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五章 北冥飛魚
秦國咸陽宮,鍾殿中央大殿頂層寢宮。
劇烈的咳嗽過後,嬴政總算把胸中污血吐完,躺在床榻上有氣無力地喘息着。
荊軻這一劍,差點要了他的小命。嬴政現在想來,心裏都感到后怕。那一追一逃之際,嬴政使出了渾身解數,都無法抵擋荊軻刺來的劍。要不是夏侯且用藥囊砸中荊軻,把荊軻砸的停頓,嬴政根本拔不出天子劍。
單獨一對一,嬴政根本不是荊軻的對手,荊軻之所以刺殺失敗,主要在於章台宮的環境。事先沒有對環境進行調查,乃是刺客最大的弊端。如今想來,嬴政都感到好笑。
荊軻的刺殺計劃,佈置的不可謂不周密,先是賄賂群臣,再是刺殺嬴成,從而調開鍾離,然後獻出舉行九儐之禮的計策。一環套一環,在所有人都認為荊軻不可能刺殺的時候,在嬴政最不防備之時,進行都一場決殺。
可惜百密一疏,任憑荊軻計劃的再好,他都不可能提前進入章台宮,去觀察章台宮的環境。對於刺客來說,執行什麼刺殺計劃,環境影響很大。鍾離每到一地,都會第一時間查看周圍的環境,陌生的環境就存在太多的未知,也會出現無數的變數。
躺在床榻上,嬴政心裏默默地思量着,民間不服管束的能人異士有很多,大家思想不同,以後還會有更大的紛爭。荊軻不是第一個,以後還會有許多像荊軻這樣的人,對他展開刺殺。
嬴政心裏比誰都清楚,今天是秦王,以後統一中原,必定會成為帝王。只要訓練營還存在,依然會有不同的刺客來刺殺,特別是列國的那些權貴,給予了刺客們極大的便利。
侵奪那麼多土地,無數的權貴失去了權益,特別是還要進行郡縣制,可能內部的大臣們也會反對。大家習慣了周朝的分封制,如果改變這種制度,觸動了絕大部分權貴的利益,估計刺殺的次數還要更多。
看了看床榻旁的千葵、安茹、丁香,言道:“小茹、小香,你們退下,我要跟葵兒說說話。”
安茹、丁香恭敬地答道:“喏。”
等兩女關上殿門,嬴政言道:“葵兒,小姿怎麼沒來?”
千葵聽的一怔,眾女還是疏忽了,嬴政受了這麼重的傷,千姿沒有不來的道理。可為了家裏的那件事,千姿要與鍾離、敏代、嬴艾等人達成聯盟協議,沒時間過來探望,何況她們根本不想讓嬴政知道那件事。
對於自己的女人,嬴政還是很了解的,言道:“荊軻已經死了,以後肯定還有其他的刺客行刺,小姿不來,可能要走了。都是我的錯,血凡樓的傳統,不會參與中原的紛爭,只會成為大海上的霸主。我將血凡樓帶進中原,婆婆那邊的壓力肯定很大,應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千姿急忙言道:“我們永遠跟在公子身邊,不離不棄。”
嬴政嘆道:“都怪我實力太弱,無法左右緋月妹妹的決定,血凡樓該回去了。血祭之戰,血凡樓要接待眾多強者,婆婆年紀也大了,有些事情,只能讓我們年輕人去拿主意。”
“我將你們帶進中原,實在太過自私,一直不回去的話,主船上的人怎麼辦?特別是在全天下高手逐一拜訪的時期,婆婆哪裏有精力去應付那些人的明爭暗鬥。主導權之爭,比戰場上軍人廝殺還要殘酷,如果小姿她們不回去,估計家裏會死人,那不是我想要見到的。”
“現在小敏、小鍾、小姿等人都不在,應該背着我做什麼事。小敏從不離開鍾殿,我雖重傷不起,但是也能感應的出來,她根本不在鍾殿,可能也不在宮裏,應該是去宮外了。”
千葵愣神道:“公子想要讓葵兒做什麼?”
嬴政抬頭言道:“灌輸內力輔助我,我必須儘快恢復過來。長時間不能理政,朝中就會不穩,小敏她們畢竟是我的妃子,後宮干政,始終留人話柄。我想要知道她們在做什麼,才能做出相應的決策。”
“以我對小敏的熟悉,如果她出宮替我辦事,只會以君夫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行事。”
千葵極力地搖頭道:“公子病重,不能輕易動怒,以免影響到傷勢的恢復,還是不要管外邊的事情了。”
嬴政盯着千葵的眼睛,道:“你們都是我的女人,我的事情,豈能讓你們來承擔?荊軻刺秦,早就給過我警示,都是我剛愎自用,不信她們。這樣也好,經歷過這一次刺殺,以後我會更加小心,凡是都不會太過自信。”
“快來輔助我,我想知道她們在做什麼?不要躲避了,以你的醫術,怎麼會在治療我的時候,顯得六神無主呢?你不會撒謊,更不懂掩飾,我的傷勢無礙,不是因為我,那你在擔心什麼?思來想去,能讓我家葵兒擔心之事,只能是血凡樓那邊出了問題。”
“葵兒啊,如果你不聽話,那就換小茹和小香進來。你放心好了,此事只有你我知道,我才不會笨的將偷來的話說出去。既然她們都要背着我做些事,那我就裝着不知道,免得讓她們難堪。”
千葵身子顫抖,跪下磕了幾個頭,脫去外衣,鑽進嬴政的被窩裏。一雙小手抵住嬴政的後背,灌輸着內力,下巴搭在嬴政的肩上,閉上眼睛不敢看嬴政的目光。
以這個姿勢灌輸內力,才不會觸動嬴政的傷口,背後的溫熱襲來,嬴政舒服的差點呻吟出聲,這個時候不能做這種事,急忙凝神靜氣,感應放大,暮然聽到鍾離的傳音,眼睛瞪大,努力傾聽,再也不敢想其他事情。
宗廟大殿,鍾離以巔峰高手才能聽到的傳音,浮散在咸陽各個角落。
“血凡樓要離開了,上代血凡公子曾有嚴令,血凡樓不得在中原逗留太久,更不許參與中原的紛爭。自從我家公子接任了血凡公子之位,註定了血凡樓不再那麼純粹,從而惹出了血凡樓的危機。”
“這個危機,來源於公子,也來源於中原的各路同行。無論是鬼谷、冷月、墨家、列國皇宮、所有供奉們,都卷進了這場漩渦當中。今天的血凡樓,早已不是幾百年前的血凡樓,她們都以公子為尊,只聽公子一個人的命令。”
“世人都有個誤解,大家都認為血凡樓是緋月前輩手裏的勢力,所以出現無數的同行,想要來刺殺我家公子,動搖緋月的心境。開始我也這麼認為,可聽到千姿妹妹說的一些隱秘,我才知道我錯了,所有人都錯了。”
“一直以來,血凡樓的主人,只有公子一人。血凡樓只聽公子的命令,之所以血祭之戰的戰場由血凡樓制定,乃是上代血凡公子的命令,連緋月前輩也認同此事。換句話來說,緋月與血凡樓的關係,只是互為輔助,沒有任何主從關係。兩者關係這麼密切,只是維繫幾百年的情誼所致。”
“可到了這一代,新的血凡公子誕生,就註定了血凡樓會有一場劫難。這個劫難,影響到所有高手,沒有一人能置身事外。而血祭之戰,將變成最終決戰,此役過後,天下再也沒有血祭之戰,請諸位準備好身後事,迎接這一戰的到來。”
姬荷傳音道:“秦國侍劍女,不要危言聳聽,每次血祭之戰,死去的都是實力最差的那些人。姬月公主本就是皇族之人,歷次血祭之戰,都對我們都加照顧,死的供奉也是最少的。血凡樓的危機,怎麼可能影響到我們的性命?”
鍾離言道:“因為決戰之時,高手們都要登上血凡樓,去往決戰的地點。這一次,血凡樓也會參戰,那些登上船的人,難道能置身事外嗎?不要想着躲避,歷史告訴我們,凡是敢逃避的人,下場都會非常凄慘。”
敏代神態悸動道:“血凡樓只進行接待事宜,怎麼可以參戰?小姿妹妹,難道你們真的要參加嗎?”
千姿苦笑道:“這一戰,家裏必須參戰,不戰就是死,戰了或許能逃掉一些人。”
嬴艾非常不安,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頤陵殿絕大部分人都會死,那些人可以不參戰,但必須要登上血凡樓,只要是達到巔峰境界的根本不能逃,不然會被緋月提前殺死。問道:“為什麼?”
是的,為什麼?所有人都在問為什麼。
鍾離言道:“莊子《逍遙遊》開篇有這段話: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莊子是道家的賢者,一代聖人,他寫了這段話,難道只是顯出他的文采嗎?世上真的有鯤魚,因為我見過;當然也有天池,因為我和幾位夥伴都在那裏訓練過。”
“敏代姐姐,你和我實力進步這麼快,就是因為我們都喝過天池水。地下陵墓的那顆古桑樹旁,有一座果池,果池水的功效,對學武之人輔助最大。當年宣太后在那裏修建地下陵墓,就是看中了那裏是天池的源頭,是一處風水寶地,外加周圍的水銀河成為天然屏障。”
“而那條鯤魚,就在劍冢之下的劍谷。劍谷上空,幾十里的天然瘴氣層保護,正是最適合鯤魚生活的地方。鯤魚乃是上古凶獸,它的實力我們都不清楚,但是有一個鮮明的特徵,那就是緋月前輩會同等的它對話。所以鯤魚的實力,應該與緋月並肩,他們都是同一層次的強者。”
“也就是說,這一次的血祭之戰,鯤魚會與緋月並肩作戰。不要指望緋月前輩只出三招,如果三招大家擋住了,鯤魚會直接參戰,到時候我們要迎接緋月和鯤魚的合擊。”
“血凡樓如果能不戰,誰會想戰呢?可這一次,血凡樓不戰不行,因為鯤魚會毀去血凡樓。無論血凡樓躲在何處,就算躲進茫茫大海深處,鯤魚也能找到。最主要的是鯤魚會飛,它是一條飛魚,天下之大,血凡樓沒有一處容身之所,不想戰也得戰。”
“至於鯤魚為什麼要毀滅血凡樓,恕我不便告之大家,因為那牽涉到上代血凡公子的隱秘。聽的越多,死的越快,我也是冒着被緋月前輩追究的責任,將此事告訴給你們得知。”
“當你們聽到以後,自會明白應該怎麼做。什麼個人利益、家族榮耀,當你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