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太孫
郗浮薇是夏天的時候說要回去東昌府的,但真正動身的時候已經是九月里了。
本來不會拖這麼久,主要是八月下旬是宋家夫人的壽辰。
作為頭次上門的義女,總不好明知道義母壽辰將近,還一走了之。
故而專門留到宋家夫人做完壽才告辭。
幾個月的相處下來,她跟宋家人的關係也融洽了不少。
出發這日,謝氏跟宋稼娘都到長亭相送,說了好一會兒話才登車作別。
沈家那邊不動聲色,卻將這一幕打聽到,沈三小姐就跟張氏說:“看來咱們倒不必擔心這位是個拎不清的,能搶了宋稼娘的准未婚夫還跟宋家處好,進了咱們家門也不會太生事。”
張氏說道:“她願意讓我省心,我也懶得找她麻煩。就是她家裏人丁單薄,也不知道日後子嗣上頭會不會再叫我操心?”
言外之意,就是郗浮薇只要進門之後不影響沈竊藍的後嗣問題,張氏對這兒媳婦也沒其他要求了。
沈三小姐轉過身就將這話傳給了沈竊藍,順帶討要好處。
她這段時間沒少給郗浮薇說好話,可未必是真心向著這未來二嫂,不過是被兄長收買,專門策反張氏的。
沈竊藍得知母親的想法后總算放下心來。
雖然郗家的確人丁單薄,甚至之所以會招來滅門禍事,跟這一點不無關係。
試問郗家倘若像聞家一樣,子弟眾多,即使聲勢不如聞家,聞家又怎麼敢起謀害他們的念頭?
畢竟勾結大夫害死一兩個人還能遮掩下,害死十幾二十幾個人,足夠上達天聽了,聞家敢瘋,地方官也未必敢陪着他們瘋!
要知道不管是前朝的太祖皇帝陛下,還是當今天子,可都不是手軟的。
從郗家這幾代的血脈情況來看,怎麼都不像是興盛的樣子,郗浮薇若是繼承了這一點的話,的確需要擔心子嗣緣淺的問題。
然而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沈竊藍親自抽空跑了趟東昌府,命人將郗府收拾出來,以備郗浮薇守孝。
不過郗浮薇風塵僕僕回到東昌府之後,卻沒有立刻住進去:“我要守孝,矯兒也是。我兄長沒有旁的子嗣,結廬寢苫的事情只能矯兒來,就算如今日子已經出了小祥,堊室之居,放他一個小孩子獨自住着,我也不放心。”
其實居喪的禮儀雖然自古流傳下來,但尋常人家守的根本沒有這麼嚴格的。
畢竟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時候不是每戶人家都能支撐的起守孝三年不事生產的生活的。
何況像郗矯這種一脈單傳的情況,年紀又小,萬一守孝的時候吃不消來個三長兩短,郗家就完了。
然而郗浮薇對郗矯寄予厚望,指望他跟自己那早逝的兄長一樣,往後也能夠讀書有成,光宗耀祖。
那麼守喪之事,該做的樣子總要做,免得授人話柄,將來被人攻訐。
因此打算在堊室附近臨時找個房子陪侄子。
“住個三五日也就是了。”沈竊藍勸她,“就說悲痛過度病了,移回來就是。”
這一手是大家心照不宣的。
郗浮薇也不想為了虛禮太苛刻侄子,於是決定讓郗矯在堊室住個七天,完了稱病還家。
然而郗矯七天都不想待,他之前被沈竊藍安排的很好,住在沈竊藍一個手下的親戚家裏,被那戶人家視若己出,過的倒比在郗府時還開心點。
到底他只是郗浮璀跟通房丫鬟所出,不是正兒八經的郗家長孫。
那時候誰都沒想到郗浮璀會英年早逝,都想着他日後必然還會再娶正妻,那樣生的子嗣才是郗家正經繼承人。
所以郗家上下對他不算壞,卻也不算很親熱,不然叫郗浮璀將來的妻子跟嫡齣子女怎麼想?
這孩子於是就對寄養的人家戀戀不捨,聽說要離開就很不高興。
再聽說要守孝就索性哭鬧起來,說不想做郗家子弟,要去寄養的人家過日子。
郗浮薇也很乾脆,直接把他拖起來暴揍了一頓,又吩咐餓了兩頓,郗矯頓時就乖了。
乖歸乖,看郗浮薇的眼神仍舊是透着不服氣。
於克敵私下同她說:“你這侄子怪沒良心的,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知道體諒你這姑姑,居然還生出了外心。我看你往後還是少在他身上花點心思吧,免得養出個白眼狼來。”
“他年紀小呢,不懂事也是有的。”郗浮薇揍侄子的時候一點沒留手,打完了倒也不是很在意,說道,“這會兒犯糊塗還沒什麼好計較的。至於說是不是白眼狼,還得看往後。左右我只圖他延續我郗家血脈,要是能夠繼承我兄長的遺志金榜題名那就更好了,並不指望他其他什麼。”
郗家的事情現在差不多舉國上下都知道了,人人也都曉得郗矯六歲沒了親爹親祖父,全靠姑姑才僥倖活了下來。
郗浮薇這個姑姑對他有着撫育之恩,又是血親長輩。
將來憑郗矯再有什麼成就,敢對郗浮薇不孝,郗浮薇都站在道德高峰上,還怕收拾不了這小子?
所以她根本不擔心郗矯長大后恩將仇報。
逼着這侄子在堊室住到日子后,打着養病的幌子把人接回家,跟腳就請了先生給他開蒙。
實際上在郗浮璀沒出事前,已經開始親自教授這兒子基本功了。
只是這小一年的變故下來,郗矯在外面的時候,人家只管吃喝,可沒有請先生的待遇,倒把從前的功課給忘記的一乾二淨。
這時候只能再次從頭開始。
這孩子在外面寄養的日子因為有一群小夥伴見天的嬉戲,心不免就玩野了,並不肯認真進學。
先生告訴郗浮薇,郗浮薇又是一頓打,打的郗矯鬼哭狼嚎,信誓旦旦說長大后一定給這姑姑好看。
結果又被抽了一頓,讓他將功課趕緊寫完。
寫完功課事情還沒完,郗浮薇出錢聘了於克敵,隔三差五登門教授郗矯一些拳腳。
不圖他能上陣殺敵,只求強身健體,免得跟郗浮璀當年那樣,下場時趕着氣候變化,就一病不起。
郗浮璀的死固然是大夫被收買,做的手腳,可老實說,也跟他自己身體差有關係。
否則人好好的哪裏需要看大夫?
郗矯的學武是不需要郗浮薇督促的,這倒不是這孩子好武厭文,而是於克敵根本不用告狀,學生不聽話,他自己就打了。
打完還告訴郗浮薇,這種明明被悉心栽培還不知好歹的小傢伙,就該從現在給他立好了規矩。
不然長大點之後越發的難管。
必要時,可以考慮申請錦衣衛的專業人士輔佐。
比如說行刑手六叔。
“為郗家報仇雪恨這種事情按道理就應該是這小子來的,坐享其成還這麼忤逆,要是我侄子我早就打死他了。”於克敵不遺餘力的勸郗浮薇,“你聽我的,這種沒心肝的小傢伙就要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打的他怕了你了,就知道孝順了。”
郗浮薇笑着說:“我怎麼聽這話酸溜溜的?”
於克敵還真承認了:“我當然酸溜溜的。想當年我也是祖父跟爹爹都去的早,我娘帶着我,日子哪裏有這小子的好過?飢餐餓頓都是尋常事,別說請先生到家裏專門教授功課了,就是習武,還是幾個叔伯念在舊情的份上拉拔的。”
所以現在看郗矯的生活簡直就是泡在了蜜罐里,這小子還不領情,還覺得姑姑虐待他……於克敵越想越生氣,簡直比郗浮薇還生氣!
“也是聞家家底豐厚。”郗浮薇端起茶水呷了口,說道,“事情了結之後,義父跟幼青幫忙,分潤了不少聞家產業當賠償給我們姑侄,不然哪裏請得起先生跟你?”
他們郗家的那點兒東西,早在去應天府的時候就花光了好嗎?
當初她敢那麼花錢,也是知道聞家敗亡之後,自有自己姑侄的一份,故而不擔心以後的日子身無分文。
“你在這裏住的倒是心平氣和。”於克敵也喝了口茶水,說道,“大人那邊,因為你尚未出孝,且這會兒他跟宋尚書都忙的很,平常也不方便過來走動。官場應酬,想給大人身邊插人的,可不是一個兩個。”
見郗浮薇只是笑,他挑眉,“你竟不擔心?”
“濟寧雖然曾經是大埠,這些年來到底衰落了。”郗浮薇緩聲說道,“當今天下要論繁榮,歸根到底還是數應天府。之前幼青在應天府的時候也沒見拈花惹草,何況區區濟寧?眠花樓什麼的,還打動不了他。所以我急什麼?”
於克敵說道:“你這氣定神閑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真的就這麼冷靜呢,還是不上心?”
郗浮薇立刻掃他一眼:“有人說什麼了?”
“你道當初就只宋家想跟沈家聯姻么?”於克敵看着她,“陛下下旨,冊立皇太孫了。”
“是皇長孫?”郗浮薇坐直了點身體,挑眉,“所以有人看上了沈家二少夫人的位子?”
於克敵道:“自然是皇長孫,這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最近才傳過來,你且不要往外說。”
“我跟誰說去?”郗浮薇若有所思道,“我家現在就姑侄倆,都是要守孝的,且也沒什麼遠近親戚了……這麼說,是應天府那邊的貴人們,在沈家人面前說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