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你要死是嗎?那就去好了!
倆人有說有笑地吃完了一頓飯。
程北聯繫了一下沈嬈,可她沒有接電話。
“搞什麼啊。”程北悻悻地收了手機,“都給她留好甜品了。”
“要麼打包?我帶回去給太太。”
程北點點頭,結賬的時候,順便要了個打包盒。
餘光瞥到季林出神的表情,程北問他怎麼了。
季林輕摸鼻尖,有些竊喜地說,“沒,就感覺自己賺到了。”
他這算工作時間外出,白吃白喝一頓,還約了個會。
不知道程北怎麼想,反正季林單方面認為,是約會了。
程北低低笑了一聲,朝他後背pia了一下,“先別高興得太早,下次可輪到你請我了,到時候別哭窮啊。”
季林一聽,眼睛忽然就亮了——Yes!還有下次!!
“好啊……就怕你不來。”
後半句話,明顯比前半句要輕得多,程北一時沒聽清,問他說什麼,季林連連擺手說沒什麼。
他提了打包好的甜品,轉頭對程北說,“我去開車,你到門口等我吧。”
但程北的視線一直盯着某個方向,沒有理會季林。
“程小姐?”
程北被季林忽然拔高的聲音激得回過了神,“……啊?”
“那邊有什麼嗎?”
他邊問,邊朝程北注視的位置探了下腦袋,但他並沒有發現絲毫不對勁的地方。
程北只搖了搖頭,“我去外面等。”
季林也不多問,進了電梯去B層停車場。
程北有些失神地走出餐廳,再往前就是街口。
不遠處停着的那輛敞篷車,新噴了亮紅色的漆,程北一抬眼就看到了。
她倏地攥緊手中的包,指甲都嵌進了拎帶里。
雙腿彷彿裝了個助推器,自己動了起來,兩秒之後程北才有所反應,皺着眉將腳步收回原地。
她真的不想多管閑事,剛才在餐廳里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蕭謹南,自己就沒有理會。
但程北又怕自己不管了,某人會橫屍街頭。
程北猶豫片刻,最終狠狠一跺腳,往那輛敞篷車的方向跑了過去。
車裏,男人摸索着將鑰匙旋了進去,馬達的嗡鳴聲立刻將空氣渲染得分外吵鬧。
程北被那衝天的酒氣熏得幾乎快要吐出來,她拎住門把手,“你瘋了嗎?!醉成這樣還開車?!”
“嗯?”那人後知后覺地捂住耳朵,抬起眼,眼底沒幾分清明,他看着她,好久過去才像是認出了她是誰,弔兒郎當地輕笑一下,“是你啊。”
程北聽他那無所謂的語氣,胸中莫明就燃起了一把無名火:怎麼,來人是她,讓他失望了是吧?
不,不生氣,為了這種人渣生氣,太不值得!
程北拍拍心口,發現自己實在耐不下性子和他說話,索性拿出手機,準備給男人叫個代駕。
誰料蕭謹南用狠勁往喇叭上拍了一掌,程北被嚇了一跳,險些跳起來。
“走開。”
男人面無表情道,腳覆上油門,正想踩。
“喂!”
程北不由分說將他握住方向盤的手拍了下來。
蕭謹南嘶了口氣,眼神一瞬變得乖戾而囂張,冷聲道:“你打我打上癮了?”
這話混着酒勁,含含糊糊的,殺傷力頓時減了一半,程北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心說這男人還真記仇啊,都這樣了還不忘自己甩他的那幾個耳光——她又沒打錯他!
可她犯不着和一個醉鬼計較,既然他硬的不吃,那就委屈一下自己,來軟的好了。
程北深吸一口氣,竭盡所能地柔聲開了口,“我沒有打你啊……只是,你現在喝醉了,是不能開車的,這樣,我幫你叫個代駕好不好?”
蕭謹南聞言,冷冷地掀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反問道,“我的事,和你有關係么?”
一句話,刀斧一樣凌厲劈在了她的面前。
程北心口猛地一涼,登時僵住了手腳。
“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資格管我?我又憑什麼要聽你的?啊?”
程北聳着肩膀,一雙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她抬起頭,忍無可忍地破口罵道,“你這是酒駕,是犯法,你想死也別禍害無辜的人好吧!”
蕭謹南依舊無所謂地一歪頭,眼神空得沒有焦距,“那你報警好了,在這和我浪費什麼口水。”
“你……”
程北不由氣結,這人到底醉沒醉?
她看着蕭謹南,總覺得在他那副痞氣欠揍的外表下,是另一番截然相反的模樣,程北形容不出那究竟是什麼樣子,只是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可誰知蕭謹南的混賬話還沒完,扎人的冷笑刺得程北耳朵疼,“呵,你應該高興才對啊——我如果真死在大馬路上,這世上不就少了一個禍害了么。”
程北萬萬料不到他會說出這種話,眼睛都瞪直了,在他心裏,自己有那麼惡毒,會巴着他去死?!
她扶住狂跳的太陽穴,無比想把之前動了惻隱之心的自己踢進水溝里去,要你多事,要你瞎操心,你不是要遠離他的嗎又犯賤貼上去幹嘛!
“……你要死是嗎?那就去好了!”
程北甩下這句話,滿臉怒容地轉身走了。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腳下摩過地面,像是能擦出火。
程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生那麼大的氣,整個人沉浸在憤怒的情緒里,以至於兩米開外的喇叭聲,她都聽不見。
季林見狀,連忙下車,攔在了程北面前。
她這才回神,腳步也剎住,聽季林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你去哪兒了?我開車到門口沒找見你……”
“沒什麼。我剛溜達到街口去了。”程北將過分動蕩的呼吸遏製得平緩了些,不想季林細問,先他一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我們走吧。”
見她這樣,季林也不好再追問,等程北系好安全帶之後,發動了車子。
車裏安靜異常。
程北單手托住下巴,視線飄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麼。
多少能覺察出她的異常,季林也不敢貿然搭話,氣氛變得有些僵。
忽然地,程北直起身子,喊了聲“停車”。
“什麼?”
程北聲音急了些,重複道,“不好意思,麻煩你停車!”
季林給她搞得一頭霧水,但還是依言靠邊停下。
“抱歉,我有急事要去辦!”程北邊說邊抓起包,對上季林那一臉想要幫忙的神情,搖了搖頭,“沒關係,我一個人就行,辦完事我會打車回家的。”
季林還想再說什麼,程北已經和他揮手拜拜了。
“……拜。”
他看着程北走到對面,招了一輛反向的出租車,很快消失在盡頭。
手機響了,可能是太太吧,季林一看來電顯示,果然如此。
不過,他們都已經吃完了誒,哦,還好還剩個甜品。
季林接起電話,“喂,太太……”
“季秘書,你現在在哪兒?”
季林輕鬆的呼吸瞬間滯住,因為那頭沈嬈的聲音冷沉到冰點。
“太太,什麼事您說。”
“陸婉兒找到了。”
“是嘛,大小姐她……”
季林還來不及高興,就聽沈嬈接道,“我們在中心醫院,有媒體已經收到風了。”
“明白,交給我。”
季林本來還想和沈嬈提一下程北,此刻也只能暫時放到一邊,他猛打一圈方向盤,車子呼嘯而去。
-
沈嬈掛斷電話,靠在牆上輕吁了一口氣。
棘手的問題季秘書領走一個,她相信他的能力可以解決。
爺爺也順利送回家去了。
老人家查完身體,各項數值都還過得去,萬幸沒見到孫女遍體鱗傷地被推進手術室,否則心率肯定又要壞。
雖然瞞着他沈嬈十分地過意不去,但眼下,只能硬着頭皮做了。
警方派過來的人,目前來看應該是最好應付的。
剩下的,就只有……
她抬眸,看着手術室依舊緊閉的大門,眉頭擰在了一起。
陸予騫坐在等候區的長椅上,弓着背,露出的一小截下巴佈滿了青色的鬍渣。
他這兩天,一定是沒有休息好的。
匆忙從公司趕過來,連外套都沒有換上,那件單薄的開衫,幾乎捂不住他渾身繃緊的肌肉。
沈嬈走過去,心疼地握住了男人的手掌,握得緊緊的。
“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嗯?”
“我知道。”
陸予騫的嗓子啞得不行,轉過身抱住沈嬈,唇抵在她的頸窩,輕柔的氣音飄搖着撞入她的耳中,“你放心,我沒事,婉兒也不會有事。”
沈嬈點點頭,心緒神奇地定了一些。
她無奈地抿唇苦笑,原本自己是想安慰他的,現在倒反過來被他安慰了。
不過沈嬈很快找到了事情做——
“我下樓買點吃的。”
“嗯。”
在食堂,沈嬈碰巧撞見了警局派來的便衣,她下意識想繞開走,但對方有兩個人,要堵簡直她輕而易舉。
沈嬈進退不得,看着他們那一臉公事公辦的表情,忽然就覺得無比煩躁,惱道,“我說過了,陸婉兒現在還在手術中,沒法做筆錄!”
倆小夥子被她吼得一愣一愣,半晌無言以對。
沈嬈的面色這才有所緩和,她也意識到自己剛才過分了,把脾氣撒在無辜的人身上,太失禮。
“抱歉啊,我……”沈嬈別過臉輕咳了一聲,生硬地轉移話題,“那個,你們有查出什麼來嗎?”
“哦,有的。”
然後,兩人便拖着沈嬈詳述。
沈嬈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飯盒,頓感有些頭重腳輕:拜託,她、她就是隨口一問啊!她想先吃飯可以么?
——而且我老公也還餓着肚子呢!!
但思及陸予騫,沈嬈覺得他肯定會想要知道陸婉兒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於是,她也既來之則安之了。
陸婉兒失蹤了七天,最後被發現在一間出租屋裏。
報案人是房東,因為有戶租客一直拖欠房租和水電,他又逮不到人,只好拿了備用鑰匙找上門去。
哪知道一進屋,就看到滿地的狼藉,惡臭味陣陣襲來,牆上印着大片血漬,床上還綁了個人,小小一個蜷縮着,衣不蔽體,都不知道是死還是活。
嚇得房東連退好幾步,差點滾下樓梯。
他趕忙報了警,之後也去警局做了筆錄,這屋子他租給了一對夫妻,是不是真結婚了他不清楚,因為有那麼幾次,他看到過男人摟着別的女人回家。
總之,是同居在一起的一男一女。
房東還給警方提供了兩人的身份證複印件,經過核實,都沒有造假,不是黑戶,或者是逃犯什麼的。
但也不是良民,男的有賭博鬥毆的案底,女的還好,偷過一次東西,失主拿回了東西就撤訴了。
現在基本可以確定,是他們綁架了陸婉兒,至於什麼時候綁的,怎麼綁的,這些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沈嬈只有一點想不通,那就是自始至終,陸家都沒有收到過綁匪的電話。
她甚至還有過一絲慶幸,畢竟報失蹤時那個警官說過的,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到頭來,陸婉兒竟然還是落在了歹人的手裏,受盡折磨。
沈嬈臉若寒霜,冷聲問:“人抓到沒有?”
“……陸太太,在抓捕這件事上,真的有些難度,請您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好證明你們有多無能?”沈嬈毫不留情地搶白,快要被他們氣笑,“難度?什麼難度?你倒是說說看,身份既然已經查明你們抓兩個人有什麼難的?”
對方解釋道,“因為,嫌犯在五天前,就已經逃離了T市。”
“你說什麼?”
五天前?怎麼可能是五天前?
沈嬈訝然地睜大了眼,他們綁了人,沒要贖金就已經很奇怪了,現在還提前跑路,搞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嬈不知道,警方暫時也無從知曉。
除了在逃的兩個嫌犯,這一切,恐怕就只有還躺在手術室里的陸婉兒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