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玉殞（序言）

喬府大宅，庭院深深。西北角的院子裏住着喬老爺的長女喬娉婷。

此刻，院子裏的丫頭僕婦都來去匆忙，廂房裏傳來的話語夾着強忍的嗚咽聲。

“小姐，大夫馬上就來了，您再忍忍…”丫環綠蘿握着一隻嫩白的小手，眼圈通紅，強忍着哀傷，安慰着因疼痛而蜷成一團的喬娉婷。

“不哭…”喬娉婷攢足了力氣才從齒縫間擠出蚊蠅般的聲音，綠蘿一聽就落了淚。

“綠蘿不哭，等小姐病好了，綠蘿每天陪着小姐賞花畫畫…”綠蘿替她擦着額頭的冷汗，哽咽道。

肺腑間的劇痛似乎減弱了，喬娉婷緊皺的眉頭放鬆下來，微微睜開了眼。

她出生的時候尚不足月，自小便身體孱弱，靠着藥罐子才能續命，極少出門。這間廂房，這座院子，幾乎就是她十五年生命里見過的所有了。

好想去看看書里那些美景啊！她想嘆口氣，可是身體裏已經一點力氣都不剩了。

她艱難地把視線挪到綠蘿的臉上，擠出了個笑臉。

“好綠蘿…我不行了…”她依然笑着，沒有一絲面對死亡的恐懼或者悲傷。

綠蘿愣了愣，隨即大顆的眼淚掉下來，緊緊握住她瘦得骨節分明的小手，凄惶道：“不會的，不會的，小姐會好起來的！每次小姐都會好起來的！”

“大夫呢！大夫怎麼還不來？”她起身要去外面喚人催促，喬娉婷卻突然緊緊抓住她的手，這一刻力氣大的讓她心驚。

“綠蘿，這是好事呀”她花一般漂亮的小臉帶着淺淺笑容喃喃道：“以後再也不用喝苦苦的葯了，也不會一暈過去好幾天把你和奶娘急得病倒，更不用痛得直打滾了。”

她這番話說得連氣都不喘，語帶嗔意，好像還是那個坐在花架下為了多看一會日落朝她撒嬌的小姑娘。

綠蘿淚如泉湧，哆嗦着嘴唇，將她枯瘦的身軀攬入懷裏。

“綠蘿…我累了…真的好累…”如同燃盡的蠟燭，她的聲音漸漸變得細微不可聞。

如果真有來生，只要健健康康就好了…沉入徹底的黑暗前，喬娉婷許了個願，又覺得自己有些貪心，嘴角翹起了絲羞赧的笑。

廂房裏漸漸響起綠蘿的哭聲，越來越大，悲痛凄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