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你討厭悲傷嗎？
飛空艇在持續的上升，但形式卻不容樂觀。
雖然獸的數量遠比不上地面的時候，但狹小的空間也讓亞人們無法組織成規模的火力網。要知道火槍對獸的傷害有限，必須要靠數量才能取得戰果。區區七八隻火槍根本無濟於事，反而會將獸激怒，變的更加狂暴。
飛空艇的牆壁是不算太厚的金屬板，這些東西阻隔出了一個個艙室，用來限制亞人的行動還可以，但在獸眼中反而跟紙糊一樣不堪一擊，經常就不走尋常路的打穿了牆壁，從意想不到的方位來個繞后包抄，打的亞人們潰不成軍。
槍聲和慘叫此起彼伏，年幼的黃金妖精們閉着眼睛瑟瑟發抖，四名成年的妖精早已加入了戰鬥，但由於失去了聖劍戰力有限，很快就渾身挂彩便的鮮血淋漓。
“我們……要死了嗎？”年幼的孩子如此問道。
威廉笑着搖頭：“不，你們不會死的。”
他站了起來，大賢者攔在了他的面前：“你要幹什麼？”
“還用說嗎？”威廉回答道：“我可是勇者！”
“現在的身體你還能幹什麼？”大賢者大叫道：“神靈不是說了嗎？再戰鬥的話你也會變成獸的！”
“但在那之前，我還是勇者！”威廉伸手按在大賢者肩頭：“而在那之後，就不要猶豫的殺掉我！”
手上發力，大賢者被推到一邊，一邊吐血一邊前進的男人佝僂着身子走出了艙門進入了走廊，義無反顧的走向了戰場。
勇者的氣功能從內部破壞獸的身體，雖然不如聖劍犀利，但也比火槍要強的多。
雖然不知道自己這具身體還能堅持多久，但在最終的時間到來之前，就儘可能的利用吧。
還有守護之物的我，可是真幸福啊！
威廉彎起嘴角，渾身冒出藍色的熒光，氣功增強了速度和力量，讓他瞬間衝到了獸的面前，一掌將對方打的四分五裂！
他打通了一條又一條通道，清掃了一個又一個艙室，將數十上百人從獸的魔爪中救出，但這還遠遠不夠。
飛空艇的甲板上才是重災區，那裏不停的有飛行的獸落下，加入了這場血肉的盛宴之中。
四名成年的妖精兵也集中在這裏，面對無休止的獸群，失去了聖劍的她們完全落在了下風。其中一名成年妖精一個不慎就被身後的獸抓住，拖起來就往滿是牙齒的嘴裏塞。
其他三名成年妖精想要救援卻無能為力，眼看悲劇就要發生，卻見威廉及時出現一掌打爆了獸的腦袋。
被救的黃金妖精驚魂未定的落地，剛說了一聲“謝謝”，就見威廉猛的一口鮮血吐出，跪在地上劇烈的大咳不止。
“你沒事吧？受傷了嗎？”那名黃金妖精剛要上前攙扶，威廉卻大喝一聲：“不要靠近我！”
那名黃金妖精嚇了一跳，呆愣在原地。另外一個紅色短髮的妖精趕了過來正巧看見這一幕，立刻不滿的說道：“喂，我們是好心關心你，不要不識好歹！”
“不，我十分感謝你們的關心。但正是因為這份感謝，我才會不要你們靠近我。”威廉站起轉身，就見他的腹部被擊穿了一個大洞，裏面流出的並非血液和臟器，反而是幾條不斷蠕動的觸手。
兩名黃金妖精猛的一驚，下意識退了兩步。
“你這是……、”
“浮空大陸有傳說是人類製造出了獸，才毀滅了地面對吧？”威廉苦笑着說道：“實際上並非如此，人類並不是製造了獸，而是成為了獸。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之下，他們的血肉與靈魂變成了獸的原材料，而同樣作為人類的我，也正在經歷着相同的事情。”
紅髮的黃金妖精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說……你也要變成獸了？”
“是的，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改變，肚子裏不再是內臟而是觸手，或許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威廉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強扯出一個笑容說道：“不過也是多虧了獸化的福，我的體能有大幅度的增強，至少能讓我在最後的時間裏多殺幾隻獸。”
被救的那名黃金妖精臉上露出一絲不忍：“到了這種程度還要戰鬥……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威廉搖搖頭，苦笑的說道：“曾經的我認為挺身戰鬥就能拯救一切，就能保護重要的事物，但後來我才發現那只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我什麼也沒保住，曾緊握手中的東西已經全部散落，即使再怎麼努力也挽回不了任何東西。我也以為我放棄了，但事到如今我卻發現自己無法鬆手，明明身體痛苦不堪，明明想要躺下來休息，但心中卻有個聲音在對我大喊，讓我去戰鬥！如果你真要問個為什麼的話，那我只能回答這大概就是勇者的職業病吧。總是會拼盡全力去守護看到的美好，我們就是這樣一群笨蛋呢！”
“笨蛋嗎？”紅髮的妖精冷哼了一聲開口道：“我們也常被人說是連死亡都不懂的傻瓜呢。”
另外兩名妖精也走了過來，其中橙色短髮的妖精說道：“笨蛋和傻瓜不是很配嗎？能在這裏相遇，大概就是緣分吧！”
看了看不遠處向這邊走來的十幾隻獸，威廉苦笑了一下：“只可惜這個緣分中還夾雜着一些不速之客，否則的話倒是可以給你們烤幾個蛋糕吃。”
“喂，別把我們當小孩子糊弄啊。雖然我們的年紀只有十四歲，但在黃金妖精中已經是德高望重的長者了！”
“是是，長者大人。”威廉笑着說道：“那麼該如何才能讓你們滿意呢？”
“戰鬥吧！”四名黃金妖精對視一眼，理所當然說道：“一起戰鬥，然後一起迎來勝利，對我們這些以戰鬥為職的人來說，不是最棒的賄賂嗎？”
“勝利啊，你們可真是強人所難。”威廉一抹嘴邊的血跡，又一次握緊了雙拳：“但我會試試的，比起變成墓碑被人膜拜，我還是更期待領着豐厚養老金的晚年生活啊！”
毀滅者與守護者的戰鬥再開，雙方不需對話不需交流，只有賭上彼此性命的廝殺，甲板上變成了修羅場，獸的屍體鋪了一地，而黃金妖精也一個接一個重傷倒下，最後只剩下了威廉一人。
他身上滿是傷口，但並沒有血液流出，反而從皮膚下面竄出了細小的肉芽，讓他變的無比恐怖。獸群圍在他的身邊並沒有立刻展開攻擊，似乎是分不清眼前這位到底是“同伴”還是“敵人”。
獸化已經到了很嚴重的程度，如果不是威廉體內存在着世界規則的鏡像信息，恐怕他早就無法維持人型了。但鏡像信息畢竟不是專門的醫療用品，能抵禦獸化也不過是等級上的壓制而已。隨着戰鬥的進行，這份壓制也逐漸減弱，讓獸化狀態徹底到達了一個臨界點。
小娜也看到了飛空艇上的緊急情況，可她之前為了防禦英落和莉莉婭的力量餘波消耗了太多力量，此刻送飛空艇升天已經是耗盡全力了，還真抽不出手來幫忙。
“可惡啊，昔日順風尿三丈今日順風竟濕鞋，我英小娜竟然也會有虎落平陽的一天！”
2B抽抽嘴角：“如果讓雅典娜大人聽到您剛才的話，免不了又要用雷霆權杖抽您了！”
“我那是比喻，是非常高明的修辭手法來着，我媽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揍我？”小娜說完又問道：“跟神界那邊聯繫如何了？”
“聯繫倒是聯繫上了，也申請了援軍，但預計需要半個小時候才能到達。”
“半小時？她們是爬着過來的嗎？”小娜不解的問道：“虛空海的牢籠不是已經被擊碎了嗎，為什麼要那麼久？”
“因為英落大人和莉莉婭的戰鬥。”2B回答道：“那兩位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這個宇宙三分之二的星體已經被摧毀，各項規則也被打的七零八落。之所以還沒有全面崩潰，是因為神界的幾位主神一起出手才將這個宇宙保護了起來。”
小娜嘴角一抽：“要神界主神全部出手，那兩位到底搞出了多大動靜啊？”
“根據雅典娜大人的猜測，恐怕通過這兩位的戰鬥毀滅這個世界也是也是虛空海的計劃之一。”
這是典型的虛空海式謀划，就算主要目的達不到，也要再其他方面佔個便宜不可。比方說虛空刺殺小淵，成功了最好，不成功也能害小淵重傷，提前減少一個強大的對手。
而這次更是變本加厲，先是搞了個跨宇宙級的星神出來，就算沒有戰勝小娜，也可以通過星神與莉莉婭之間的因果將後者召喚出來，當做對付英落武器。如果莉莉婭勝利則罷，哪怕失敗了這種級別的戰鬥也可以輕易毀滅這個宇宙，讓秩序神系的如意算盤落空。如果秩序神系不想放棄這塊陣地，那就必須像現在這樣主神齊出消耗力量維護，也能起到削弱秩序神系的作用。
虛空海這次出招可謂是一環接一環，這一套連招打下來，可算是讓秩序神系傷筋動骨了。
“可惡，我最討厭這種背地裏搞小動作的對手了！”小娜抓抓頭髮：“也就是說眾神現在顧不上這裏了？威廉可是我小弟，要是眼睜睜的看着他掛掉，傳出去我的面子往那擱啊？不行，一定要想個辦法！”
“很遺憾，想要改變現狀必須是神靈級的戰力，而在這顆星球上除了我們三個之外，已經沒有別的神靈了。”
“既然這樣，那就加快速度把他們送進浮空大陸的屏障內！”小娜發狠，咬着牙把飛空艇猛的向上頂，就見上升速度猛的提升了一節，但整個船體也發出了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響，甚至連右側機翼都咔嚓一聲折斷。
“速度太快了！”A2連忙說道：“以飛空艇的材料強度是無法承受這個速度的。再這樣下去不等到達浮空大陸，那艘飛空艇就會解體了！”
“真是的，這到底是什麼豆腐渣工程啊！”小娜忍不住罵了一聲，但還是降低了速度。
2B說道：“沒辦法，畢竟是凡人文明，而且那艘船本來就破損的十分嚴重了。”
“討厭討厭討厭！”小娜氣的跺腳：“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他們被獸吃掉嗎？只要一個就好，哪怕是最低的行星級神靈，只要一個就好啊！”
“很遺憾，這裏並沒有……”2B的話還未說完，地面上的三個神靈都是一驚，抬頭看向了飛空艇：“神靈的波動？那個是……星神！？”
每一個神靈都有其獨特的波動，而這個波動正是已經被小娜斬殺的星神。
地面三位神靈的視線直接穿透了阻隔，望向了發出波動的船艙。但看到的並不是剛才的星神，而是一個發色紅藍相交的女孩。
珂朵莉！
虛空海從獸中汲取了星神的靈魂，創造出了一個被深淵感染的跨宇宙級神靈，但最終不敵小娜而被斬殺。
但星神的靈魂不光存在於獸群之中，也存在於黃金妖精體內，雖然在量上相差甚遠，但不可否認這部分仍是如假包換的神靈。
到處都是雪白，這裏是珂朵莉的意識空間。
失去了絕大部分靈魂的星神已經蛻變成了一個小女孩的模樣，她滿頭紅髮，用奶聲奶氣的聲音說道：“你真的要這樣做嗎？將你的身體徹底交給我。”
擁有美麗藍色長發的珂朵莉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鏡子，上面是飛空艇內的景象，有正在飽受苦難的亞人，也有遍體鱗傷的四名成年妖精和正在苦苦支撐的威廉。這個善良的女孩微微點頭：“嗯，我想保護他們！”
“你理解這樣做的意義嗎？”小女孩星神問道：“這意味着我要徹底接管你的身體，由於位階上的差距，你的靈魂將被我徹底抹除，代表着你也要徹底消失，真的可以嗎？”
“嗯，拜託了。”珂朵莉微笑着回答：“畢竟比起消失，我更討厭悲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