慢慢減少,缺氧的狀況強迫夏風貪婪的索求空氣卻只能灌一嘴的腥水,心臟在激烈的跳動卻沒法提供給大腦足夠的氧氣,意識有些模糊,夏風恍惚了一下倒在地上,窒息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喊出聲來!
啊!
校園被一聲尖銳的慘叫打破了寧靜,被一群攝像頭圍在中間的蘇小娣感受到了不尋常的信息,楞了一下,原本還在因為周圍閃光燈嚇得不敢動彈的她眼神變得犀利,丟掉懷裏的小熊,背後浮現出常人肉眼無法看到的馬面虛像,狂風驟起掀翻周圍所有人,徑直向校門口跑去!
啊啊啊!
胖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發生的事情,就看着一團血水突然從地上躍起直接包住了那人的整顆腦袋,現在別說照相了,保持正常的呼吸甚至都不可能,他突然想起來這是發生了什麼,剛想恭維一下,卻發現旁邊的大師忽然睜開眼,嘴裏念出一句“怪了”,而後,慘叫聲便在大街上響了起來!
夏風被堵住了嘴巴,但慘叫聲卻在持續煎熬他的耳朵,怎麼回事!這像是要把腦袋真箇炸開的慘叫聲是從哪裏發出來的!
窒息感已經讓他痛苦的不能保持理智幾近暈厥,這股慘叫卻像是針一樣狠狠的扎進他的腦袋裏讓他保持清醒,兩種痛苦反覆煎熬下讓他想叫出聲來卻又喊不出來,越想宣洩出體內的痛楚,但慘叫聲就像是感受到夏風的痛苦一樣越發的尖銳起來!
別喊了!
夏風此時只想讓那個人閉嘴!
別再喊了!
別再喊了!
閉嘴啊!
閉嘴!
夏風已經快瘋了,用臉狠狠砸牆卻無濟於事,最後只能無力的躺在地上,蜷縮成團,雙手捂住耳朵卻無濟於事,要怎麼辦?要怎麼辦才能讓這股聲音消失!
夏風在左手上劃出了御火符的符印紋路,心裏只有一個瘋狂念頭,如果聲音停不下來,那還不如,把耳朵炸掉!
胖子捂住耳朵,他根本搞不懂這種貫徹耳朵直逼大腦的尖叫從哪裏出現的,剛想問旁邊的中年下一步該怎麼辦,卻看見走在他們前面的箱車突然停下,車上的人逃跑似的從車上下來,胖子探出腦袋剛想開罵,就看見前面的箱車後輪迅速乾癟,車頭緩緩上揚就好像車尾有什麼重物正讓整輛車失去了平衡,同時猶如遭受了酷刑般的慘叫聲越發的尖銳,胖子覺得自己的耳膜已經裂了,已經顧不得什麼了,連忙讓司機倒車,慌張的說:“大師啊,現在怎麼辦啊!”
中年人輕咳一聲,下車緩緩走到箱車后,解開袖口的紐扣,箱車好像爆炸了一樣,後車門直接從車上掉下來落在中年人的腳邊,此時慘叫聲就像是解開了禁制一樣化作聲波席捲後面所有事物,轎車的玻璃都已經承受不住出現了裂痕,但中年人卻毫不在意,默念咒語道法,袖口射出幾道紅光結出法陣鎮住劇烈顫動的鐵箱子上,瞬間,一切瞬間變得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