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這次到底是住宮裏還是回王府住的“討論”,最終以君蘭的“勝利”而告終。
而這次去宮裏一趟、和太后她們說起出宮住緣由的,也是卿則。
卿則是借了和陛下商討事務的機會講起了此事。而後沒多久,太後來看元成帝,兩人就順便把這事兒告訴了潘太后。得了太后准許,這事兒就好辦許多。董皇后同意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從卿則早晨去見陛下開始,到他帶回來消息說可以開始準備回王府去住,前前後後不過是短短三個時辰的時間。
君蘭好奇他是如何說服了太后她們的,拉着卿則的手問起了緣由。
卿則初時不肯回答。
君蘭實在好奇心旺盛,開始思量着去董皇后那裏套話了,卿則怕她說漏嘴,方才告知了今兒所用借口。
“我說你認床。”他嘆息着道。
君蘭等了好半晌就得了這麼一句話,不由愣了下。再等片刻,他未再有隻字片語,她朝不敢置信的問:“難道就用了這麼一個借口么?認床?”
“嗯。”卿則似笑非笑的看她,“不然還用什麼借口?這一個還不夠么。”
當然,他現在說得簡單,不過兩字而已。但是,當時在皇上和太後面前,可不只是說了這麼兩個字。
他說,君蘭因着認床而睡覺不踏實。晚上有時候會驚醒,驚醒后,她會失眠一段時間,過一會兒才能繼續睡着。
他這話倒也不完全是編造。君蘭現在睡眠很淺,不知道是不是因了有孕的關係,稍微有點動靜就會醒來。
只不過她入睡很快。一般他在的情況下,抱一抱她,撫着她的脊背,很快就能入睡。
所以那話半真半假的也不全是欺瞞。
君蘭現下有身孕在身,如果睡眠不好的話會影響到孩子。
元成帝和潘太后很愛惜這個小傢伙,聞言就同意她回去住了。只不過有一點要求。倘若家中不安全的話,需得趕緊回到宮裏,萬萬不可隨意出府。
卿則自然應下。
后董皇后再殷殷叮囑他好半晌后,他才回到了清寧宮去。
然後就被君蘭追問。
君蘭沒料到卿則會用這樣簡單的一個理由。仔細想想,這樣的理由甚好。
所以說,自家相公果然還是很厲害的。
君蘭美滋滋的想。
雖然她平時不太表露神色,不過,在卿則的眼中,基本上能夠把她所思所想看個清楚明白。一見她這樣半眯着眼的小模樣,再看她望過來的目光十分熾熱欣喜,他就大概猜到了她是怎麼想的。
被她這樣肯定的面帶敬佩地看着,他實在受用得很。
卿則本想鎮定一些。可是實在掩飾不住內心的歡喜,一個不小心,笑容大了些。
君蘭見狀,明白過來自己的目光太過熾熱。不過,對着自家夫君這個樣子也沒什麼難為情的。
上前挽了九叔叔的手臂,君蘭笑着說道:“哎呀,這是誰家相公那麼厲害呢?不論被誰得了去,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喜事。也不知誰有那麼好的運氣。”說著,她歪着頭朝卿則促狹一笑。
她甚少這樣明晃晃地讚揚他。更何況,昨兒朝對他軟硬兼施地磨着他,讓他答應她的要求。
卿則想板著臉。沒成功。只能嘆息着搖了搖頭,低喃道:“真是怕了你了。”
也不知道小丫頭哪裏學來的這些個招數。竟是讓他招架無能。
……而且喜歡得緊。
卿則臉頰有點發熱。忙輕咳一聲,掩飾般的說道:“今兒午膳備了什麼?”
君蘭看到他不只是臉上泛起了緋色,就連耳根和脖頸也有了淡淡的粉。於是心情更佳,緊了緊挽着他的手臂道:“有好多呢。都是我們愛吃的,你放心好了。”
把今天中午的菜式一點點說了,她便話鋒一轉,商議起了回府前需要置備的物品。
清王府現下還沒修葺好,但是,也還有一些地方可以住人。因着府內人不算多,所以邊住着邊修倒也沒甚不可以的。
可是因了那一場宮變,府內的一些物品已經損毀。當時趙家軍入了京城,首先針對的就是清王府。即便王爺和王妃“都不在”府里,他們也要拿那兒說事。大部分趙家人跟隨着入宮做大事,另外一些在京城內控制權臣高官府邸的人,把大部分的憤恨都發泄在了清王府。
因此,王府內可是沒法看了。亂糟糟的不說,器具和用品還有傢具都已經不全了。
這也是為什麼君蘭打算着今兒晚些時候就開始準備購置物品的事情。
誰知她最先打算的事情,卻是九叔叔最不在意的事情。
“沒關係。”卿則道:“我原也沒打算帶着你回去住。”
君蘭沒料到九叔叔突然說出來這麼一句,奇怪道:“不回去住,那怎麼住?”
要知道,九叔叔和皇上還有太後娘娘說起來的時候,可是都說的回王府去住。怎麼現在變了卦?
那算不算欺君呢。
她沒有掩飾心思,心裏所思所想瞬間表現在了面上。
卿則莞爾,笑說道:“我說是帶你回王府去住,可是我在京城又不是只有一個住處。隨便哪裏都可以。只要我把匾額與床帶過去就可以了,旁的都不重要。”
匾額帶過去可以理解。畢竟要掛上“清王府”幾個字。
但是把床帶上是幾個意思呢?
她知道,九叔叔用了“認床”這個借口后,不用同一張床說不過去,謊言瞬間就能被戳穿。
可現在怎麼想,都覺得這麼一大個床光明正大地抬過去還是太引人遐想了些……
搬家的事情進展的十分順利。
卿則和君蘭說過後就派了人去自己在京城的另一處宅子,讓人連夜收拾。商議好的第二日,兩人就可以動身住過去了。
君蘭聽聞后,欣喜的同時還不忘問:“那床是怎麼搬過去的?”希望別太惹眼就好。
卿則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既然是連夜搬過去,自然東西是半夜挪動過去的。”
這話讓君蘭大大的鬆了口氣。之前的緊張和不安都放在一旁不管,首先覺得裡子面子保住了。
誰家沒事搬來搬去的只挪動床啊。
卿則看着她的神色變化,隱約明白過來她的擔心是什麼,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主次不分,該擔心的不擔心,不用去管的反而緊張着。”他無奈的連連嘆氣,對着她,也是沒轍,抬手揉了揉她頭頂的軟發,“罷了。你自己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罷。”
其實她以往不是這般。
都說孕期中的女子尤其敏感多思。原先他還不是很相信,現在才覺得古人留下來的經驗着實有用。
不過也是難怪。
腹中多了個小孩子,平日裏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有孕之人難免就會想的多點。
想她這樣辛苦,他只怨自己不能替她分憂。
只要她好好的,無論她多想什麼,他也不會怪她。
這一處宅子比起原先的清王府來要小一點,不過,也只小了一點點而已。認真算來,只少了一個芙蓉院的大小。
這兒君蘭以前沒有來過,也沒有住過。初次到來,實在是欣喜得很,處處都覺得新鮮。
卿則以往在這裏小住過,只幾天時間,着實算不得多。不過,他對采荷院尤其鍾愛。當時他來這裏住的時候是夏日,喜歡那滿池的夏荷。因此就擇了這裏住着。
雖然現在是冬季,卿則依然安排住在了這兒。
他的考慮倒也簡單。
君蘭的預產期大概就在夏日。到時候滿池的荷花盛開,景色清新可人不說,多些池水還能多些陣陣涼風。此處算是府里消暑最好的一處。她住在這兒,能夠少辛苦一些。
卿則覺得,旁的都是次要。母子倆順順利利,住的舒服最重要。
至於老習俗里說甚夫君在那時候最好不要靠近生產婦人,說甚血腥氣太重之類的話,他是不管的。
到時候他也要一起住在這個院子裏。方便照顧娘兒倆。
這一處宅子本就沒多少人知道是清王爺的居所,所以在那次的動亂中並未損傷多少。最多的原因是長久沒人住,少了煙火氣。但是,平日裏都有人在經常打掃着,連灰塵都沒有。東西也都是齊全着的。主意拿定后,采荷院連夜整理了下就能即刻住進來了。
君蘭也喜歡這采荷院。
並非是因為那滿池荷花。現在畢竟是冬日,荷花自然不會這個時候開。她喜歡的是池子裏的錦鯉。
魚兒在池子裏游來游去,看着喜人得很。
“過些日子怕是就不能好好看了。”卿則看她佇立在池邊不走,就挨了過去和她一起站着,握着她的手道:“過幾天天氣更冷,池中會結冰。看魚就沒那麼容易。”
君蘭點點頭,“這個我知道。就是瞧着現在他們活蹦亂跳的樣子,感覺朝氣蓬勃的,很有意思。”
她想在池邊多看會兒,卿則不肯。
“若是想看,什麼時候都可以來。每次不能超過一盞茶時間。不然的話,吹冷風着了涼,怕是會難受。”
九叔叔的這番話倒是有道理得很。
君蘭不是沒有輕重的,聽他這般講,就沒堅持。跟着他一同進了屋裏取暖。待到半個多時辰后,覺得自己已經暖和徹底了,才又去池邊玩了一盞茶時間。
這次過來,清王府的匾額並未即刻掛上去。
原因很簡單。
今日丁淑眉抽不開身,過不來。君蘭就想趁着趙家軍餘孽沒發現她過來前,稍微玩兩天。
在宮裏住的太久了,終歸是難受了些。能夠有機會趁着這大好的機會在外面走走,她實在是不願意錯過。
卿則倒也同意下來。只不過,他也提了個要求。倘若君蘭答應的話,他倒是不會阻止她。
此時君蘭坐在梳妝枱前,看着自己臉上白皙的肌膚被暗黃色膏狀物一點點遮掩,不由得垮了臉,輕聲說道:“一定要這樣子嗎?”
察覺出清王妃的不樂意,桃蕊拿着膏狀物的手頓了頓,回頭去看立在窗邊的清王爺。
卿則雙手抱胸,閑適的倚靠在窗邊,淡笑道;“難道你不想出去了?”
“想!想!”君蘭連連說著,再不抱怨,一臉悲苦地任由桃蕊繼續下去。甚至都不敢皺眉,生怕會在哪高起了皺紋。
桃蕊甚少見到自家王妃這樣苦大仇深的樣子,覺得好笑得很,憋着笑寬慰道:“王妃莫慌。這種藥膏是付建特意配的,安全得很,不會對身子和胎兒產生影響,也不會對皮膚不好。您放心就是。再說了,王爺也是為了您好。倘若這個法子能成的話,往後您出門去不是簡單許多?”
現在桃蕊往君蘭臉上抹着的這種深色的東西,能夠遮掩住人肌膚的本來顏色。改變顏色后,再用胭脂水粉對容貌略做改動,那樣人的相貌就能發生很大變化。輕易不會被認出來。
君蘭萬萬沒想到,自己千辛萬苦請來的郎中,竟還被九叔叔喚去做藥膏了……
今天九叔叔一說要她對相貌做出改動,下一刻,付建就拿出了這種膏體來。想想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開始準備開了。
這倆人真是,居然背着她做這種事情。
君蘭越想越糾結。不過,桃蕊說的也對。如果這法子能夠成功的話,往後她出去散心就容易許多。
這樣考慮着,她的面上漸漸露出笑容。
卿則靜靜地在窗邊看着她。
他知曉有孕之人喜怒無常,心情變化最快。現下看她一時喜一時憂的,他非但不覺得不耐煩,反而覺得有趣的很。
要知道,君蘭從小就生活的太辛苦了,因着壓力大而早慧。
雖然這樣的她知書達理也聰慧得很,卻總是讓他心疼不已。
現在她這樣很好,該笑笑,該發脾氣就發脾氣。使小性子也是可愛。
卿則這般想着,眉眼不自覺就柔和了許多。
他想讓她一直這樣隨心所欲着。
到了晌午,君蘭終是裝扮完畢。盯着黑黃的臉色,穿着粗布衣裳,她扶着腰坐上黑漆馬車出了門去。
這馬車是尋常樣式,平常莫說官員家裏了,就連京中稍微有點閑錢的人家也能有這種樣式的車子。且君蘭坐的這一輛黑漆已經斑駁,瞧着很有些年頭了,更是不惹人注意。
再者,君蘭腹上多加了一點點棉絮。不重,卻鼓得跟個有孕五六個月的婦人一般。
這樣的話,即便她有孕的消息被某些有心人發現,也不會覺得這個人是她。畢竟清王妃才有孕一個多月,這般模樣的根本不可能是她。
君蘭就在這樣的模樣下,招搖着進了城中比較偏僻的一個酒樓。
這酒樓說起來也是怪。明明東西做的不錯,可是吃飯的人不太多。在這裏吃飯的,大都是在這裏住下的外地人。
——這酒樓前面的兩層樓是用膳之處,但是後院的一圈屋子卻是客棧。而且這客棧的價格不算貴,所以很多外地人會住在這兒。
君蘭曾經偶然在這裏吃過一點東西,記憶里這兒的東西不錯。又因這裏夠偏僻,所以直接來了這兒。
進去后擇了最角落的屋子,點了四熱四冷八道菜,君蘭就靜等着飯菜上桌。
坐在她左側的是長燈,右側的是桃蕊。
雖然是同桌而食,可長燈自己點了兩道只他獨自吃的菜,萬萬不會和君蘭吃的東西摻和在一起。也不用避諱什麼。因為這就是卿則吩咐的。
卿則吩咐過,桃蕊和長燈誰也不準離開君蘭的身邊。現在他們現在看上去像是一家人,挨得近,保護君蘭更為容易。
偶爾有人進到屋子裏來。極少是來用膳,更多的是往後面住處去。
“那個,好像是陸婷?”身邊傳來輕聲說話。
說話的是長燈。
為了陪着君蘭護送君蘭,和桃蕊一樣,長燈此番也對容貌做了些改變,看上去就是個身板挺直的男人罷了,相貌平平,甚至身上還有點胖,不引人注意。
君蘭倒是聽說過陸婷這個名字。
這個陸婷也是被九叔叔密切關注的人之一。
趙家的二少爺趙寧武身邊有個謀士喚作陸豐。這陸婷就是陸豐的姐姐。只是之前看那陸婷沒甚特別出格的地方,所以沒有捉拿她。不過,已經讓人暗中盯着了。
如今在這麼一個地方遇到了這麼一個人,君蘭實在是意外至極。她正要問長燈在哪兒看到了陸婷,就聽桃蕊也咦了聲,奇道:“陸婷旁邊的人好生熟悉。瞧着好像是五老爺?”
桃蕊和長燈本都是卿則手下,負責查探事情。所以他們見過陸婷,而君蘭沒有見過。
但是君蘭認識閔五老爺閔廣正。
她扭頭看過去,搭眼就看到了正往裏走的閔廣正。而且,他的左邊是個身姿尚可的女子,右手牽着一個約莫五六歲大的小孩子。
小孩子很乖,不說話。只是在要離開吃飯的大堂時說了句:“娘,我餓了。”
那女人,名喚陸婷的,就和夥計說了聲,讓小女孩兒在大廳里用膳。
小姑娘落了座,兩腳晃啊晃的,悠閑得很。顯然是經常在這兒用膳,熟了的。
閔廣正和陸婷就繼續往後面走。
快要出門的說話,閔廣正的手搭在了陸婷的肩膀上。
長燈錯愕。
若是沒記錯的話,之前閔廣正就是和個寡婦在一起行着,看着很親近。倆人還一起牽着那寡婦的兒子。
如今他又換了個人“相伴”,而且,也是個寡婦?
若說這是巧合吧,實在是太巧合了點。
可若說著是種癖好吧……
喜歡和有孩子的寡婦在一起,這算是什麼癖好?!
長燈一向好奇心旺盛。
“我瞧着五老爺往後院去了?”君蘭小聲說道:“他會去哪裏呢?”
長燈低着頭搖了搖,“不知道。”
他曾奉命調查過五老爺。閔廣正之前的行為讓他對這個五老爺沒甚好感。因此也能依稀猜到五老爺是作甚去的。
只不過,王妃嫁過來后已經和閔府沒了關係。所以那調查沒有繼續下去。雖然有猜測,卻不肯定。就也沒對王妃往深里說。
桃蕊並不知道閔廣正的那些行為,聽聞后不甚在意的道:“怕是來見友人吧。”
長燈欲言又止,想說一句男女友人哪裏會避開人來這麼偏僻的地方?可是想想閔家和自己沒甚關係了,多管了反而會給王妃惹麻煩。於是他最終什麼都沒多說,只悶頭扒飯。
有孕之人常有內急。用膳過後,君蘭四處尋找更衣之處。問過了店中夥計后,長燈和桃蕊一同陪了她往後院行。
誰知往後剛走沒兩步,他們就迎面遇上了兩個人。
居然是陸婷和閔廣正。不知怎的,兩個人都臉頰紅紅的。而且那女人的走路姿勢有點奇怪,不似之前那麼正常。
君蘭見到他們后,心頓時狂跳起來,生怕閔廣正會認出她。
誰知閔廣正只朝她略瞥了一眼后,就繼續側頭笑着和身邊的女人說話。而且,他手上也不老實。不顧旁邊有人在,直接把手伸進了那女人的衣裳里,嬉笑着上下其手,連女人的衣裳被拽開了一些都不在意。
上一刻君蘭還在為自己沒被熟人認出來而高興。下一刻,她就不由自主的擔心起來,雙手撫上小腹。
……不小心看到了不該看的事兒,而且還是這麼勁爆的畫面,會不會影響胎教教壞小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