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一晌貪歡(二)

五十八章:一晌貪歡(二)

五十八章:一晌貪歡(二)

清晨,我開門時,他恰也開門出來,與我冷漠對望片刻,便去了前廳。

一會兒后,來了兩個丫頭去他房裏叫醒了怡芳閣的那兩個姑娘,也帶去了前廳,這個時辰,應是去用早膳。

果真,又一會兒后,小安帶着兩個丫頭端着早飯送到了我房裏來。

我望着那一葷兩素的幾個碟子,不禁苦笑一聲。

除了送飯,一句話都沒有。

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這種以不動聲色的冷落來表達心中怒氣的習慣,依舊未變。

用過早飯之後,他帶着兩個姑娘在園中飲酒取樂,嬉戲玩耍,旁若無人……

一連幾日,皆是如此。

於我一日三餐不斷,卻未着一言半語。

我知道他在生氣,我亦知道,他是因我才變成今天這樣,我不能拋開他不管,但我留在這裏又有何意義?又能做什麼?

他對我如何冷落我都可以忍受,但每日望着他左擁右抱,與兩個姑娘做着各種親昵舉動,即便明知是假,我亦忍不住心裏難過,隱隱氣悶,儘管我是神。

所以這日,從未出過院門半步的我,繞過園中尋歡的他們,徑直出了垂花門,進外院,不理會院中指揮下人幹活的小安,直接朝大門走去。

在即將走到大門的時候,沈醉叫住了我,與我說了數日來的第一句話——“站住!”

語氣冷漠,隱有怒意。

我緩緩轉身,望着他。

他道:“上哪去?”

我道:“回我該回的地方。”

他道:“你該回的地方,是哪裏?”

我自然不能告訴他我該回哪裏,於是只能靜靜站着。

“爺!”兩個怡芳閣的姑娘從內院跑出來,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臂,嬌嗔道:“爺,你怎麼突然走了!”

“是啊爺,咱們喝得正盡興呢,回去吧!”

“滾開!”沈醉怒喝一聲,甩開她們。

被甩跌在地的兩個姑娘一時傻了眼,正欲開口說話,被小安一個眼色制止,灰溜溜地走了。

小安又對愣怔的下人們示意,下人們大氣不敢出一聲,悄悄散了。

一時之間,外院裏只剩下我與沈醉。

他使勁閉了閉眼,強忍怒氣上前兩步,看着我道:“你倒真是沒變,瀟洒如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這次,你要走多久?七年?十年?”

我氣勢立即弱了下來,道:“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冷笑一聲,道:“不得已的苦衷!你每次都有理由,只有愚蠢如我,才會一次次相信你的鬼話!我倒要聽聽,這次你又要編出什麼樣的理由!碧心大俠!你是不是又出現了什麼厲害的仇家,不想連累我,所以帶着幼弟遠走天涯?”

他頓了頓,接着道:“你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那麼碧心大俠,如今你又為什麼回來?是將仇家解決了嗎?”

我望着他眼底的痛楚和怨意,說不出話來。

“既然回來了,又為什麼要走呢?若終究要走,當初為什麼又要找上我!”他幾乎是怒喝出聲。

我深吸了口氣,道:“是我不對,當初,我的確不該找你……”

“那為什麼還要找我!”他暴喝一聲:“為什麼要找上我,給我溫暖讓我依賴給我希望!然後一聲不響一走了之!”他突然上前一步,兩隻手緊緊抓着我的手臂,臉湊得很近,額頭幾乎要頂上我的,俯首輕聲笑道:“碧心,你走後,我心裏有了許多疑惑,一直想要問你,既然你回來了,不如就幫我解解疑惑,如何?”

他突然的親昵舉動,讓我有些不安,聞着他身上的淡淡酒香,我心慌意亂,有些呼吸困難。

他道:“碧心,我問你,你說你在江湖上鼎鼎有名,為何江湖人都不知道你的名號,連江湖百曉生也從未聽過你的名號;我問你,你教我的功法為何如此神奇,威力大得連天下第一的武林盟主都甘拜下風;我問你,你送給我的摺扇為何會突然發光,還會自行飛起來保護我不受傷害,還有,碧心,七年未見,為何你還是十六七歲這般年輕的摸樣……”

他一歪頭,又突然湊到我耳邊,輕聲道:“碧心,你到底是妖,是靈,是精怪,還是神仙?為何要找上我……”

他一隻手抬起我的下巴,唇離開我耳邊,轉到前面,突然咬上我的:“是看上我了么……”

我慌忙去推他,推不開。

我一急,使出了些微神力,他被迫後退,手卻依舊死死攥着我的手臂,不肯鬆開分毫,神情是瀕死般的決然倔強。

我被他帶着猛地前傾,撲進了他懷裏,他一把死死抱住,在我耳邊道:“碧心,我不管你是人是妖,是精怪是神仙,也不管你為什麼要找上我,你既然招惹了我,就要對我負責。”

他稍稍退後半步,大喝一聲:“來人!”

小安帶着幾個家丁跑過來:“少爺有何吩咐?”

沈醉道:“去把兩年前我親手打造的玄鐵鐵鏈拿來!”

小安看了看我,猶豫不動。

沈醉不耐道:“還不快去!”

小安這才跑着去了。

……

我被鐵鏈鎖在了沈醉房裏,坐在一把椅子上。

區區玄鐵鐵鏈,自然鎖不住我,但我卻不知為何,就是不想動,不想掙脫,也不想走。也不知是因為難過、愧疚、寒心、還是因為捨不得……

我的一日三餐,都是沈醉親自過來喂,但我如何吃得下,每次都冷冷躲開。

如此幾日之後,沈醉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凡人,不吃飯也沒有關係。”

白日裏再也聽不到鶯聲燕語了,想必那兩個姑娘已經被送走了。

我不知他白天在幹什麼,但每晚他都回房睡覺,有時候躺在床上,睜眼望着我,一言不發,直至天亮。

這夜月圓,他睡至半夜,突然抱着頭呻吟出聲,很痛苦的樣子。

我發覺不對,坐在椅上輕聲問道:“沈醉,你怎麼了?”

他看我一眼,突然盤坐而起,運起功來。

我看到他眉間黑暈若隱若現,是魔氣涌動。

魔修跟道修不同,魔修隨心隨性,快意恩仇,縱情縱慾,修鍊雖快,卻要承受比道修百倍千倍的痛苦。

只因魔力每增強一分,境界每提升一分,就要受一次魔氣反噬之苦,魔氣如針一樣竄行經脈,修鍊者需在承受巨大痛苦之下行功,一個不慎行錯經脈,就會前功盡棄,輕者變成瘋子,重者當場斃命。

他顯然已到了境界提升的時機。

我緊張地望着他。

他周身黑暈顯現,開始涌動起來。

不久,他突然全身震顫,表情極度痛苦,額頭汗如雨下。我打開神眼,觀他魔氣運行,發現如錐魔氣正運行到了一個極為重要關鍵的關口,此關口若是突破,後面的運行就會順暢得多,若是突不破,魔氣逆行或走偏,則極為危險。

我不禁猶豫起來,不知該不該幫他。

若幫他,他在魔道上又會提升一個境界,而我不願讓他成魔;若是不幫,他就會瘋甚至死……

正在我猶豫之際,他突然大叫一聲,魔氣一衝之下,未能衝破關口,一個迴旋,四處奔走!

他痛苦地抱住頭,倒在床上。

我心急之下,運用神力震開鐵鏈,瞬間來到床前。

我叫道:“沈醉!你怎麼樣!”

他突然睜眼,眼裏已瀰漫了血色,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吼道:“走!”

我知道他經脈逆行,此時已經有點無法自控,儘管身體不受控制地抓着我,意識卻保留着一分清醒,所以他說,讓我走。

我的眼淚瞬間湧出。

無論他怎樣怨我,恨我,在他心裏,還是不願傷害我!寧可讓我離開!在將我鎖起來后又這麼毫不猶豫地放我離開!

碧心,得人如此,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還有什麼可遺憾的。

他是神是魔,又有何區別!他是沈醉,是裴觴,是永遠把我放在第一位的人。

我坐下來,抱起他,一隻手臂被他握着,另一隻手伸到他背後,探到他夾脊關處,輸入神力,慢慢幫他理順氣脈。

他一手抱着頭,還在一聲聲喊着:“走!快走!碧心,快走!”

……

魔氣在我的神力控制之下,又逐漸正常運行起來,幾周之後,重歸丹田。

他慢慢靜了下來,意識逐漸清醒,不再疼也不再喊,只是依舊趴在我肩上,不肯起來。

良久,他才微微抬起頭,睜眼望着我,眼裏的血色已經褪去大半。

他額頭幾乎觸着我的,輕聲道:“為什麼不走?”

我抬起手,撫上他面頰,微笑道:“這次回來,就沒有打算要走,你在這裏,我哪兒也不去。”

他身體微微顫了下,湊近,吻上我的唇。

他傾身而下,我倒在床上,與他纏綿輕吻。

他一隻手伸進我的衣服里,另一隻手去解我的衣帶。

我呆了呆,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制止……

我欠你,理應還你;我愛你,願意陪你。

不管你,是神是魔。

……

醒來時已是午後。

我微微側頭,望着他清俊的睡顏,生平頭一次,覺得溫暖而幸福,並且想要天長地久。

片刻后他也醒來,睜開雙眼呆了呆,像懵懂的孩子。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在被子裏抓住我的手道:“笑什麼?”

我伸手描摹着他的眉眼:“笑你。”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嘴上親吻,眼睛望着我,我也望着他,目光纏綿。

他突然道:“你這次打算什麼時候走。”

纏綿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破。

我的心微微一疼,與他面對面躺着,認真道:“沈醉,我願意把一切都告訴你,如果這次我再說謊,就讓天雷劈……”

後面的話被他用唇堵在了嘴裏。

他貼着我唇,輕輕道:“就算你說謊,我也不準天雷劈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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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有幸,為你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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