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天地盡心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九州一劍知喝得忘事，“老闆，知道不？”
“什麼？”禍獨行悶頭和螃蟹作鬥爭，心不在焉的回道。
“萬堺，徹底完了。”
“啥！”
………………
一月前，天都點起人馬，兵發中原，一路直奔萬堺朝城，沿途大小勢力望風而降，大軍光明正大的橫推過來，居然比萬堺偷襲時來得還快。
“唉，還真是蕭條啊。萬堺無道，中原無人，不知幾許熱血，一暖天下。”如果有陌生人死於道旁，垂淚而拔劍者，儒門鶉衣百結隱春秋是也。“喂，那個小和尚，我來接手三教本源，天佛原鄉都撤離了，你為何還在此？”
“惡不因眾，善不畏寡。昔年佛祖喂鷹時，未想舍他人之肉。天佛原鄉後進，闋聲雲舵，見過前輩。”善於聆聽萬物之音，是天賦，也是折磨，禍獨行與狂龍一聲笑喝過酒的小鎮，現在已成退潮魚蝦，拚命朝着背離天都的方向撤退，只是人的貪心哪是那麼容易好拋得？大車小輛，蜿蜒成一條肥蛇，費力的蠕動着。
“可笑，可悲，可嘆。因萬堺而來，因萬堺而散，這世上的凡人，何曾自己做過一回主呢？臨到了，居然是我們兩個人，站在這塊石碑前。儒門隱春秋，當不得前輩二字，你我有緣，互拿姓名吧。”昔時人已沒，今日石猶寒。萬堺同修會幾個字還在，刻字的人卻已經離開了。
“那小僧就冒昧了，不知隱春秋前輩有何良策退敵，我資質愚魯、不堪大造，實在沒有信心擋住天都兵勢。”未入世破戒修行的闋聲雲舵衛道之心依然堅不可摧，只是少年人還沒那份殺己救世的氣度，手頭一個木魚敲得叮噹響，動的不知是手還是心。
“哈哈哈，天下最缺你這種笨人，若無你這種傻子，不知亡了幾回。”隱春秋撫掌大笑，“此戰，盡人事聽天命，盡心而已焉。若是不敵，你見機就走吧，世若傾覆，當有我儒門力挽狂瀾，還輪不到你這個後生。”
“你也是個笨人，就不要小僧做笨人了嗎？”闋聲雲舵緊緊握住木錘，彷彿一鬆手自己的勇氣就會從指縫裏流走一樣。
隱春秋沒有說話，閉上眼睛點頭含笑，天地間只剩對坐的兩人，漸漸舒緩的木魚聲，還有地震一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注意了，來了。”“嗯。”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萬堺的小兒，準備好承接天的憤怒了嗎？”一人之音壓過千軍萬馬，武君誅天魔音穿谷，震的後邊的百姓七扭八歪，躺倒一片。
“哼！盡心篇·天地同流！”心知敵我差距，隱春秋運招轟擊，卻是打在山谷兩邊，滾滾落石洶洶而下，將天都士兵與百姓之間格開。
“哦？居然還有人留在這裏？是我小看了萬堺，還是說是你太愚蠢？”如同騰飛的巨鷹，誅天自九天上俯衝而下，左右高手羽翼護衛。“前面何人，留下你們的姓名，以此紀念你們的勇氣，也方便篆刻墓志銘。”
“鶉衣百結隱春秋。”“天佛原鄉，闋聲雲舵。”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竟無一個萬堺中人，我倒是想看那萬堺尊主在九泉之下是何嘴臉。”誅天大手一揮，招出兩員戰將，“火獅子，掩薄命，不要讓吾失望，去給他們兩個個痛快。”
“還是那句話，你找機會走吧。”隱春秋看天都大軍止步，暗吐一口氣，把闋聲雲舵護在身後，小聲勸誡。
“小僧還是那個回答。”闋聲雲舵收起木魚，血紅色念珠盤在手上，“死有先後，命無貴賤，你死得，我自當死得。”
“聒噪！”噪、噪、噪……超大嗓門震的耳朵疼，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火獅子裂口如獅，小舌頭亂抖，帶的大地都顫動不止。“要戰就戰，你們廢話，我可殺過來了，吼！”
“我先來。”接下來的戰鬥必定一秒難過一秒，就讓自己先來為銜令爭取一下吧。五指合握，念珠顆顆滑落，“疾！”
頂着無形音波，十二顆念珠沖向火獅子，得手之際，卻聽見隱春秋激動一喊“小心！”
闋聲雲舵還是經驗不足，將生死搏殺看做了以往在門派內的比試，紙傘掩薄命可不會給他講什麼一對一單挑，幾張白紙，邊緣閃着金屬的光澤，襲向闋聲雲舵后心。
“盡心篇！坎離分轉！”土坎水離，隱春秋勾動天干地支並五行奧義，眨眼間，闋聲雲舵就出現在隱春秋原來的位置，“盡心篇·天地同流！”突然出現在火獅子、掩薄命中間的隱春秋背後書簡大開，道道流光刺穿二賊，“怎麼！”“可能……”
難以置信的眼神失去光輝，隱春秋一式雙殺，面上卻沒有喜色，‘可惜了，還想用這招對付誅天，或許天意如此吧。’
“啪啪啪，”誅天攔住一個拔刀欲殺的將領，鼓掌笑談道，“兩位都是一時俊傑，與我天都無冤無仇，二位何必趟這灘渾水？”
“與天下人為仇，便是與我隱春秋為敵，你我之間存戰不存和，多說無益，來戰吧。”隱春秋放眼望去，只見天都將士刀兵未收，血或干、或濕，不知幾人亡命，不知何許受苦。或許未曾見過一面，但隱春秋在此，就要討個公道。
“眾人不可妄動，狂魔槍，要獨飲愚者之血。”狂風呼嘯，猛虎出閘，狂魔槍掃六合，直指儒門銜令者。
隱春秋飽含深意的看了闋聲雲舵一眼，暗中塞給他一個包裹，“小友，此乃三教本源，你我死是小，失此物是大，拿了趕緊跑吧。”闋聲雲舵麻利的收到懷裏，嘴唇咬出血來，掙扎不止，“走啊！”隱春秋急了，一掌推飛闋聲雲舵。闋聲雲舵捂住胸口，用盡全力向前飛，直到飛不動為止。
在他的背後，只聽見幾聲響徹天地的“盡心篇！天地同流！”便再無餘音……“隱春秋啊！阿彌陀佛……”天地間似乎再也沒這麼一個人，闋聲雲舵掏出帶着隱春秋體溫的包裹，打開一看，卻只是一本書，開篇一頁寫到“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