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暴打小朋友以後
達金妹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小臉上紅撲撲的,鬢角還有汗。樓珩拉住她的手問道:“怎麼了?誰來我家啦?”她其實是擔心又是連家的人找來了,畢竟上次連老太婆媳過來,就是袁小姑奶給提前報的信。
“是不是連家的人?”樓瑛也是一臉的緊張,她跟樓珩想到一塊去了。
“不是,”達金妹之前跑得急,這會兒停下來還有些喘,咽了下口水才說道:“是譚家的人。”
“譚家的人?”
“譚雞屎?”
姐妹倆異口同聲道。樓珩聽說是譚家的人,倒是不緊張了。畢竟都打架打到河裏了,人家家長來理論一下實屬正常。不過樓瑛可不這麼認為。在她眼裏,是譚敏欺負她在先,她是完全沒有錯的。再說打架的事兒,打輸打贏都算自己的,她一個女孩子都沒回家告狀呢,這譚雞屎怎麼能這樣。
小姑娘當下很有些憤憤,把手一揮說道:“走!回家去,聽聽譚雞屎那小心眼能說些什麼去!”達金妹看着樓瑛一臉的崇拜,聞言連連點頭。
還沒回到家,就見到她們家屋外圍了一圈的人,容心容意兩兄弟倒是站到了最外圍。這個點兒樓際洲和樓珩媽肯定沒回來,樓瑛怕她奶吃虧,拉着樓珩小跑幾步擠進了人群里。果然,最裏邊的就是譚敏和他媽劉三妹,還有就是容心兄弟他爸容保。
這劉三妹是劉四妹的親姐姐,說話那口氣神態就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聲音卻比劉四妹要更尖利,樓珩一看就覺得很不舒服。
只聽劉三妹說道:“樓大娘,我也不是找事兒的人,只是今天這事情嚴重的咧!我不得不來您家要個說法!”說著一扯譚敏,“您家姑娘可真是夠厲害的,小小年紀就會打人了咧!看給我們家敏敏打的,都黑了!您可真得管教管教!”說話的同時還對着樓珩姐妹指指點點的。
譚敏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被他媽拉住站在那裏,掰着臉頰展示給在場的人看,臉都已經紅得要滴出血來了。
樓老太上前瞅了一眼,發現沒啥問題,就是有點紅而已,遂不太在意地說道:“哎呀,娃兒打架嘛!太正常啦,總不能不叫他們在一塊玩吧?我叫我家狗妹來給譚敏道個歉就好了!”
“道歉?”劉三妹不樂意了,提高聲線說道:“就道歉就完啦?我家敏敏可是挨了好多下咧!這還不算,你家狗妹還給他推河裏啦!你說這小姑娘家家的,心怎麼這麼毒咧?”想起這事兒她心裏就抽疼抽疼的,她家老譚三代單傳,到了譚敏這都第四代了,仍舊是一個獨苗苗。這要是譚敏出了什麼問題,後果她都不敢想。
其實具體出了什麼事,家旺奶奶一早就跑過來說清楚了。提出讓樓瑛道歉,主要也是覺得不是啥大事,和睦鄰里是最好的。道個歉而已,又不要錢又不要米的。至於之後要怎麼教訓在河邊打架的姐妹倆,這就是後面的事了。沒想到這譚敏媽這麼不好說話,跟她客氣幾句,她還抖起來了。
一點小事,逮着點錯就不依不饒的,居然說她家孫女心毒,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樓老太有些不高興了,面上就顯了出來:“兩家孩子打個架而已,哪家的孩子三天兩頭不打個幾次的,說說就行了,要都像你這樣計較,街坊鄰居就不用處了。”
本來也是,倆孩子打個架,兩邊家長各自批評再互相道個歉,這事也就過去了。這要是樣樣都得管,那家長還能有時間幹活啊?被劉三妹拉來當隊友的容保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再說了,你一男娃子跟人女娃打架,打輸了還叫家長,好意思嗎?
“對的對的,樓大娘說的都對!”容保附和道。他就是人老實嘴笨,知道是這麼個理,就是說不出來。被劉三妹這麼拉過來他也是很尷尬的,沒看他家倆兒子都跑人群外頭躲着去了嗎。只是苦了譚敏,被他媽這麼一鬧,以後誰家孩子還敢跟他玩啊!
劉三妹本以為自家佔着理,而且還人多,過來鬧一鬧妥妥的能贏。樓老太一個人,又怎麼能辯得過他們?到時候還不是得按她說的辦。她是萬萬沒有想過會有隊友陣前倒戈這一說的,所以聽到容保這樣說話的時候劉三妹簡直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對?對什麼對?他們家姑娘打人怎麼就不能好好批評批評了?這姑娘家家的,小時候鬧騰你們可以護着她,不順心就給接回來養着,那以後要是嫁人了,你們也這樣?誰家受得了這樣的媳婦?我說容保大哥啊,你們家娃兒不也被他家姑娘打了么?你就不出來說句話?”
這就明顯是在說樓珩了。
劉三妹一早就聽她妹妹說了,樓珩養在他家的時候就偷奸耍滑,跟家裏人不親。這樓家也是會算計的,說是過繼女兒,偏偏不肯轉戶口。連家白給他家養了幾年的女兒,這會兒隨便找個由頭就把人搶了回去,說什麼連樹禮不來就不給接。原本她還以為是她那個慣愛攪是非的妹妹添油加醋,現在看來八成是真的。看他家孫女的做派就知道了,整個就是一女土匪,這一天盡禍害她兒子了。
一氣被劉三妹懟了兩個孫女,樓老太也是滿心滿眼的不樂意,沒等容保說話就開了腔:“我說劉三妹你可真有意思,合著就我家孫女打你兒子了?你兒子沒欺負我孫女?要說批評,怎麼不見你批評批評你家小子啊?他們可是仨男娃子打我家倆姑娘啊!”
一番話說得容保個老實男人都不好意思了,臉上火燒似的,只會低着頭連連稱是:“要的要的,我回去就教訓那倆壞小子。”
樓珩也在心裏默默地點頭,替樓老太加了句“先撩者賤”。樓瑛有她奶撐腰,倒也不是一開始那小鬥士的樣子了,老老實實地站一旁聽大人講話。
只有劉三妹,隊友徹底倒戈,她也急了:“那也沒有你們這樣的!哪家姑娘像你們家這樣一點點小事就張牙舞爪的,還把我們家敏敏推到河裏!我家敏敏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賠得起嗎?!”
樓老太哼了一聲說道:“那是在河邊,打着打着滾河裏有什麼稀奇。怎麼能說是故意推的你家兒子!那我家倆孫女還掉河裏了咧!出了事誰賠我孫女?”
“那怎麼能一樣!”劉三妹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家敏敏可是男娃娃,四代單傳的獨苗苗!你們家那是孫女,以後都是要嫁出去的!是別人家的人!”
樓老太一聽這話可徹底惱了:“我家孫女也不是垃圾桶里撿來的!也沒有哪個長了一張多餘的臉!□□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了,怎麼你家的男娃娃就比我家孫女要金貴些咧?你現在可也是別人家的人,當年你奶把你扔峽口的時候你阿媽怎麼就偷偷地去把你抱回來了咧?”
周圍圍觀的人也都點頭稱是。雖然這時候重男輕女還是普遍存在的現象,但婦女地位也在提高。劉三妹這麼毫不遮掩地說話,很多人都是覺得不妥當的。甚至還有幾個革委會學習積極分子在外面鼓噪,叫劉三妹要狠抓一下思想學習,徹底拋棄封建糟粕。
現場你一句我一句的,已經亂成了一片。而事件的起因,譚敏小少年,也早就羞愧得待不下去了。他本來就不想來,但劉三妹是他阿媽,別人能躲,他卻躲不掉。今天他渾身濕透滴着水回到家,可把他媽心疼壞了,咋咋呼呼地叫喚了半天。他以為她就是在家嘮叨嘮叨,沒想到她還非要鬧到樓家來,這讓他那群小夥伴知道了該怎麼看他?
譚敏看他媽還在那裏唾沫橫飛的舌戰群雄,覺得十分地無奈。他媽一向這樣,他也管不了,但他好歹能管自己。小少年實在不想再煎熬下去,悄摸挨近樓瑛,說了句:“我沒跟我媽告狀,她自己要來的。”就趁劉三妹沒注意鑽出了人群。
譚敏出去后,容保也收到了兒子容心容意傳來的信號,上前跟樓老太打了個圓場,表示會好好教育小哥倆的,就也撤了。
劉三妹跟人民群眾鬥爭了半天,恍然發現隊友和兒子都早已將自己拋棄,也自覺沒勁,悻悻地回去了。原本她還打算借這個機會打擊一下樓家,最好能把他們的氣焰打下去,乖乖的把樓珩還回來。到時候,她那個眼睛長在天上的妹妹還能不高看她一眼?以後她家譚敏有什麼事,他四姨父還能不伸手幫個忙么?只是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一堆人幫着樓家說話。真應該叫他們都生女兒,到時候看他們還會不會把樓家孫女跟自家獨苗相提並論。
劉三妹越想越搓火,怎樣都不能甘心,索性不回家了,直直地朝連家走去。今天她丟了這樣大的一個丑,好歹也要給她四妹提一提,不然她怎麼知道自己為她家的事出了多大的力,受了多大的委屈?再說了,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姐妹倆碰個頭,興許能想出個好主意來咧?不然她家譚敏可就白挨了這一回打。要知道譚敏打小開始,哪怕是再皮,他們夫妻都沒碰過他一根手指頭的。如今一個賠錢丫頭就給了她兒子這一番罪受,她是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的。
想到這裏,劉三妹堅定地邁進了連家的院門:“四妹可在家嗎?有事找你說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