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虞姬歌舞悲垓下

第六十章:虞姬歌舞悲垓下

?一日,江弦歌歸家后,見郁生從江河川的書房裏出來,就問他怎麼大晚上的還往這裏跑。這郁生見到她,本來低眉順眼步步謹慎的年輕人立馬眉開眼笑,一面是不好意思跟她說話,一面又是怕她不與自己說話,只撓着頭看着她傻笑。

郁生是江河川收養的孤兒,從小也是在江月樓長大的,比江弦歌小一歲,便喚她姐姐,雖然江河川只把郁生當徒弟來教育培養,而江弦歌是待他極好的,把他當作親弟弟,待他的上心不次於待顧家姐弟。

江河川器重他,自他十六歲起,就讓他在外面幫忙張羅生意,他頭腦機靈又深諳人情,年紀不大卻很有做生意的手段,久而久之,江河川就將外面那些不好在明面上與江月樓扯上關係的生意都交給他打理,為了不遭人抓住把柄,只能讓他獨居在外,少與江月樓的人往來。

而顧清桓,極其不喜歡他。

江弦歌知道江河川最近正在與顧清玄籌謀賭坊的事,就悄然問了郁生幾句,知道父親讓郁生主導此事之後,她若有思量,忽而道:“郁生,姐姐去如意坊給你打下手如何?”

“什麼?”郁生反應不過來,只見她握起自己的手腕拉他一同進書房去了。

江弦歌當即跟江河川說了她的打算,她要再扮男裝,去如意坊做事,跟郁生一起促成這件事。江河川自然不同意女兒混跡賭場,好說歹說,江弦歌就是下定主意了一點不聽勸,反而一直在設法勸動他。

江河川拍拍書案,嚴厲道:“想什麼呢?我是不會同意的,弦歌你就安生點吧!不準再提這事兒!不準再扮男裝!好好的女兒家有你這樣的嗎?”

江弦歌有些賭氣了,見父親這麼頑固,她也不好再惹他,就悶着轉身往外走。

江河川看着女兒妥協下來的背影,有些竊喜,誰想她還沒踏出門去,與她走在一道的郁生急急道:“弦歌姐姐,你別哭啊,不就是挨了幾句說嘛?別哭,別哭……”然後江弦歌捂住了臉,好似拭淚。

這一下子,江河川驚了一下,立即從書案後面躥起來,急慌慌地奔向江弦歌,嘴裏好言說著,完全不復嚴厲之狀:“別哭!別哭!是父親的錯!父親錯了!女兒你彆氣啊,你說如何便如何可行?你想扮男裝就扮嘛!父親高興着呢,你想去如意坊那就去,父親都同意!你別哭……”

江弦歌捂着面頰,抽噎了幾下,問:“真的?父親不反對了?”

“不反對!”他態度陡轉,此時比之前反對時還要堅定許多:“絕對不反對!”

“好……”江弦歌緩緩放下手,臉上一點淚跡都沒有,反而笑容燦爛,“父親答應了可不準反悔。”

江河川無奈地拍了下額頭,看看他倆,“誒呀,又上當了!”

郁生與江弦歌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她又跟他們重作商量,問清所有關節之處,說了打算,這次她將換裝扮作那個虛有的人——姜谷。

若是別人,郁生定然怕誰跟他分一杯羹,可這是江弦歌,於是他尤為高興,不斷地給她出謀劃策,教她該怎麼裝扮,該怎麼待人行事。

江弦歌也看明白了,扮“姜賢”時自己模樣太光鮮太引人注意了,這次她就狠狠地扮丑,把皮膚塗得更黑更粗糙,在臉上粘了一顆痣,且衣着庸俗,通身裝扮下來,儼然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俗氣富商。

第二日她裝扮好了要出去時,江河川捧着什麼東西來到她房裏,給她看:“弦歌,來,把這鬍子粘上,父親做了一晚上呢,只有粘上鬍子,我這漂亮女兒才真像男人。”

江弦歌也同意,任由父親在自己嘴唇上方粘了一道一字胡,這樣一看,她的模樣不但庸俗醜陋,而且頗有喜感。

她摸着鬍子疑惑道:“父親,你哪來的須子做的這個鬍子?”

江河川一邊打量這個“兒子”,一邊揚起自己的下巴掀開短須露出內側,道:“還不是剪的自己的?反正父親鬍子厚,剪一些也無妨。”

江弦歌噗嗤笑出來,故意拘禮道:“勞江掌柜費心了。”

收拾完之後,她就隨郁生去了如意坊,開始熟悉賭坊事宜,裝成賭坊掌柜與人偶有接觸。因為如意坊一幹事宜向來手郁生出面打理,所以當郁生有意無意地向那些官員透露這個就是幫御史大夫殷濟恆經營賭坊的掌柜,他們也就信了,開始與她有接觸,她和郁生便想着法子試探這些人,有時讓他們贏錢來討他們信任,有時又在他們輸錢時“慷慨解囊”借錢給他們賭。

幾天下來都算順利,這也記急不得,畢竟他們還需要等待一個時機。

這個時機就是——幾經周折,為了保證天一神壇準時落成,皇上終於同意了殷濟恆的提議,下旨取締六品以上官員的年底福銀。

荀高陽等人一下子就丟了一大筆收入,氣得三屍暴跳,他還與黃正廷等人打算着報復殷濟恆,故而在盧遠植面前也說盡殷濟恆的壞話,而盧遠植清楚他們的心思,所以也不怎麼理會,正為國庫着急,加上與晉軒王鬧了矛盾,憂患重重,哪有心思與殷濟恆私鬥?每每被他們煩到了,或被皇上逼急了,總不由得嘆朝中無能人,這個時候往往會想起顧清玄……

在盧遠植那裏討不到便宜,年關又將至了,光生氣還是沒用的,荀黃等人就開始想辦法撈錢,這個時候,早就觀察許久了的江弦歌與郁生出手了。照着顧清玄編好的故事,一通演下來,又許了他們許多好處,幾番應酬,將他們逐個擊破。

數日之後,他們投了第一筆錢到如意坊,次日便收到了高利,不但償還了一部分債務,還能到手不少現銀,這下把他們攏住了,在郁生的誘導下他們又投了許多錢,並立下了字據。

顧清玄的籌謀算是成功了一半。不遺餘力地跟這些官員斡旋的江弦歌對此尤為高興,但讓她心裏有些介意的是,在與這些人應酬上,郁生所表現出的老練世俗讓她有些吃驚,那些醜陋不堪的事,郁生招架自如,那樣子,不像完全是裝的,她恐郁生混跡生意場久了沾上不好的習氣,總想找他談一談。

為了照顧夜間的事務,江弦歌暫住到如意坊後院,與郁生的住處相隔不遠,她有意留在他身邊引導他,郁生很高興。

而顧清桓不高興……極其不高興。

在得知江弦歌與郁生一起謀事之後,一向內斂的他直接到江河川面前去抗議了,無奈江弦歌堅持,他就日日去如意坊,有意無意地攪擾他們,晚間也會故意賴在郁生房裏不走,直到江弦歌回房去睡了,他才打道回府。

這種種,只有一個簡單的原因,就是他知道,郁生喜歡江弦歌,從小就喜歡。

這天,江弦歌與郁生順利地拿到了荀高陽親筆畫押的貸條,兩人喜不自勝,晚間就把顧清桓留下,一起喝酒慶祝。郁生也煩顧清桓纏着江弦歌,就一個勁地灌他酒,顧清桓也不甘示弱,兩人喝得酣酊大醉,差點打起來。但是無奈顧清桓一書生,他的酒量怎能比得過經常在外應酬的郁生,所以最後還是他先醉倒了,郁生就把他扶上自己的床睡了,江弦歌沒有喝多少,看顧清桓卧倒安眠之後,她也就回自己房間洗漱就寢。

她取下帶了許多天的假鬍子,小心翼翼地收在匣子裏,放下髻冠,用清水洗凈臉上的妝粉,褪去扮丑的模樣,又現美人嬌顏,寬下外衣,收拾床榻,卻聽有人敲門。

“弦歌姐姐,我有話跟你說……”

她聽是郁生,便道:“郁生稍等。”心裏想着,剛好趁此機會能跟郁生好好談談,就怕因為這生意誤了他。

江弦歌披上披風,去開門,讓郁生進來。

郁生步履有些踉蹌,走進房內,關上門,停頓了一下,靠在門上,抬起一雙迷醉的眼睛看着江弦歌,緩緩道:“姐姐好美……”

江弦歌知他醉了,給他斟了一杯茶,走到門前,笑道:“你果然醉了,都開始說醉話了,好了,把茶喝了醒醒酒,姐姐好好跟你說說話。”

他眼中浮上一層愈漸濃烈的迷離之色,不像是醉了,而是一種衝動,一種顯露無疑的本色,帶着一抹決絕。他一把抓住江弦歌端茶的手,茶杯從她手中滑落,在地上摔碎。

她心頭悚然一顫,看着這樣的郁生,那種熟悉的恐懼感越來越強烈,“郁生,你要幹什麼?”

他把自己的臉緊貼在她的手腕處,貪婪地依偎着,腦袋緩緩向前:“我陪姐姐說話,姐姐陪我睡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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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錦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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