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章
大軍行駛,鬼神易僻,全軍白衣,哀怨衝天,衛家軍所過之處到處都是不知名的文人墨客,世家子弟在議論紛紛,也有消息靈通的,早早的便知了李綱的死訊,此時見得李綱的弟子攜大軍披麻戴孝而來,不由大驚奔走相告,衛家這次出征的雖然不是全軍,但是一路之上陸續有建制歸隊,在很短的時間內人數就直逼三萬之眾,穿州過府,若有人膽敢阻攔着,布楚唯有一字應對:殺!
布楚這次是真的狂了,是真的怒了,整整十天的強行軍沒有一宿曾安眠,常常睡到半夜夢到老人的身影,自睡夢中哭醒,沒有人勸他,也沒人敢勸他,唯一敢勸他的趙銘等人,又何嘗不想藉著手中槍掌中刀到京都殺一個天翻地覆給老人家討一個公道,十天時間因為大軍無調令便擅自過境的原因,前來阻攔的州府軍隊不知道有多少,但被哀怨之中的衛家軍一口氣打散了五個州,三個府的常備軍之後,便無人再敢攔之,起碼以州府的力量沒有人敢攔之..........
四月十七日,李綱逝世的第二十五天,趙構帶領着全朝文武百官沐浴更衣,命人抬出李綱的遺體,準備舉辦一場盛大的祭奠以慰老人為這個國家做出的貢獻,同時命人提出被關押近月余的馬夫,準備在祭奠當天將其斬殺,以安老人之魂。
祭奠不可謂不宏大,祭文不可謂不華麗,可趙構從一大早起,眉頭就跳個不停,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使得他頻頻望向康永等人,其實事情的真相,通過趙構手中密碟司的力量早已弄的清楚明白,明明就是這幾個年輕氣盛的官員不尊長輩,活活氣死了李綱,可事已至此,李剛也已經死了,對於一個帝王來說,死人是沒有價值的,康永等人還算機智,把事情的手尾清得還算是有個交代,趙構也不想再多生事端了,只能通過舉辦祭奠的這種方式給李綱一點補償了。
“時辰到,請祭文!”禮官寬厚低沉的聲音響起,趙構再次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因為到了他要上台宣讀祭文的時候,可就在此時,一聲聲巨大無比的爆裂聲響起,地動山搖間群臣紛紛東倒西歪,就連趙構的身邊也一瞬間跳出了諸多侍衛保護,隨後便是煙塵瀰漫,眾人赫然的看着皇宮的東面,皇城的東牆..........倒了。
動靜太大,眾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呼喊聲,哭喊聲亂成一團,直至他們被趙構呵斥穩定下來之後,東牆的煙霧才漸漸的被風吹散,也就是這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那煙霧後面並排行來的白色軍伍。軍伍一體白衣白帶,唯獨幾面大旗上刻着血紅的顏色:“血債血償,不死不休!”“大膽!”“什麼人!護架護駕!”雖然搞不清楚情況,但是被衛家軍那股哀愁的力量所攝,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往皇帝的身邊靠攏,皇宮之內也立即湧現出大批的御林軍火速趕來,唯獨被眾人遺忘的早已一心求死的馬夫在看到白衣白軍的一剎那,一聲凄厲悲拗到無以復加的喊聲從他的口中喊出來:“少爺!替老爺報仇啊!!!!”
“什麼”趙構的眼睛圓睜,心中那抹不詳的預感突然化為了現實,他已經隱約的猜到了這些人從哪裏來.........
在馬夫流出血淚呼喊而出的一刻,衛家軍中至少有五騎衝出,速度快到極致將馬夫救回,天地再度回歸寂靜,直到半晌之後,一名雙目通紅,披頭散髮的年輕人從軍中之中下馬踱步走出,衝著趙構的方向跪倒,口中高喊:“臣衛家軍軍主,布楚,聞聽家師被奸人所害,特來請陛下給家師一個公道”,
“天理昭昭,還我公道!”在布楚的話語傳出之後,數萬大軍齊齊怒吼出聲,悲切之意直衝天地,滿朝大臣無不赫然
所幸的是御林軍也已經到位,牢牢的將百官護住,弓上弦刀出鞘跟衛家軍對峙,趙構還未答話,一名大臣出身怒斥道:“放肆,帶軍強闖皇城,形同造反,還敢談公道,你眼中還有君父嗎!”大臣的呵斥,若是放在平時布楚自然是不會在意的,可李綱的死已經成為了他的心魔,這十數日他只想化身成魔,以無盡的殺戮來宣洩心中的暴虐,冷冷的看了那名大臣一眼,布楚起身淡淡的說了句:“殺了”便走回陣中。
“你敢!...........”大臣被氣的鬚髮皆張,可話說到一半卻說不下去了,因為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衛家軍在布楚的命令下竟然真的有了動作,整齊的軍陣散開一條通道,四五個軍汗拉出一輛奇模怪樣的車子,車子上有一根巨大的銅管,后又有引線,軍士完全無視掉眾人的注視,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銅管對準了大臣所在的方位,刺啦一聲火光亮起,隨後是震耳欲聾的聲響,眾人只見一道黑影破空而出將沿途上的一切化為飛灰,幾名恰好站在大臣面前的御林軍還妄圖阻擋,結果在接觸到炮彈的一瞬間就被巨大的力量打的稀爛,至於那名大臣自然也成了天地間的一縷亡魂..
“戰!”御林軍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保衛皇城和皇城之中的皇族,其中最重着莫過於帝皇,此刻城牆坍塌,又出現了前所未聞能隔數百里致人于飛灰的武器,御林軍大將沒有一刻猶豫,幾乎在大臣死的同時就下達了作戰的命令,可下一刻他又不得不停手,因為他看到那名年輕人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一揮手,身後再度推出數十門那種奇怪且威力巨大的武器,當然這並不是讓他停手的原因,而是這一次,那些人竟然把銅管對準了趙構所在的位置........
然而布楚再度揮手,衛家軍兩側的士兵忽然蹲下了身子,緊接着第二排也半蹲了起來,露出第三排的軍士手中長長的火統,瞄準了那些飛撲而來的高手,可以放他們衝進了射程之內,才轟轟轟的槍聲伴着硝煙響起,頓時那些大內高手就死傷了一大半,沒等他們有任何緩衝的餘地第二排的軍士再度射擊,第三排緊隨其後..........三輪之後,射程之內已是無人能站着了........
夾雜着強烈火藥味的硝煙瀰漫開來,趙構第一次緊張到吞咽了一口唾液,當他看到布楚的時候才意識到這個少年究竟擁有怎樣的實力,那些火炮就不說了,雖然沒有見過,威力也是驚人,但以趙構的眼裏不難看出它笨重的缺點,至於那些火統........大宋的軍備之中不是沒有火統,但似這種神兵利器,卻直叫趙構產生了一種被死亡籠罩的感覺,強自定了一下心神,趙構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必須要說些什麼了,推開保護自己的侍衛,衝著布楚怒道:“夠了!你師傅的屍骨尚且在此,你莫非想要造反不成!”
見趙構終於說了話,布楚也就命人暫時把火炮的方向挪開,也不下跪,只是衝著趙構拱手道:“陛下,臣並沒有謀逆之心,攜軍來此只是為了替家師討回一個公道而已,望陛下明鑒!”
趙構有些被布楚的態度氣到,怒極反笑:“哈哈哈哈,好好好,古今中外敢像你這麼討要公道的,朕還是頭一次見,李師之死應天府早已查明,乃是其馬夫失手所為,你想要什麼公道!”
“陛下!家師之死絕非如此,乃是被人活活氣死的,臣為人弟子沒有照顧好老師已是不孝,今日縱使臣被陛下千刀萬剮,也不能再讓老師之死變成枉死!”布楚的聲音堅定有力,伸手解開系在頭上的白帶,咬破手指在上面畫出一道道血痕,他身後的衛家軍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一聲振聾發聵的吼聲從他們的口中喊出:“血債血償!不死不休!”
群臣一片嘩然,李綱的死被應天府定性為僕人失手導致,可此刻從布楚的口中說出來竟然另有人為,一朝重臣,兩朝元老的死因如此兒戲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趙構的臉色也閃過一抹灰色,下意識的瞥了康永等人一眼,發現幾人面如死灰雙腿抖個不停不由心中暗罵到廢物。但眼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擺平布楚為重,不由臉上刻意露出詫異的表情問道:“此話怎講?!”
布楚眼含淚光,命人將同樣身着白衣的管家阿福請出,讓他把當日的事情敘述了一遍,當管家阿福說道那幾名書生之中有一人名為康永的時候,群臣再度嘩然齊齊看向康永,康永頓時面色大變,幾乎快要哭了出來,不過還是一口咬死與自己無關:“你..你..你撒謊,分明是你們家那僕人所為,與我何干,陛下面前,休要血口噴人。”管家阿福泣不成聲的哭喊道:“陛下,老奴自幼跟隨照顧老爺數十載,無論老爺為相時或是流放時都未曾離棄,如今老爺身死,老奴本也該一同前去,黃泉路上也好繼續服侍老爺,可老爺冤啊,老爺一聲剛直生平從未做過違心之事卻被幾個黃口小兒所害,老奴不甘,這才冒死跑回去將事情的詳情告訴了少爺,給老爺討一個公道啊”
管家阿福凄厲的哭聲另在場之人無不動容,康永等人頓時成為了全場的焦點,旁邊的大臣都下意識的跟他們挪開距離,一時間一種被天地孤立的感覺包裹了康永的心頭,面如死灰的他雖然依舊在辯解,但旁人已經可以聽出來他的色厲內荏。
“陛下,福伯已經將事情的經過講了清楚,還請陛下下令將這幾人轉交給微臣,微臣誓要殺其以告老師在天之靈”布楚第二次跪下向趙構請求,趙構的表情有些猶豫,事已至此他也清楚了布楚可能真的只是為這件事而來,只要將這幾人交給他,事情也就算有了個了解,可這樣的話,帝王的顏面就無存了,天子不能有錯,更不能被他人脅迫,於是便開口道:“哎,原來如此,也難怪你如此衝動了,此情可免,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率軍強攻皇城已是死罪,自身尚且難保,這幾人朕會命人將其拿下,由應天府為其定罪,至於你,束手就擒吧”
趙構說的風輕雲淡,康永等人卻頓時癱軟在地,他們知道,這次他們是完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李綱竟然還有一個這麼衝動的弟子寧願拉着自己等人同歸於盡也要替師報.......然而布楚卻依舊跪在地上,靜靜的聽趙構說完才道:“陛下...........微臣恕難從命”說完這句之後也不管趙構的臉色,便站直了身子,停直了身子用遼闊的嗓音道:“請陛下將老師的遺體交由與我,還有這幾人也交由與我,微臣一定要手刃這幾人,並親自要送老師回家”
“大膽!”趙構被布楚氣的一陣晃悠怒道:“莫非你以為以你犯下的行為,還想安然回去嗎”
布楚看着趙構的眼睛,這是一種極為違禮的行為,但他卻沒有據地絲毫不妥,片刻之後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我布楚原本就是一介難民,天不收地不埋的孤魂野鬼!老師尚在時曾教我仁義禮智信,天地君親師,如今老師既已被小人所害,我布楚大不了再當一次難民,有何不敢!”
“趙銘!”
“末將在!”
“李勝!”
“末將在”
“殺死老師的兇手就在前面,你們還等什麼!”
“諾!”
在眾目睽睽之趙銘李勝如同兩名魔神一般從布楚的身後出列直奔康永等人而去,御林軍剛剛想有所動作,布楚卻面無表情的再次揮手,所有火炮再度瞄準了趙構,以至無人敢動!
“你!!!你!!!!好好好!!!朕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脫身!”趙構也徹底的怒了,康永等人哭爹喊娘的被趙銘李勝一個個的拖回來衛家軍軍陣,當二人合力將李綱的屍體抬回來的時候,布楚連帶着衛家軍所有人都低身跪下,布楚更是多日以來的壓抑被釋放出來,撫摸着李綱的臉龐,哭喊的道:“老師,弟子無能,今日才來,讓您受委屈了,來,弟子接您回家!”
半月之後,當衛家軍回到伯紀縣的時候全縣之人皆是披麻戴孝,哀怨之氣盤旋在伯紀縣的上空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