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總是有些老人，有些話讓人思考哭泣
?“樓至韋馱，你知錯嗎？”領着徒弟慢慢的走，老和尚心思很重的樣子。
“徒兒，徒兒知錯。”‘師傅從來沒這樣叫過我的全名，難道我真的有什麼不對嗎？’
“今天我真的很痛心，也很失望，不是對你，而是對我自己。”慢慢放緩了腳步，老和尚滿是皺紋的臉向天微微仰着，好似在回憶什麼。
“師傅，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怎麼會錯呢？”向前抱住師傅，樓至韋陀很久以來沒和師傅這麼近過，但是，卻也沒這麼遠過。
“今天，其實在你出去的時候，我就在你的後面了。”
“那？師弟？”
“沒錯，你師弟的事我也都知道，畢竟，你們這些孩子有什麼能瞞過我呢？雖然我的眼神不好，可老和尚的心清楚着呢。”看着仰頭看自己的徒弟，老和尚摸了摸他的臉。
“那師傅為什麼不懲罰他！難道師傅也不把戒律放在眼裏！師傅我對你太失望了！”鬆開手，樓至韋馱向後退去，氣鼓鼓的樣子反而把老和尚逗笑了。
“唉，徒兒啊，你要知道，這世上，除了修行的道理，還有許多做人的道理啊。徒兒，你是整個善惡歸源千年來天賦最好的弟子，也是我最不放心的弟子啊。”
“啊！徒兒每日吃齋念佛，禮經習武。怎麼會讓師傅擔心呢？明明是不昧因果這個傢伙最惹師傅生氣，師傅卻從來不對他發火，師傅你真偏心。”
“那，為什麼吃齋念佛的你，卻無一顆慈悲心呢？不要急着反駁，告訴師傅，這十七個年頭，你都記住了誰呢？這十七年與你打交道的人中，你與誰最熟，與誰最差？”
“這？這……這。這跟修行無關吧，師傅。”
“徒兒啊，你要記住，在佛祖成佛之前，他也是一個人呀。他是父母的兒子，他人的朋友，學生的師長，也是商販的客人。你從來不和女施主多說一句話對嗎？”
“是，師傅，我也是怕”摸了摸光頭，樓至韋馱突然覺得過往的十七年，真的是沒有一個記住的人。尤其是女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怕什麼，還不是他人的閑話？可這不就是失了平等心，這不就是你心中的業障嗎？樓至韋馱啊，你太自愛了，心也太高了，要知道，你和我並不是凌駕於世人之上的啊。我之所以把你師弟託付給你，讓你監督教導他，又何嘗不是讓他教育你呢？”
“可師弟只會犯錯誤，怎麼教育也不聽，師傅你還偏袒他。”
“唉，知道我最痛心的一天是哪一天嗎？就是今天了。徒兒，我特意喊你來此，你就沒有發現什麼嗎？”
“那位可憐的女施主眼睛失明了。”
“那，你的眼睛沒有失明嗎？一個經常見到的人，在她不見的時候，你就沒有好好問一下？你的師弟就比你有慧眼。”
“那徒兒去布施於她！”
“那你還不快去。”“知道了師傅。”
彷彿是恍然大悟的樓至韋馱摸出所有的錢，走進了屋子。看着弟子的背影，老和尚不感到欣慰，又嘆了口氣：“唉。”
果不其然，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徒兒慌忙跑了出來。
“你是不是很疑惑啊。”
“嗯。師傅，為什麼她不要我的錢啊，還要我滾出去。這個女人莫不是腦子有問題。”
“徒兒啊，背後說人壞話會入拔舌地獄的。”
“罪過罪過。我馬上去道歉。”
“別著急啊。徒兒啊，你要知道，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這個人自尊自愛，所以每個真正的人都是有佛緣的蓮子，遍佈眾生。”
“那麼，徒兒給她銀子是傷了她的自尊嘍。”
“孺子可教，這位姑娘自失明后就靠養雞為生，你的師弟每次來都不是施恩的，而是堂堂正正來與這位姑娘談生意啊，他不把這位姑娘看做殘疾，而這位姑娘也從你師弟身上得到了比錢更重要的東西。而你這樣做，是滅了一尊佛啊。”
“怪不得。”‘沒想到這傢伙也有這樣的一面嘛。’“那我再去找這位姑娘一趟，也買雞。”
“去吧去吧。”看着徒兒再次進屋，老和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一會兒徒兒又訕訕地走了出來。
“師傅，嘿嘿嘿。”摸着光頭，仍是一個少年的樓至韋馱不好意思的低着頭。“師傅，有沒有銅板啊。”
“看來徒兒你也發現了。明白你師弟為何要把銀子兌成銅板了吧？”
“徒兒明白了，那位姑娘只能靠手摸來判斷錢的真假好壞，所以只能收銅板。”
“是啊，你師弟，可是第一次就發現了啊。他一直用得都是銅板啊。樓至韋馱，你接近佛的速度是最快的，可也是離佛最遠的。因為，你還不夠慈悲啊。”
“所以，師弟需要我學習的，就是對普通人的尊重，與對萬物的慈悲，是嗎，師傅。”
“去買兩隻雞，向你師弟賠禮道歉吧。”
“啊？可是。”“快去。”
…………
傍晚時分，點點的炊煙升起，將雞分與幫忙的小孩子們。不昧因果，當然，他更喜歡叫自己野胡禪。用髒兮兮的袖子抹了抹嘴，就準備回去聽師傅講經。‘真不知道早上看見師傅哭了，是不是真的，該不是做夢吧？’
“不昧因果，你在想什麼？”“沒什麼，師傅，師傅！我我我，我看見幾個小孩子偷雞吃，特意來抓他們！”
“師弟，不要說了，我跟師傅可都知道了。”着重在都上發音。
“啊，師傅我錯了。哎？師兄你不也拿着兩隻雞，哈哈，臭老禿，你該不會被師傅逮到偷雞了吧？額，師傅，臭老禿不是用來說您老人家。”
“沒事，這兩隻雞是用來犒賞你的。算了，大家一起吃吧。”
“師傅，你不是瘋了，啊啊，徒兒不是有意說您，我只是，反正我樓至韋陀絕對不吃。”
…………
這一天晚上睡覺前，樓至韋馱感覺自己今天一定是瘋了，竟然和師傅師弟一起犯戒吃雞。不過和師弟的關係確實好了很多，這讓他很開心。而師弟今天頭一次這麼聽話，乖乖洗腳再上床睡覺，雖然依舊很臭。
“喂，臭師兄，我睡不着。”
“怎麼了，師弟？”
“唉，你居然不罵我？”
“哼，有什麼事快說，不說我可睡了。”
“你知道嗎，今天我在唱戲的那裏，看見師傅哭了。”
‘師傅哭了啊。’隨着這一句話，在離開那棟小屋后的師傅一番話，浮現在樓至韋馱心頭。“徒兒啊，你知道嗎？今天我呀，狠狠哭了一場。不要驚訝，師傅畢竟是人，人就會哭。在很久以前，師傅我父母雙亡，流落街頭。”
“啊，師傅這麼慘過？”
“是啊，多虧好心人接濟，我就在市井中活了下來。”
“完全看不出來，我還以我師傅你和我一樣是在廟裏長大的呢。明明師傅這麼有修養。怎麼會？”
“修養是後天養成的啊。師傅能有這份修養，還多虧了你呢。因為小時候的樓至韋陀希望我是一個彬彬有禮的博學師長，所以我就成了你心中那樣的人啊。不只是孩子希望變成父母老師心目中的完美孩子，父母老師也希望變成孩子心中最完美的人啊。在你來之前，我可瀟洒呢，每天吃吃喝喝，哪用得着這麼辛苦。”
“師傅~”“莫哭莫哭，你從小就是這麼優秀，從來沒讓我失望過，可是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啊。所以我收了你師弟。在我看來，不昧因果是我過去的回溯，你是師傅未來的延伸。師傅，小時候曾經最討厭看的戲是霸王別姬，因為一切都沒了，我恨這個懦夫，整整恨了幾百年，這讓我久久不能釋懷。直到今天，我看見項羽與虞姬退隱，項羽並不是孤獨一個人殺出重圍，而是兩個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這讓我也解開了一件心事，關鍵的關鍵是，人要自己原諒自己，樓至韋馱，你願意原諒師傅的過去嗎？”
“喂？臭老禿，怎麼一個勁發獃？”“沒什麼，師弟，你願意和我一起參加三年後的萬堺論壇嗎？”
“嗯？你腦子燒了？怎麼會這樣說話？”
“沒什麼，只是原諒了過去的自己。”
“且，不說人話。”
…………
第二天，又如同往日一樣二人去買菜。
“小禿驢，問你話呢？你是不是叫樓至韋陀？就是你打了我們少爺？”
看着幾個圍上來的大漢，再看看一臉歉意滿頭大汗的師弟，樓至韋陀心想：“阿彌陀佛，果然吃葷吃暈了頭，我怎麼會原諒這種傢伙，果然還是把他趕出廟去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