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七殺門
王名以隱身訣降低氣息,而後悄然融入黑暗之中,尋了一處無人角落,方才是漸漸鬆了口氣。
若非當時有女子煙月相救,恐怕他現在生死難測。
若是東望島未曾閉島,他有逃離之機,那尚且可以與肖億和鴻力等人周旋,只是還有暗藏的殺手,這又是一個難纏對手。
所幸,似乎因為借煙月之故,此時他不但擺脫了肖億,更是讓得那暗藏殺手失去目標。
他暫時有了喘息之機。
“只是,東望島雖大,但以肖億與那殺手的勢力,即便我再如何隱藏,也絕對無法躲過他們的追蹤。”
王名清楚自己此時情況,因為鴻力關係,他的真名與面容已是暴露,只要他們傳播出去,那麼無需多久,整個東望島都會知道他就是殺死肖輝的兇手。
“雖則我並沒有殺死肖輝,但此事誰會相信?而且,閉島緣故雖然是為消除知曉白玉純華冠被盜之人,但明面上,卻是以肖輝被殺為借口。”
一旦肖億將“王名是殺死肖輝的兇手”傳揚,那麼無需肖億出手,只要王名稍露馬腳,整個東望島都會成為他的敵人。
“只要將我除掉,那麼東望島就能夠再開——這對於那些迫切離島之人而言,實在是最好不過的消息······”
王名分析着,漸漸目光變得冰冷起來。
“既然後果會是如此,那麼我也無需多做擔心,魚死網破,不過是開始而已······”
王名面色平靜,再次將手腳傷勢治療一番。
易容,難以救得了王名,因為氣息緣故,他已是被肖億記住,哪怕是隱身訣,也無法隱瞞多久。
至於換氣,這是唯一避免魚死網破的辦法。可惜的是,王名沒有那等高明的功法,也沒有那種法寶。
縱然是從清羽宗帶來的一切,都是無法換來那等功法與法寶。
“再等一等吧,如果肖億沒有那樣做的話,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王名尋一個修為不過築基境的人家,借其柴房與乾草,躲藏其中,暗暗等待情勢的變化。
很快,便是迎來翌日的到來。
情勢的確在變化,但那一變化卻是出乎王名的意料之外。
在肖億還沒有公佈他的信息之前,白玉純華冠的消息已然是傳了出去。
“聽說,昨晚有一人家,共三十人口,都被殘忍的殺害了···途中,似乎有一人逃走,呼喊着白玉純華冠被盜一事,但還未跑出十步遠,就是被斬落人頭,死狀極慘!”
王名易容,冒險走出街道,卻是見到處處喧鬧,所有人都在談論一事。
但明顯,許多人都是不信。因為白玉純華冠,是十八島之主所造之物,海外之中,會有誰敢於打此物主意?
“等等,別走!這可是我親耳聽到的,是事實!”
哪怕有修者信誓旦旦,卻也是被其他修者當成笑話。
更有說書之人,連夜趕出稿子,在朝霞下登台,滔滔不絕,煞有其事的講述白玉純華冠被盜經過。
修者無聊,頗感興趣,都是搬過凳子,饒有興緻地聽其言語,說到有趣地方,還拍手喝彩。
王名聽一陣后,不由搖頭,轉身離去。
而後,在那一片冰冷陽光下,他看過告示牆,卻見有數個東望島護衛走來,貼上紙張,很快離去。
待其走後,眾多修者圍觀紙張,紛紛露出憤慨之色,怒道:“原來東望島閉島,卻都是因為此人緣故!”
王名遠遠看去,那紙張上,赫然畫著自己的容貌,更有“真兇”兩個大字,極為醒目。
“各位,快來看看,找到殺死月星島大少爺,使得東望島閉島的兇手了!”
有修者高呼,引來所有人目光。
消息很快傳播,並且因為關係到眾人安危之故,所以眾人紛紛撇下白玉純華冠一事,聚攏到告示牆邊。
“告示上說,只要殺了此人,那麼東望島就會重新開島!並且,因為此人現在隱藏於東望島上,所以希望各位道友相助,尋出此人蹤跡!”
“能夠提供此人行蹤的,東望島獎勵一千中品靈石;能夠取得此人首級的,東望島降臨十萬中品靈石!”
有修者登高而呼,完全將氣氛炒熱,使得眾人再也不提白玉純華冠被盜一事,轉而開始尋找王名。
王名於暗處撫摸那偽裝的鬍子,微微一笑,目光泛冷。
“既然如此,我也無需再留後路,那便魚死網破吧······”他轉身離去,事已至此,若是不做反擊,那就不是他了。
與此同時,在這股追尋真兇的熱潮下,有越多的知道真相之人,倒在了不知名的殺手手中。
鮮血與黑暗,流淌進無知之中,使得下一個景象越發撲朔迷離。
東望島,已是進入一個恐慌的階段。
······
昏暗中,王名落筆,將那餘墨收起,靜靜看着面前的十數張紙張。
“若是如此做的話,就沒有回頭路了···王名,你當真要與整個海外為敵?”
莫邪聲音傳來,似有嘆息。
“這不是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情嗎?”王名淡淡道:“事實上,舉世皆敵的滋味,我還沒有品嘗過。”
“還是···再考慮一下吧,王名。在靈山時候,你就已經是死過一次了,這次,就沒有重生的機會了······”
莫邪仍舊在勸阻王名,因為她難以想像那種境地,與海外所有人為敵?
那簡直就是異想天開——哪怕是十八島之主,恐怕都不會如此去做,因為那就是赤裸裸的找死。
但對王名來說,他已是無有選擇了。
“現在的我,離死也不過是一步之遙而已。”他淡淡說著,起身,將紙張小心疊好。
但還未放進囊中,他就是發現一個漆黑身影猛然閃爍而過。
一股熟悉的殺氣,帶着惡意,就籠罩在王名脖子上,從未試過如此接近。
那是來到東望島后,一直跟隨着王名的那一殺手。
“終於出手了嗎?”王名目光微微一閃,抬起手來,將其手臂抵擋,同時攔下了其手上滲毒匕首。
殺手蒙面,黑衣,渾身被陰影包裹,只露出一對如冰雪一般的眼瞳,散發陣陣寒光。
“女的?”但王名看去,一眼便是透過那窈窕的身姿,看出殺手的性別。
女殺手,極為罕見。
不過王名也只是心中泛起一絲驚訝,很快就是恢復平靜,對他而言,殺手就是殺手,無有性別之分。
不是王名殺死殺手,就是殺手殺死王名。
王名手中食指點出,身體微側,在狹窄處與殺手展開凌厲而又急速的攻防戰。
殺手胸膛如蛇一般滑過,躲開王名食指,而後纏繞,來到王名身後。
同時,她手上匕首扔上半空,以神識驅使,從另一側刺向王名。
王名運轉五行經,肉身驟然變得強硬,以蠻力將殺手鎮開,而後抽出利劍,將匕首打飛。
殺手如蛇,滑膩流轉,在離開王名一尺時候,突然又是伸手,再次纏住王名。
有明顯的柔軟感落到王名身上,但他無暇理會,利劍收回,向殺手身軀劃去。
殺手身軀再次滑過,那利劍透出劍氣,卻也是沒有傷到她絲毫,哪怕是黑衣,也是沒有割開半分。
其身軀極為奇特,既有蛇的滑膩,又有魚的靈活,看似柔軟無骨,但又纏繞無邊,欲要擺脫,偏偏無法。
以王名力量,一時也是難以擺脫她。並且因為此地狹窄,加之不欲讓人發現,再有受傷緣故,王名無法施展全力,更是難辦。
而王名很快發現,殺手目標並不在己身,而是那十數張紙張。
她以雙腿纏住王名腰腹,以匕首刺向王名胸膛,一手攻向王名下體要害,一手撈月,將那十數張紙張拿起。
王名眉頭皺起,往牆角退去,還未到達,便是見到殺手突然躍身而起,來到橫樑之上,以火焰將紙張燃燒。
兩人對視,目光皆是冰冷。但王名發現,她眼中似有怒火混雜,隱藏一絲晶瑩。
而後,終於是有修者察覺到戰鬥波動,緩緩接近。
殺手目光一寒,突然掐訣,身軀化為虛幻,悄然消失不見,便是連得氣息也是難以察覺。
王名看着那飛灰灑落,也是躍身,以隱身訣壓低氣息,離開此地。
······
半日後,王名在一處破舊的廟宇中棲身,換上殘破衣衫,與一群乞丐一起。
惡臭於空中瀰漫,但王名神色不改,對此沒有絲毫在意。
“聽說現在如果能夠找到一個叫做王名的修者,就有一千的中品靈石!如果能夠殺死他,就能夠得到十萬中品靈石!”
乞丐們聚在一起,煮開那撿到的殘羹,議論紛紛。
他們的生活很是簡單,乞討,填飽肚子,吹牛,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想想就好了!”有一個年老乞丐見眾人興奮樣子,不由冷哼一聲,道:“那可是殺死一個大島少爺的人,要是我們遇上,別說提供消息,能夠逃命就是大幸了!”
眾人聽着,不由掃興,道:“老大爺,我們就剩吹牛這個喜好了,難道這也不行?”
“不是不行,是要小心的吹!”年老乞丐哼了一聲,道:“要是被發現了,被殺人滅口那怎麼辦?所以,吹牛可以,但不可以太過大聲!”
“隔牆有耳啊······”
幾人看過去,望着坐在角落,一臉平靜的王名。
“那個新來的小兄弟,過來過來!”年老乞丐看了眾人一眼,而後招呼王名,道:“大家同是淪落天涯人,不如聚在一起,認識認識?”
“老大爺,幹嘛這麼客氣?這裏可是我們的地盤啊。”
有年輕乞丐不樂意,囔囔了一句。
“屁!”年老乞丐敲了他腦袋一下,怒道:“什麼地盤不地盤的?你再這麼囂張下去,不知哪天就會被高手搞死!”
“小兄弟,過來過來!”年老乞丐招手,再次叫喚王名。
王名看了他一眼,見他容貌干槁,嘴巴歪斜,一耳不在,一眼泛白,形狀奇特,不由搖頭。
如此古怪之人,王名從未見過。
“喂,小子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又有年輕乞丐看不過眼,站起怒道:“老大爺請你你都不來?”
王名淡淡一笑,道:“為何要我去?你們來不就行了?”
“你!”幾個年輕乞丐大怒,拿着棍子,就是要來收拾王名。
“哎,等等。”不想,那年老乞丐叫住他們,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好傲氣。也好,你不來,那就我們去!”
他們端起破爛的鍋子,將柴火慢慢移來。
王名靜靜看着,突然道:“那個看起來白白的,一直不說話,是啞巴嗎?”
幾個乞丐微微一怔,而後看向站在最後,一言不發,低垂着頭的那個乞丐。
“對,對,他真的是啞巴!”年老乞丐哈哈一笑,道:“這傢伙天生這樣,沒辦法!”
見他大笑,幾個乞丐也是不由笑了起來。
王名則是搖頭而笑,道:“原來你是啞巴,難怪今天和我戰鬥時候,一直都是沒有說話。”
此話一出,頓時笑聲戛然而止。
嗖!
就在下一刻,幾個乞丐身形一閃,有寒光於破舊衣衫中滑出,紛紛落到王名身上。
殺意,衝天。
王名面色不變,手中利劍突出,劃一道劍花,化為團團劍氣,將幾人兵器攔下。
幾人翻身,落地,再度從王名周身進攻,將他逼到牆角,無有躲避之力。
王名手中利劍揮斬,將一道五彩劍氣劃出,將幾人兵器打斷,甚至讓他們直接倒飛,噴一口鮮血。
“嗯?”
王名忽感不對,幾人身為殺手,卻為何沒有一擊致命,甚至沒有運轉法力,純以肉身力量進攻?
而在這時,他又是感覺丹田處有劇痛升起,很快就是蔓延,來到全身經脈。
那感覺如同刀割,精準而又緩慢,有折磨之意。
王名手中利劍不由掉落,以手扶腹。
見到他如此模樣,幾人從地上爬起,露出微笑。
“湯中有毒。”那年老乞丐淡淡說道,手中一把匕首,透出幽綠,緩緩走向王名。
湯中的確有毒——而且,那並不是普通的劇毒,唯有運轉體內法力,方才會與其中劇毒起反應,由丹田開始,被一點一點的摧毀。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圈套。
“你們,是七殺門的殺手吧?”王名喘了一口氣,面上已是滑落豆大的汗珠。
七殺門,是海外最為強大的殺手組織,而且很是神秘。王名之所以認出,卻是因為此毒,他曾經聽說過。
而且,還是七殺門的案例。
可惜的是,王名一時大意,雖則識破他們是殺手所扮演,但是不想那般奇毒,價值不菲,居然會用在自己身上。
其名“斷魂散”,無色無味,只與法力起反應,短時間內侵佔丹田,流經經脈,吞食血肉,五臟六腑,而後再將肌膚融化,可謂是歹毒之極。
這一過程,修者因為強大生命力的緣故,不會立刻死去,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一點一點吞噬,不留下半點痕迹,讓人生不欲死,故名“斷魂”。
最為可怕的是,此劇毒配方特殊,而且劇毒無比,難有解藥,所以也是昂貴之極。
因為原料稀少,所以此劇毒也是罕見,基本只會用於對付元嬰境的強敵,極少有對付金丹境之時。
王名錯估的一點就是,白玉純華冠被盜一事,在島主眼中,要比他想像的更為重要。
為此,哪怕是將此島閉島,引發最多的血腥,那也是毫不猶豫。
並且,意識到王名是其中最大一個威脅,他們甚至連得“斷魂散”也是不惜動用。
此時,正是收割戰果時候。
“有人來了。”在距離王名一尺時候,年老乞丐眉頭一皺,感應到有修者接近。
卻是王名剛才施展劍氣,靈力波動較大,吸引了諸多注意。
而且,同時有一枚符籙從眼前落下,化為極致的閃光,刺激他們幾人不由閉目低頭。
“幻光符?哪位高人在此?”年老乞丐感覺眼中有劇痛,引得眼淚止不住流下,並且伴隨陣陣騷動,丹田內有靈力蠢蠢欲動。
此符配合斷魂散,可謂是絕妙,讓得幾人頓時失去了戰鬥之力。
他們不得不壓制體內的衝動,以防靈力自主運轉,與斷魂散起了作用。
實際上,以他們的身份,即便得了斷魂散,卻也是沒有解藥。
換言之,斷魂散的解藥,要比他們的性命昂貴得多了。
這給了王名生還之機。
在斷魂散侵佔腦海之時,王名感覺有着一個強壯懷抱,將他抱起,奔跑中離去。
······
一直到他醒來之後,才發現自己已是得救,從斷魂散劇毒中逃過一命。
這是一個客房,一個格調高雅,有濃重書香氣息的客房。
王名起身,仍是感覺體內有陣陣絞痛,卻是因為斷魂散的毒性沒有完全褪去。
不過相比這個,他發現自己手臂與腳上的血洞已然是完全恢復,顯然有人為他治療。
而聽到他起身動靜,那房門突然打開,走進一個僕人,向王名問好。
之後不久,有一個年輕公子走了進來,伴隨爽朗笑聲,道:“這位兄台,你終於醒來!”
“多謝道友相救之恩。”王名對他行了一禮,道:“在下龍名,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年輕公子劍眉一揚,手中摺扇展開,笑道:“吾名邀海,只是一個遊手好閒之人,數日前見到你倒在路上,順手救之,你也無需太過在意!”
而後,他突然遣退僕人,收起摺扇,盯着王名,道:“不過,看道友你容貌,似乎和島上某人很像。”
王名摸了摸臉龐,知道易容已是被摘下,也是不再隱瞞,點頭道:“不錯,其實我不叫龍名,而是王名。”
年輕公子邀海“哦”了一聲,摸着下巴,笑道:“原來如此,島上尋找之人就是你。”
“不錯。”
王名站在他面前,目光平靜,凝視着他。
邀海笑容漸漸僵硬,而後聳了聳肩,道:“王兄,你可不要誤會,我家財萬貫,可不在意區區十萬中品靈石。”
王名看他氣息只是金丹初期,雖則舉止風流,但很是年輕,顯然經歷不多。
既然如此,王名便是以氣勢震懾,哪怕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也是無法。
“你將救我的消息傳出去了嗎?”王名淡淡問道。
“沒有,沒有。”邀海連連搖頭,突然露出一副神秘模樣,微笑道:“其實,比起那十萬中品靈石,我更加在意的是,傳說中的白玉純華冠。”
王名的目光漸漸冷了起來。
“王兄,你可別誤會。”邀海擺手,道:“我只是聽說,聽說那個寶冠被盜了,是不是真有此事?”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王名看着他。
邀海搔了搔頭,低聲道:“實不相瞞,我很想看看那個白玉純華冠···如果王兄知道的話,能否帶我去見識一下?”
王名搖頭,道:“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它現在在哪裏。”
邀海微微一愣,而後點頭,恍然道:“原來它真的被偷了啊,我還以為是假的呢。”
“不錯,它的確是被偷了,而且還是在海上行舟上。”王名說道:“只是,沒人知道是誰偷了它,目的又是為何。”
“王兄,能不能告訴我來龍去脈?”邀海突然湊到王名面前,瞪大眼睛,急道:“我真的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