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半年前
聽了張思均的話,沙必良不由皺起了眉頭:“找狗?”
“沒錯。”張思均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女人之前養了只狗,後來跑丟了。她在網上看到了運狗車被攔下的消息,就帶着男朋友過來,想找找自己那隻狗在不在這裏。”
沙必良點點頭,這就合理了,“那她找到了嗎?”
張思均想了一下,搖頭說:“好像沒有。”
沙必良“嗯”了一聲,繼續問道:“你剛才說她是在網上看到的消息?”
“是的。”
“這事這麼快就上網了?”
“來攔車的那些人本來就是在網上集合起來的。”張思均說道,“他們全都是養狗愛好者,以年輕人為主,平時喜歡上網交流。他們還專門為此建了一個群。那天就是先在群里約起來,糾集了二三十人來攔車。這些人來到現場以後又拍照片發帖子,在好幾個寵物論壇上宣傳造勢。後來陸陸續續又有人來,這一對小情侶是來得最晚的。”
沙必良手指輕輕撫摸着鼻子,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那就是如果這些人都出現在半年前那起高速路口的堵車現場,兇手當時會不會也在現場?
想到這裏,沙必良立刻轉頭對蘇靜之說道:“我們可以讓人去調查王秋豪的個人電腦,找出那個群和相關的論壇,說不定能夠拿到那天參與攔車的人員名單,兇手或許就在那群人中。”
蘇靜之眼前一亮,緩緩點頭,拿起手機開始安排相關事宜。
沙必良則繼續向張思均詢問:“這幫人裏面誰是組織者?”
張思均指指沙必良手中的照片:“應該就是那個王秋豪,因為就數他和朱卓吵得最凶。後來我建議大家集資買狗,也是王秋豪頭一個響應,他幾乎把身上全部現金都掏出來了,我記得有兩千多塊,最後只留下了一些零錢。”
“那些狗後來怎麼處理的?”
“聽他們說是要送到流浪狗救助站,具體送沒送我就不知道了。”張思均聳聳肩膀,“我的任務只是解決高速路口的攔車糾紛,對於那些狗,說實話,我可沒心思去管。”
沙必良“嗯”了一聲,對張思均的態度表示理解。隨後他把手裏的照片交給小劉,自己則拿起桌上的一份資料翻看起來。
那是張思均填寫的出警記錄,記載了半年前那起糾紛的起因事由及處理過程。
這份出警記錄相對來說比較簡單,這也情有可原,因為這樣的糾紛在警方眼中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事。
幾分鐘的時間很快半年看完了幾百字的事發經過,沙必良覺得其中的一個細節需要深究一下,“這裏寫着‘糾紛導致附近交通一定程度受阻’,這個受阻的情況有多嚴重?”
張思均回答說:“不是很嚴重。當時雖然聚集的車輛比較多,但是大家都有意識地把車貼着路邊停靠,收費站那塊地還是挺寬敞的,只有最邊上那個入口被堵住了,其他幾個都能正常通行。”
“哦。那應該不會因為交通的事情節外生枝吧?”
張思均很確定地說了聲:“不會。”
這樣的話,一切的根源肯定就在那場糾紛中了。沙必良繼續研讀那份記錄,試圖從這短短几百字中覓得那個連環殺手的蛛絲馬跡,可是他看了又看,卻再也找不到端倪。最後沙必良無奈地將資料放在一邊,他重新面對張思均,希望能從對方的記憶中再挖出點東西來。
可沙必良也不知道具體還能再問些什麼,最後他只能籠統地作出一個假設:“如果說,那個連環殺手當時也在現場,那麼以你的第一感覺來判斷,你首先想到的人是誰?”
張思均怔怔地愣了半晌,他似乎很努力地想了,但是給出的答案卻令人失望。
“我想不到任何人。”他認真地說道,“我覺得這只是一個小小的糾紛,而且我已經處理得很好。誰會因為這件事情殺人呢?還一殺好幾個,我實在理解不了。”
從常理來說確實無法理解。但沙必良知道那些連環殺手本來就不是常人,這些人通常具備某種獨特而詭異的情感,外人看來微不足道的波瀾都有可能在他們心中激起一片驚濤駭浪。
張思均只是一個普通的交警,要讓他作出一個連自己都感到迷茫的判斷,這恐怕真有點強人所難了。
現在只剩最後一絲希望,雖然渺茫,但也要嘗試一下。
沙必良將那兩張打印出來送快遞的監控照片拿出來,一邊展示一邊問張思均:“對這個人有印象嗎?”
張思均看了一會兒,茫然搖搖頭。
監控上的人看不到容貌,只能辨別出身形和裝扮。即便此人曾經出現在攔車現場,半年前的那個冬天穿着裝扮也會和現在截然不同,這叫張思均何從判斷呢?
“好吧。”沙必良只能暫且結束這次談話,他站起身來,“今天先到這裏,如果你又想到了什麼,請隨時保持聯繫。”
???沙必良與朱思俊分別之後不久,調查王秋豪個人電腦的技術人員便傳回了消息:通過對目標聊天群和幾個寵物論壇的搜索,半年前的聊天記錄和論壇上的相關發帖已經找出來了,據此初步鎖定了二十四個參與那次攔車救狗的人員。接下來對這二十四個人展開調查走訪,相信更多有關人員名單很快就能整理出來。
?“很好。”蘇靜之下達進一步的指令,“調集所有可能的警力,立刻展開調查,我不但要看到完整的人員名單,還要看到每個人的詳細資料,包括他們的個人履歷以及最近一天的活動軌跡。”
?當蘇靜之親自前往調查的時候,沙必良也在努力從尋找其他方向的突破,而東方玉則代替蘇靜之監督並輔助沙必良。
“我們已經掌握了幾個受害目標的個人信息,他們之間的聯絡紐帶也呈現出來了,現在的任務,就是要找出那個藏匿的黑影,”沙必良半眯着眼睛分析着,“那傢伙肯定和半年前的糾紛有關,而且他應該處於受害目標共同的對立面。”
?東方玉認同沙必良的分析,但順着這個思路往下想的時候,矛盾點就出現了。
“那場糾紛里的對立面就是兩個吧:吃狗和救狗。而林瑞麟和王秋豪正是雙方的代表人物,他們本身就是互相對立的,還能有什麼共同的對立面呢?”東方玉困惑地撓着腦門。不要說四個人了,光是這兩個人他都想不通。
?沙必良瞥了瞥她,忽然問道:“你沒覺得王秋豪有些不對勁嗎?”
?“你指什麼?”東方玉一邊問一邊眨着眼睛努力思索。
?“你覺得王秋豪這樣的人會對養狗有多大興趣呢?”
“應該沒什麼興趣吧,”東方玉猜測說,“他連自己還沒養好呢,哪有閑情養狗?”
?“你說得沒錯。王秋豪連個人生存問題還沒解決呢,養什麼狗呢?我看他對吃狗肉的興趣會更大,”說到此處沙必良口風一轉,“可他卻加入了一個討論養狗的聊天群,而且還牽頭組織了那次攔車救狗的行動。”
?東方玉想了想說道:“這也可以理解吧。他是做寵物生意的,用這種方法來討好客戶,不失為一種營銷策略。”
?沙必良道:“如果只是為了討好客戶,他付出的代價好像太大了。”
“掏出兩千塊買狗?”東方玉斟酌道,“以他的經濟條件,這個數目相當於他一個月所有的收入,確實不算少。”
沙必良“嘿”了一聲說:“不光是兩千塊的事,他還準備了一輛車呢。”
??東方玉也想起來了:“沒錯,出警記錄里寫了他開着一輛小汽車。他自己肯定沒車,那這輛車是他租來的?”
“租來的借來的都有可能,但不管怎樣都得有所付出。而且我相信:王秋豪和那輛運狗車肯定不是偶遇,他是有所策劃、做過充分準備的。”
“嗯,很有可能!”東方玉表示贊同,“這麼說來,他還真是付出了不少,不管是財力還是精力。”
“所以說這事如果僅僅是為了討好客戶,有點小題大做了……恐怕他還有別的用意。”
?“別的用意?”東方玉再次陷入苦想,“會是什麼呢?”
沙必良也不知道王秋豪還有什麼用意,兩人的討論到這裏似乎陷入了死胡同,沙必良本打算去流浪狗收留站看看有沒有信息,但是流浪狗收留站的人卻說半年前並沒有收留流浪狗。
這些流浪狗去哪裏了呢?
沙必良眉頭緊鎖,覺得這麼多的流浪狗消失時間很奇怪的事情。
這些流浪狗的消失會不會跟當時的凌霄有關?
正埋頭思考的時候,蘇靜之突然打來電話,他找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根據蘇靜之提供的資料,這個人名叫吳博,今年二十七歲,名牌大學碩士畢業,現任職於一家外貿公司,在本地可算是中上收入的白領。和這個階層的很多年輕人一樣,吳博追求自由、環保、時尚的生活理念,養狗對他來說既是消遣,更是一種展現愛心的好方式。
沙必良在吳博對面坐下,首先打量了對方一番。小夥子戴了副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或許是第一次被來到凶名赫赫的黑石安保公司吧,他的情緒既困惑,又有些許緊張。
吳博畏懼的看了一眼沙必良,快速地舔了一下嘴唇,問道:“找我來到底什麼事?”
?沙必良直入主題:“半年前在收費站,一輛運狗的貨車被人攔住,這事你參與了吧?”
吳博完全沒想到是這事。他略略一怔,情緒隨即變得慷慨起來:“我是參與了,怎麼了?狗是人類的好朋友,它應該陪伴在主人身邊,而不是出現在食客的餐桌上!那次我們救下了兩百多條狗,這是對自然負責,對生命負責,更是對我們人類自己負責。不管外界怎麼評價,我堅持認為,我們的做法沒有任何錯誤!”
“既然你一口一個負責,”沙必良直視着年輕人的雙眼,“那我問問你,你救下了那些狗,為什麼不負責到底,把那些狗送到救助站?連那些狗被送到哪裏去了都不關心?”
?吳博一下子泄了氣,他心虛地低下頭以避開對方的目光。在羞慚片刻之後,他又憤憤為自己辯解:“這事不能怪我,我也是被人騙了,沒辦法。”
?“怎麼被人騙了?”
?“有個叫王秋豪的傢伙,一切都是他策劃的。他自己掙了不少錢,倒把我擋在前面背黑鍋。”
自己並未刻意引導,話題已自動轉向了案件的相關人。沙必良精神一振,順勢問道:“這個王秋豪和你有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就是網上認識的。我自己建了個聊天群,我是群主,王秋豪也加了那個群。他是賣寵物用品的,有事沒事總愛找我聊天,其實就是想多拉點生意。”吳博先把背景交代了一下,然後開始詳細講述那事的前後經過,“出事那天是王秋豪先拍了運狗車的照片發到群里,號召大家去攔車,我也去了。後來大家集資把狗買了下來,我們本來打算把狗送到救助站,可是因為我們的車輛並不能裝下所有的人和狗,於是王秋豪主動請纓他把狗送到救助站,哪知這混蛋並沒有去救助站,而是將這些狗全部賣了。”
“賣了?”沙必良一怔,愣道:“賣給了誰?”
“我不知道。”吳博想到這裏,臉上就有些憤怒,咬牙切齒地說道:“這肯定是王秋豪早就策劃好的,他一早就聯繫了商家,利用了我們……”
話到此處,事情的前因後果已然清楚,王秋豪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是顯露無餘。沙必良盯着吳博看了一會兒,換了種語氣問道:“你是不是覺得王秋豪這人和朱卓一樣可惡?”
?“朱卓?”吳博眨了眨眼睛,並不記得這個名字。
?沙必良提示說:“就是當時那個販狗的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