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覺遠遺書
周敏想了想,決定將另一個秘密告知張澤濟。
“如你所說,本來此事與我無關,可偏偏覺遠禪師卻說只有我和皇上聯手,才能消除這場禍患。”
張澤濟終於明白為何皇帝對周敏如此容忍,哪怕她背着他與自己相好,還要護着她。
“這事皇上也知道對嗎?”
“他當時也在場。”
“那他為何放你走?”
“因為我堅持要走。”周敏望着張澤濟的眼睛,“如果我不走,如何能與你在一起。”
張澤濟拍了拍額頭笑道:“你看我問了一個多麼愚蠢的問題。”
周敏輕撫他的面頰,笑說道:“這是我主觀的動機,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客觀因素。我和皇上對解救這一場大災難束手無策。覺遠禪師並沒有給出確切的指引,皇上強留我在宮裏也無用。”
張澤濟在周敏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又緊緊的摟住她,久久的不說話。夜更深了,也更靜了,除了彼此的心跳聲,他們似乎還能聽見窗外庭院裏花兒悄然綻放的微弱聲響。
這一刻,張澤濟的心裏充滿了難以抑制的惶恐,他抱着周敏,卻覺得懷裏的她虛虛蕩蕩,隨時會憑空消失。
“出來了,就不要再回去。”張澤濟幽幽說道,“別再管那些事了,好嗎?”
周敏明顯感覺到張澤濟的身子在輕輕的顫抖。
“嗯,”她順從的點了點頭,臉上是堅定而決絕的笑容。“管它洪水滔天,天崩地裂,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張澤濟開心的笑了。雙手捧住周敏的小臉,熱吻一個接一個,好似夏季粗暴的驟雨瘋狂的傾瀉而下。周敏熱烈的回應着。他們都透不過氣來了,臉紅耳熱的喘息着。繼而房內回蕩起了大床歡快的搖晃聲。
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春天很快過去了,清新涼爽的初夏時節在荷花飄香中如約而至。
這一天張澤濟應邀出去吃酒,傍晚時分,他踏着夕陽,帶着一絲酒意,手提着一個精緻的竹篾編造的籠子回來。獻寶也似的拿到周敏面前打開,籠子裏竟蜷縮着一隻正在酣睡的小貓。
周敏又驚又喜,小心翼翼從籠子裏把那隻淺黃毛色的小奶貓捧在手心裏。小奶貓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的呆望着周敏,它比她的手掌也大不了多少。
周敏給它取名小橘子。
自那往後,每日清晨周敏都扯着張澤濟來到西湖邊的柳樹蔭下垂釣,釣上來的小魚拿回家,用白水煮熟了,親手餵給小橘子吃。
說來也奇怪,小橘子只對周敏親近。張澤濟每回瞪大了眼睛看着這隻他帶回來的,卻一直對他愛搭不理的小奶貓嘆道,我應該買一隻母貓回來才對。
黃昏時分,夕陽將墜未墜,天空仍余留着幾許殘光之際,周敏便坐上小船,張澤濟划漿,在清涼的晚風裏向著西湖幽僻處滑去。被初夏的陽光曬了一整天的表層湖水還帶着沒有散去的溫熱,周敏穿着水靠輕靈敏捷的從船上躍起,悄無聲息的沒入湖水清涼的深處,像魚兒一樣暢快的來回遊動。
張澤濟踢得一腳好球,偏偏是個旱鴨子。周敏從去年夏天開始教他鳧水,一年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學會。人一入水,便手腳發僵,姿勢笨拙的撲騰着,好歹沒有沉下去。
周敏常在水裏捉弄得他毫無脾氣。兩人一直玩到新月初升,才意猶未盡的在清亮的月光下,沐浴着湖水清涼的氣息,悠然往家裏劃去。
這樣溫馨而悠閑的日子終於在仲夏的一個夜晚給打破了。
周樂是周敏的暗衛隊長,他之前效力於夜旅,後來趙啟被指給了周敏,彌補她身邊新訓出來的暗衛經驗的不足。其實周敏一直都知道他是趙啟和她之間聯絡的橋樑,可是近三年過去了,他們從來沒有通過他進行任何溝通。
這一晚,這個棋子終於發揮了他應有的作用。
大雨過後,清涼的雨氣驅散了白日裏陽光余留下來的燥熱感。周敏和張澤濟帶着黃桃等人在涼亭里乘涼,一面聊天說笑。忽見周樂抱着一個錦盒出現在了亭外濕漉漉的草地上。
那個錦盒周敏雖然只見過一次,卻一眼就認了出來。這盒子往日裏存放於垂拱殿,裏面封藏着覺遠禪師留給她和趙啟的信。周敏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站起來,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對周樂說道:“隨我來吧。”
張澤濟呆了一呆,目送周敏的背影消失在庭院拐角處,心中驚疑不定。可是他並沒有追上去一問究竟。
“除了這個錦盒,皇上還有其他話嗎?”
書房裏,周敏摩挲着錦盒上的精美雕花,望着周樂,想起了趙啟。周樂長得清俊白皙,二十齣頭,號稱夜旅第一美男。趙啟將他指給她,還真是懂她的心呢。
“皇上將於下月中旬抵達餘杭城。”
周樂是周敏身邊的暗衛裏頭武力值最高的人,卻十分的害羞,基於這種有趣的反差,周敏總是忍不住時常的調侃他。
“這個消息是皇上特意讓人傳來的,還是你自個兒打探到的?”
“是上面傳來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周樂行了一禮,帶上門出去了。
周敏在房內靜靜的坐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撕去錦盒上蓋了皇帝私印的封條,雙手扶住盒蓋的兩端,緩緩掀開,彷彿那小小的一方盒蓋有千鈞重。
裏面躺着一封信,上端的口子撕開過,又重新加了火漆封口。想必趙啟已看過了信,覺得有必要送來給她過目。他們謹遵了覺遠的交代,耐心等到了三年後才開啟這封信。
周敏重又吸了一口氣,抖開那張薄薄的淺黃色麻箋。信並不長,覺遠禪師用簡短的文字概述了他作為旁觀者所能知曉的關於周敏在那個平行世界裏的前半生。
可周敏卻毫不費力的在腦海里補全了所有細節。將近半輩子的生活印記猛的湧入,周敏只覺腦袋要炸了,渾身大汗淋漓,虛脫般乏力。更不知時間已流逝到了半夜。
是張澤濟推門的聲響把她拉回了現實。
“怎麼了?臉色這樣難看?”張澤濟走過來,乾爽的手掌貼在了她冰冷的額頭上。“可要叫大夫過來?”
周敏猶如獨自在波濤洶湧的茫茫大海上漂浮了幾個世紀,終於發現了可以停靠大陸,未及起身,就那麼死死的抱住張澤濟,整張臉埋在他充滿力量感的堅實小腹上。
周敏分辨不出自己是什麼樣一種心情,只覺得很累,需要休息。她不斷告訴自己,那一切都是虛幻的,只有眼前的張澤濟是真實的。他溫熱精壯的身軀,他身上散發的氣息,他口中溫柔的話語,他望着她時眼裏流露出的愛意,這些才是鮮活的存在。
“我累了,回去休息吧。”周敏終於開口說道,不忘將信放回錦盒。
她剛站起身,腳下一軟倒在了張澤濟身上,被他輕輕抱在了懷裏,一路抱回了卧房。這一夜周敏很快在張澤濟的懷裏睡著了,而他卻難得的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