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行

從軍行

蕭秋年前腳去了寶堂齋,王錦錦後腳就跟了過去。

好在林氏這麼多年也很喜歡她,她去寶堂齋的次數不少,底下的丫鬟婆子都認識她,見王錦錦來了,非但沒有阻攔,還笑着迎過去。

“五姑娘來了,可你今日得在外頭等一等了。”一個守門的婆子說。

王錦錦問:“怎麼?”

婆子回答道:“四公子正與大奶奶商量要事呢,兩個關着門,綠蕪姑娘也不許人進去。”

“喔,這事兒我知道,我正要跟大伯母說。”王錦錦胡亂想了個由頭。

那婆子也不敢阻攔,便讓王錦錦過去了。

寶堂齋正院。

大門緊閉着,林氏的丫鬟的綠蕪正守在門口,一臉凝重。她見王錦錦來了,才露出一個不失禮貌的笑容:“五姑娘,四公子正和大奶奶議事,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打擾,你要不去偏廳坐會兒?我讓人給你拿一碟糖炒栗子來。”

“不用了。”王錦錦故技重施,“我來這裏正有要事與大伯母說。”

綠蕪一臉為難,皺眉道:“可大奶奶也吩咐,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打擾她和四公子啊……”

王錦錦也有些急了,怕聽不到重要內容,便對藍煙使了個眼色,想要強闖進去。然而藍煙還沒有行動,屋內突然爆發出“啪”的一聲,瓷器摔碎的聲音。

頓時,王錦錦和綠蕪面面相覷。

王錦錦神色一轉,緊張的說:“綠蕪姐姐,快讓我進去吧,再晚一點兒指不定出什麼岔子!”

綠蕪為難極了,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房門突然打開,只見滿臉怒色,眼眶通紅的林氏走了出來。

王錦錦怔愣之下,忙道:“大伯母好,也不知……”

“明珠兒,去去勸勸你四哥吧。”林氏閉了閉眼,似乎極其的疲憊。

王錦錦心下一緊,上前兩步:“大伯母,發生什麼事情了?”

林氏苦笑了一聲,將手裏的白紙遞給王錦錦,隨即什麼也不說,便踉蹌着離開。

王錦錦認得這張紙。

蕭秋年回來的時候,手裏就拿着它。

遲疑了片刻,王錦錦還是把紙打開了,她想要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碩大的“徵兵”二字排在上首,下面又是密密麻麻的軍營準則,自己通過徵兵的條件,優待,等等等等。最後最後,便是蕭秋年落款的簽名,以及朝廷兵部衙門的印章,書“過”字。

這下王錦錦再看不明白劉就是傻子了。

她將那玩意兒彷彿燙手山芋的似得扔掉,衝進房內,便見蕭秋年還跪在裏面。

堂中放着大伯王文華的靈位。

蕭秋年一直跪在那裏,面上無悲無喜。

王錦錦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紅了眼睛,問:“為什麼要從軍?你都已經是舉人了,在王家幫助下,仕途坦坦蕩蕩不是問題,為什麼還要以身犯險去邊疆?在朝廷當文官不好嗎!”

蕭秋年聞言,回頭朝她招了招手:“錦錦,過來。”

王錦錦應該是與他生氣的,可蕭秋年頭一次如此溫柔,倒讓王錦錦鬼使神差的走到他身邊。

蕭秋年看着王文華的靈位,說:“你知道養父是如何死的吧。”

王錦錦“嗯”了一聲:“就是因為大伯他不聽家中人勸告,跑去從軍,受了傷,留下病根,後來不治身亡。”

蕭秋年搖了搖頭:“這只是表面。”

他站起身,走到靈位前,沉聲說:“殺死我親生父親的,是突厥人;他們也害死我的養父……雖然養父的死,疑點重重,但這些突厥蠻夷,尤為可恨!”

王錦錦卻皺了皺眉:“為何說大伯的死疑點重重?難道大伯不是舊疾複發死去的嗎?”

蕭秋年冷笑一聲:“我養父的傷,不去碰是不會有事的!”

“什麼?!”王錦錦目瞪口呆。

蕭秋年看了她一眼:“這件事你不要聲張,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你放心,我會找他們報仇,但當務之急,先是滅掉突厥,報我生父之仇。”

王錦錦上前拉着他衣袖,還想規勸:“四哥,我知道你會武,可戰場遠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無數生死,你又怎能保證自己毫髮無損?!你……你若是在邊關有閃失,我怎麼辦?”說到後面,王錦錦幾乎要哭出來了。

蕭秋年看着她,低聲道:“錦錦,我知道你並非柔弱。王家老太太視你為掌上明珠,你父母也都對你寵愛有加,你不會有事。”

“你都不在我身邊,你如何能保證?!”王錦錦有些不管不顧起來。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出事,只是她不想讓蕭秋年離開而已。

蕭秋年又道:“我相信你。”

王錦錦囁嚅着,不知道怎麼繼續勸他。

半晌,她才又問:“你去從軍,無親無故,那裏的條件又惡劣,要是下雨你痼疾犯了,沒有我在你身邊,你怎麼辦?是要活活痛死嗎?”

說到這裏,蕭秋年竟然輕笑了一下。

王錦錦抬起頭,卻見他唇邊的笑容有些古怪。

“這點你放心。”蕭秋年看向王文華的靈位,“邊疆多乾旱,即便下雨,我也會帶着你的葯,有所緩解。而且……”

王錦錦蹙眉:“而且什麼?”

蕭秋年沉下臉說:“而且我的痼疾會好轉,絕不會像在王家如此嚴重。”

王錦錦突然發現今天蕭秋年的話,她聽不太懂。

“四哥,什麼意思?”她眼珠子轉了轉,突然靈光一閃,有些不可置信的猜測,“難道你的意思是,王家有人故意要害你?!”

蕭秋年看了眼門外,按住她的唇。

王錦錦頓時覺得身子麻麻的,不好意思的退開幾步。

隨着年歲漸大,她這兩年與蕭秋年都可以保持距離,畢竟……那啥的授受不親。

即便他是自己的哥哥。

蕭秋年裝作不知道,移開視線說:“總而言之,你要知道,我去從軍不一定是壞事。能脫離王家的掌控,並且在軍中若立功,也有晉陞的機會,不比走仕途來的困難。”

王錦錦開始是反對的,可看蕭秋年的樣子,王家有人害他,那還是躲得越遠越好。

可到底是什麼人要害蕭秋年?!

蕭秋年看出她的疑惑,只說:“這些你都不要管。我去邊疆后,你就不要來寶堂齋了。”

王錦錦腦子急轉,突然想到這些年除了她,便只有那人與蕭秋年接觸最多,頓時忍不住道:“難道是她要害你?可你明明是她的……”

“錦錦。”蕭秋年打斷她,“我已通過兵部衙門的篩選,戰事緊急,明日我便要離開。”

“明日?!”

這麼倉促,讓王錦錦腦子裏什麼都想不到了,“不能晚一些再去嗎?後天,或者下個月……最近正是入伏的理季節,要不等立秋過了……”

蕭秋年嘆了口氣,抬手拍了拍她光滑的手背:“征戰豈是兒戲。”

“若……若老太太不同意你去呢?”王錦錦還抱着最後的希望。

蕭秋年道:“朝廷用人,我既已通過徵兵,那便是板上釘釘的事。任何人不得更改,否則和抗旨有何分別?”

王錦錦無可奈何的低下頭:“四哥……你……”

蕭秋年沒有答話。

王錦錦不知道怎麼辦,突然覺得不能面對蕭秋年。她聽劉氏和旁人議論過這場戰事,搞不好會像上上次戰爭,突厥與大元僵持七年,直到第八年大元出了個李勇猛將,才擊退突厥,保平大元的江山。

這也才百年多的事情。

萬一這一次,突厥與大元打個七八年,十年二十年,她和蕭秋年什麼時候才能再見?想到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去了,王錦錦頓時忍不住眼淚,捂着臉跑開。

蕭秋年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終究沒有追上去。

王錦錦一路發足狂奔,跑到瓊芳苑,劉氏正與徐氏聊天,見女兒哭的梨花帶雨,頓時大驚失色:“明珠兒,這是怎麼了?!”

王錦錦顧不得徐氏在,失聲大哭:“娘親,四哥要去從軍了!”

“什麼?”劉氏驚詫過後,看了眼徐氏,徐氏便起身告辭,留她娘倆。

劉氏道:“你好好與娘說,到底怎麼回事。”

王錦錦於是抽抽噎噎的將來龍去脈說了,劉氏聽后,只感慨說:“好男兒志在四方,明珠兒,這件事你不能怪蕭秋年。沒想到娘親以前也是低估了他,竟是個懂感恩的好孩子。他去從軍,大意保家衛國,小意為生父養父報仇,真乃血性男兒。區區王家商賈門第,如何圈得住呢?”

一席話讓王錦錦醍醐灌頂,是了,她早就知道蕭秋年不是普通人,若讀死書學四叔那樣,還不如打仗去,這才是他的本色。

王錦錦但還是接受不了一件事:“若我幾年都見不到四哥,若他不幸……不幸步了大伯,他生父的後塵……”

“呸呸呸。”劉氏打斷她的烏鴉嘴,“你與蕭秋年接觸最多,怎能不信任他?戰場雖然兇險,可立功的話晉陞比讀書考功名不知道要快多少!若他是個有本事的,立了大功,那便可回京探親,你又怎會幾年看不到他?”

王錦錦聽了這些,到底是沒了挽留蕭秋年的意思。

但心底如何也快樂不起來。

思來想去,她能做的,便是給他多配些葯,多準備些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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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語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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