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最該受懲罰的是我
他越是如此,我就越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突然就感覺到了發熱、發燒,臉也感覺很燙,心裏就好像被火燒一樣的。
若是平時我不會太緊張的,可是現在但凡我的身體有點風吹草動的,我就覺得這可能是愛滋病的癥狀,於是我就會去上網查相關信息,越看越覺得自己後期會很慘。
然而看一些愛滋病的案例、紀錄片、影視作品等等。
越看越感覺到心寒,不得不說他們都好慘、好慘。
有些是忍受不住身體上病痛的折磨,有些是承受不住異樣的目光,還有人是承受不住這“等死”的過程,最後都沒有死於病發,而是選擇了自殺。
到了那種唯有死亡才能夠覺得的狀態。
我想到這些,根本就沒有辦法理性地去思考,我把自己逼進了一個死胡同,輕生的想法越來越嚴重。
那一宿一宿,一分一秒好似都是折磨。
我根本就沒有辦法從裏面解脫出來,把自己折磨得夠嗆的。
警察局的拘留室里,路垚坐在我的面前,用手敲敲桌子問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那個叫洪霞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值得你這麼做?”
我一大早就來警察局自首了,我對警察說,我才是工作室幕後的老闆,是我弄來了美容針,今天的悲劇都是我導致的。
故此,路垚得到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
我說:“你們警察無能,找不到真相,又想着給民眾一個交代,故此就對落霞屈打成招……想着讓她背這個黑鍋……”
“不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什麼叫做屈打成招?她是負責人,她說不出美容針的來歷,難道不需要承擔責任嗎?這是背黑鍋?這是她應該承擔的責任,即便是背黑鍋,那這是為誰被黑鍋?
你這樣於事無補的,我們是要給民眾交代,但是,並不是所以推出去一個人就可以的,不是你說事情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的?你是存心想死,所以才會自首的,你的行為是毫無意義的,除了給我添些麻煩,沒有任何的好處。”
我笑着說:“有的,落霞有個兩歲多的兒子,她不能有事兒的,而我,反正都要死了,為什麼不能替她去死呢?我也沒有胡說的,蔣依依創業的錢全部都是我出的。
不信的話,你可以調查的,你不想想,那年她才剛剛出獄而已,她哪裏來的那麼多錢創業?我才是幕後的老闆?該承擔的責任的人是我,落霞最多也就是一個後期加入的合伙人而已。”
路垚聽着我的話,只是連連嘆氣,然後說:“我說了這個病沒有這麼可怕的,我給你找一些宣傳片看……你不能只看那些負能量的例子,實質上有很多正能量的例子,你不能自己就把自己給打敗了?”
我該怎麼告訴他,我已經有了病態反應了,我已經會無緣無故地發燒發熱,然後感覺身體不舒服,到處感覺到疼了。
“我說,你這就是存心給我找麻煩……跟我走……現在就去醫院治療,也許你走運,一下子就研究出了可以治癒的葯呢?”
我只是搖頭。
如果可以,那麼這麼多年來,怎麼就說找不到呢?
我低着腦袋說:“我不想沒有尊嚴地活着,我不想感受這個病逝的過程,你明白不明白?我害怕……我甚至害怕林昊宇看到我生病的樣子,我不想他在我的病榻前照顧……不想拖垮他……我想趁着我自己還好的時候,離開他,希望他的回憶永遠都是我美好的樣子,我不想讓他同情我,可憐我,你懂不懂?不,你是不懂的,你根本就沒有深愛過人,你怎麼會懂呢?”
路垚幾乎也找不到反駁的話了。
我早上來的時候還是有很多人在警察局門口鬧事,大部分是受害者的家屬,幾天時間過去了,該出來的結果也差不多都出來了,感染率21%,也就是說,現在確診的就有將近70例。
而在這段潛伏期之間,還不知道這些人都跟多少人發生過關係?或者獻血、輸血之類的,這其中也有幾個孕婦。
原本美好的生活,統統被毀掉了。
如我一樣對生活喪失了信心的人,也不是沒有,關注率也是越來越高,故此都想着來這裏要說法?
說句不負責人的話,假設工作室沒有錢賠給他們,落霞最多也就是判刑而已,但是這些無辜的受害人就只能自認倒霉了,他們想要找人負責都找不到的。
他們幾乎是找不到什麼人來負責了,就只能逼着警察局造成原凶了,可是真正的兇手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他們找誰都沒有用的。
路垚為了這事兒也亞歷山大,焦頭爛額的。
這件事情再鬧不明白,他還不知道面臨什麼?
“你、你是鐵了心地想死嗎?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值得讓你去眷念的,假設我讓星星回到你的身邊,讓她跟你還有跟林昊宇一起生活,也不能讓你有信心繼續活下去嗎?”
聽到這句話,我突然一下子就落淚了,因為實在是想不到他會這麼說?
“我把星星還給你,好不好?”
“你要相信醫學,能夠治好的……”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感染,但是他們依舊可以活得很開心,很多癌症也是治不好的,但是沒有人說檢查出了癌症就選擇死亡的,化療不痛苦嗎?可是很多人依舊在堅持啊?這算什麼啊?”
“你說的,是真的嗎?”
星星……我一直都想要讓她回到我的身邊的,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
“當然,傅老爺子估計過不了今年了,傅夫人現在痴痴傻傻的,我有權可以做這個決定的,我一個大男人,我怎麼會知道該如何去找一個小女孩子,我就是不想把她還給你們,她是景睿的女兒,是景睿跟靜靜的女兒……我對不起他們兩個……
景睿是因為我知道也喜歡靜靜,所以才會跟她疏遠的,他是顧及跟我之間的感情所以才會冷落靜靜的;聚會那天也是我讓靜靜去照看喝醉酒的他的;事情出了之後,也是我提議毀屍滅跡的;後來,東窗事發了,我第一個躲起來了,景睿為了幫我一個連累我的字都沒有說。
他們統統都是無辜的,只有我都才是該死的該受懲罰的,可是現在他們傷的傷,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只有我一個人還好好地,我不僅僅沒有受到懲罰,我還活得好好的?”
他好像哭了,他用他的拳頭捶着自己的胸口道:“我在想,當初我要真的死了該多好啊?只有死了,才能夠把所有的債都里了結了可是我現在不能死,我死了,景睿的父母誰來照顧?還在醫院裏的中天誰來照顧?在監獄裏的宗則,怎麼辦?沒有我,他們可能都活不成了。
真的,犯錯的人都是我,最該得到懲罰的人是我啊,景睿跟靜靜是真心相愛的,可是因為我的一份情書把事情鬧成了這樣?我心裏頭根本就過不去,我每天都看見星星,看着她那麼懵懂的樣子,聽着她甜甜地喊我叔叔,她把我當成最重要的人,可是,我不配,我一點也不配……”
路垚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說:“如玉,活下去,你的家,你的人生,也是我毀掉的,我多希望你過得好一些,這樣我就覺得自己罪孽少一些。”
星星也可以回到我的身邊了,這是一件多麼好的事情啊?
可是、可是……
我又迷糊了,我動搖了。
人能夠活下去,誰願意選擇死呢?
最終我又被放出來了,這場自首毫無根據,也毫無影響。
我帶着防疫站給我的葯,我一直都是沒有吃的,因為葯的滋味一向不好的。
而且,我知道,這個葯吃下去也並沒有太多的用處,最多就是可以控制一下而已。
然而,就在我吃藥的當晚,我就出現了流鼻血的情況,我本身就睡眠非常淺,幾乎是難以入眠的。
那種對死亡的恐懼讓我根本就沒有辦法安睡,我只覺得臉上黏糊糊的,然後抬手一抹,感覺越拉越多,綿綿不斷的感覺。
我急忙打開了燈,抬手一看,雙手都是沾滿了的鮮血。
我就好像做噩夢了一樣,精神恍惚地跑到了衛生間,照鏡子,結果我整張臉都是鮮紅的血液,剛開始還以為是怎麼啦?嚇得尖叫起來,誤以為自己是不是已經被病毒給完全腐蝕了。
稍後感覺自己沒有哪裏疼,然後洗了一把臉,才知道是流鼻血?
雖然稍微安了一下心,但是,戒備也沒有完全放下來,那麼多的醫院跟醫生都確診了,我的確是染上愛滋病毒,我被感染了,我現在是個病人了,而且還是個可傳染的病人。
我一想到這些雙腿都是發軟的,慌忙急忙地找到了手機,翻出防疫站那個幫我開藥的醫生詢問是怎麼回事兒?
他大半夜的給我吵醒,心情也不是很好,但是聽聞我又這樣的狀態又開始耐心地幫我解釋說:“出血量怎麼樣?”
“很多,床單上,我臉上,還有我的手上,全部都是……”
“你今天才開始吃藥嗎?”
“對!”
“為什麼不早點吃啊?”
“我、我……”因為我壓根就想面對這種疾病,我沒有信心跟它去抗爭,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覺得自己都快要崩潰了。
他安慰我說:“顏小姐,你要不要着急,服藥期間有些藥理反應是很正常的,只是,可能你的反應跟別人的不太一樣。”
我壓低聲音問道:“我還可以活多久?我能夠活多久?我要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告訴我,快點告訴我……”
“顏小姐,你要冷靜一些。”
“我很冷靜,我已經很冷靜了,快點告訴我,求求你,快點告訴我。”
我幾乎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淚,抱怨這個社會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為什麼眼瞧着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卻又要讓我承受這樣的罪過?”
我突然理解了落霞的想法,假設這註定就是我的命的話,假設我的命註定這麼苦的話,那就讓化着漂漂亮亮的妝,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舞台上唱歌、跳舞,乃至與男人在床榻上尋歡作樂。
只是那一刻是美麗的,甚至偶爾還能夠感到一點點快活?
醫生一直都在安慰我說:“顏小姐,你不要怕,疾病不僅僅會侵害你的身體,更加會傷害你的心理,你不能從心理上就去畏懼它,你要想着自己能夠戰勝它,從病發到死亡,時間不一的,有些人只能活個三五月,有些人能夠活三五年,甚至三五十年,你一定要以平常心去面對它。
感冒也會發燒對不對?過敏就能夠感覺到發熱是不是?胃疼的感覺也一樣難以忍受,癌症病人痛苦不痛苦?化療難受不難受?剃光頭髮,你說好看不好看?腳底生瘡皮膚也會潰爛流膿是不是?
如此想一想,愛滋病是不是也沒有那麼可怕呢?今天沒有研究出來治癒的葯,不意味着明天也沒有,你要懷着希望而活着,而不是帶着等死的心情活着?”
不等他講話說完,我就嗷嗷大哭起來?
不,我不要,我不要變成這個樣子?
我的臉好不容易好起來的,現在都能夠恢復如初了,我還是這麼漂亮與明艷,我怎麼可以這麼去死呢?我就算是死也該是漂漂亮亮的。
“顏小姐、顏小姐……”
手段那端傳來醫生的喊聲,他繼續勸道:“你別這樣,被感染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如果你覺得正常人會孤立你,嫌棄你,你可以跟同樣感染的人生活在一起的啊,你要相信,上帝關上了你的門,就一定會為你開一扇窗的……”
我瞧着酒店的窗戶,又那麼一刻是想着直接跳下去了結了這一切的,只是可能有着放不下的事情,暫時讓我回了回神。
整理了好久,我也沒有從這種對死亡的恐懼里解脫出來,第二天再與路垚見面,他就直接問我說:“怎麼回事兒?臉色怎麼會這麼差?”
“沒、沒什麼,昨晚沒有睡好。”
平白無故流了那麼多的血液,臉不慘白就怪了,出門的時候,我還特意塗粉遮了遮的。
路垚對我說:“昨晚已經跟受害者代表談好了賠償問題,大部分都願意息事寧人,拿錢了事兒,雖然沒有完全解決,但是至少不會再有人去警察局門口靜坐示威了。”
“你朋友的事情,如果的確與事情無關的話,拘留一陣子之後會放出來的。”
“現在這些事情都不着急了,着急的人是你,不管怎麼說,你要先到醫院去住院。”
我低聲問道:“有什麼用?去醫院住院又有什麼用呢?”
“管他有用沒用,總之你不是醫生,生病了就該去醫院,醫生會告訴你該怎麼做的?”
這邊事情還沒有談妥,林昊宇給我打電話了,說看新聞上的熱點慢慢給下去了,猜想是我把事情給搞定了。
於是問我說:“什麼時候回來?我在挑選喜糖盒,我選中了幾個圖案,有兔子、有小貓、有小浣熊的,你喜歡那種圖案,我覺得都好看,不知道該選哪一個?哦,對了,你說我們回饋給賓客的伴手禮用什麼好?好些人給我張羅了好多意見,但是我都覺得不好。”
他可能是開始籌辦婚禮的事情,然後對這方面的事情越來越感興趣了。
“你覺得合適就好了,我、我要過段時間再回去。”
“怎麼啦?有麻煩?”
“不是,是因為路垚讓我見星星,我想要多跟她呆一呆。”
這個理由可是再好不過了,他幾乎沒有任何的懷疑,而是問道:“他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
“據說受害人很多的,錢夠不夠?有沒有人獅子大張口?”
“沒有,錢是足夠的,他們並沒有獅子大張口,因為感染了這個病,就算給再多的錢也是沒有用的。
我不敢與他多說,然後就借口有事兒給掛了。
愛滋病是有潛伏期的,所以即便這些人已經確認了感染,但是實質上,她們目前都沒有什麼癥狀,可是,我的癥狀好似來得特別的快。
持續發燒、腹瀉,這些基本的狀態都是存在的,加上流鼻血,鮮紅的血液讓我更加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
沒有能夠治癒的藥物,醫院根本就救不了我。
不用別人用歧視的目光瞧着我,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毒人。
我恨不得把我的靈魂從未的身體裏抽粗來,我不想要這幅不健康的身體,不想要我身體裏的移動病毒。
我在網絡上查資料,越是詳細的了解這個病的危害,就越是害怕,我已經無法控制我內心的恐懼了。
我一想到“全身衰竭而死”這六個字,我就無法去面對我即將經歷的事情。
就這樣,我反覆地用這樣的思維折磨了自己好幾天,終究還是撐不下去了。
我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就算星星回到了我的身邊又怎樣?我可以給她什麼?
就算林昊宇不介意我的病,又能夠怎樣?除了連累他,我又可以給他什麼?
然後,突然有一天,我就選擇了消失、永遠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