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進展
從浴室裏面出來，沙必良又在外面轉悠了一圈。
這是一套七十多平方米的兩居室，大間是卧室，小間被改造成一個書房。裝修的檔次不錯，室內的傢具家電也多為進口名牌，可見主人對生活品質有着較高的要求。陽台很寬敞，一頭放着台跑步機，另一頭則搭了個精緻的狗窩。
在客廳那裏有一名警察正在門廳的地面上做着測試，好像在內提取到外來男子的腳印，沙必良看了一眼，判斷這些腳印應該是某個快遞員留下的。
客廳地板上的那隻泡沫箱是支持這種判斷的有力證據：這隻泡沫箱位於外來腳印的行進拐點，箱子裏殘留着一些紙團填充物，箱子四周也有不少散落的紙團。從主人的衛生習慣來看，她應該難以容忍這些垃圾的存在，據此可以猜測，女主人遇害應該就在箱子打開后不久，她甚至沒有時間來打掃拆箱時產生的垃圾。
沙必良在屋中又轉了一圈，尋找能適配這個箱子的物件。他最終將目標鎖定為衛生間裏的那套自製的化學裝置。
鐵架、燈罩、水桶，如果要同時放進那個泡沫箱裏，大小可算正好。燈罩里盛放着濃硫酸，在搬運過程中萬萬不可搖晃傾倒，所以用很多報紙團來填塞箱中空隙，以保證內置物品的穩定和安全。
不遠處的桌面上有一張快遞底單，沙必良拿起那張單子與泡沫箱上殘留的貼痕比對了一下，完全吻合。
沙必良看着單子上填寫的寄件人信息，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這個發現告訴蘇靜之，畢竟他現在只是一個參謀人員，沒有人力也沒有技術來幫助他，所以跟蘇靜之說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在東方玉的配合下，屍檢的結果在下午的時候沙必良就接到了，當時沙必良正在數碼城裏詢問羅家名當時的行蹤，只不過從那家數碼店的老闆，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因為當天的顧客太多，老闆並甚至連羅家名的樣貌和名字都對不上號。
“就像我之前猜測的那樣，死者的死因是急性二氧化硫中毒引起的窒息。此外死者周身無任何內外傷，胃中也沒有檢出有毒有害成分。”東方玉一邊說一邊把一份詳細的分析報告遞到蘇靜之面前。
蘇靜之粗略來的翻了翻，似乎沒有什麼發現，掃了幾眼后便遞給他身邊的沙必良。
沙必良倒是看得比較仔細，看了很久之後才發現問題。
他指着一張屍檢照片問道：“昨天不是說死者全身無內外傷，怎麼這張照片的腳跟部位有明顯的表皮脫落？”
“這是搬運屍體的時候不小心留下的。因為死者的皮膚已經被酸液腐蝕，所以稍稍一使勁，表皮就剝離了。”東方玉解釋了幾句之後，又苦着臉抱怨道，“現在死者家屬也抓住這事說話呢，非說這是兇手殺人時留下的暴力外傷。我之前告訴他們死者很可能是自殺的，但家屬就認準了這處外傷，完全不接受自殺的說法。”
經過這兩天的接觸，沙必良對蘇靜之和東方玉兩人也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知道東方玉比她高冷的外表要好相處的多。
沙必良攤着手，戲謔的笑說：“這麻煩是你惹下來的，你自己想辦法應付吧。”
東方玉狠狠的白了一眼沙必良，一副“你可真不夠意思”的表情。
“現場痕迹勘查有什麼結果？”沙必良這時又轉過頭來，詢問負責調查此事的蘇靜之。
蘇靜之道：“在客廳地面上提取到一名男子的足印。足跡分析顯示這名男子身高在一米七三左右，體重約八十公斤。另外在客廳餐桌以及泡沫箱上還提取到一名男子的新鮮指紋，經與警方指紋庫比對之後，確信此人無犯罪前科。”
沙必良點點頭。現場男子的身高體重正與小樓監控中的嫌疑人外形相吻合。只不過這名男子搬運的箱子太大，臉孔正好遮擋住了監控錄像，想要找到這個人並不太容易。
蘇靜之繼續說道：“在衛生間裏的那套化學裝置上也提取到同一名男子的指紋。不過裝置上更多的指紋則是來自於死者黃慧。而且那些指紋的分佈特徵顯示：正是黃慧本人組裝並且啟動了這套反應裝置。”
東方玉還記得沙必良昨天語氣肯定的說過黃慧是他殺，可是現在的情況卻似乎不是那麼回事，不由挑釁的看相沙必良：“這套裝置上沒有除了黃慧以外其他人的指紋，那是不是說明黃慧是自殺的？”
沙必良搖了搖頭，也覺得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東方玉說的沒有問題，但是沙必良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世上怎會有如此詭異而又痛苦的自殺方式？不要說死者的家屬無法接受，沙必良也覺得匪夷所思
除此之外，黃慧的死亡方式與前面的羅家名和鄭中寧有一定的區別，后兩者都是在公共場所遇害，來往的人多且複雜，想要調查並不容易，而黃慧死於家中，通過監控來看，死之前跟他有過接觸的就只有那名送箱子的男子。
最後，一切謎團還是集中在那個送箱子來的男子身上，即便黃慧真的是自殺，恐怕也是出於這名男子的某種設計。
所以，沙必良還是覺得重點是儘快找到這名男子。
蘇靜之的人追蹤仍在繼續，最新消息是已經找到了距離馨月灣五公里之遙的路口。然而這個路口往後卻找不到目標的蹤跡了。目前他們的人正配合警方正在相關區域展開走訪排查，具體什麼情況還不得而知。
一直到中飯的時候，蘇靜之突然給沙必良打電話，說黃慧的社會關係調查有了眉目。
“最近交的一個男朋友叫作簡耀平，不過在一周前剛剛分手。”蘇靜之坐在後座上，緩緩對沙必良說道，這一趟東方玉有事沒有來，只有他跟蘇靜之兩人一起前往簡耀平的住處。
簡耀平住在一個高檔小區，裏面的安保很嚴密，裏面的保安竟然都已是黑石安保公司的人，見到蘇靜之這樣的大人物，也被強硬的要求兩人登記后才允許進入。
找到簡耀平居住的房間，他們按了半天門鈴，姍姍來遲的主人才打開了屋門。站在門后的是一個瘦高的小夥子，他穿着睡衣，眼神中還帶着些迷離，看似剛剛從午睡中醒來。
沙必良客氣地問了句：“你是簡耀平？”
對方“嗯”了一聲，懶洋洋地看着門外這兩個不速之客。
沙必良輕輕咳嗽了一聲，說明來意：“我們是偵探，現在正在協助警方調查一個案子，有些事情要向你了解一下。”
簡耀平眼皮一翻，嘴唇動了動，似乎很不高興低罵了一聲。
蘇靜之臉一沉，有點按捺不住脾氣。沙必良適時上前，單刀直入地對簡耀平說道：“黃慧死了。”
“啊？她死了？”簡耀平驚訝地張着嘴，片刻后他又顯出更加強烈的抵觸情緒，把手一攤反問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既然沒關係，”沙必良盯着對方的眼睛，“那說清楚了不是更好？”
簡耀平一邊和沙必良對視，一邊在心中估量着事態的輕重。最終他還是暫且讓步，把腦袋一扭道：“好吧，那就進來聊聊。”
沙必良二人跟着簡耀平來到屋內。主人往客廳居中的沙發上一坐，隨手拿起茶几上的香煙問沙必良：“來一根？”
沙必良搖手道：“不用。”他和蘇靜之一人一邊，佔據了組合沙發的兩個側座。
簡耀平給自己點了根煙，然後吐出煙圈說道：“要問什麼就快說吧。我很忙的，最多給你們半個小時。”
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言談舉止間卻處處流露着高人一等的傲氣。
或許他確實有驕傲的資本：出生大富之家，長得又高又帥，只憑這兩點就足以將萬千競爭的同類遠遠拋在身後了。
沙必良倒不計較簡耀平的態度，淡淡一笑，拋出了第一個問題：“你最後一次和黃慧聯繫是什麼時候？”
簡耀平沒有過多考慮就答道：“大概一個星期之前。”
“一個星期之前——就是你和她分手的時候？”
“沒錯，我們分手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繫過。”
“那你們為什麼會分手？”
簡耀平回答得非常簡單：“厭倦了。”
沙必良追問：“誰厭倦了？”
簡耀平笑了，用一種炫耀般的口吻說道：“當然是我啊。”
沙必良把對方的態度作了引申：“也就是說，是你拋棄了黃慧？”
“拋棄？”簡耀平並不認可這種說法，“這話就說大了。沒什麼拋棄不拋棄的，我們又不是談感情。”
“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怎麼叫不談感情？”
“你是真不懂假不懂啊？”簡耀平瀟洒地彈了一下煙灰，說道，“我圖她的色，她圖我的錢，我們各取所需。這事多簡單啊，跟感情有什麼關係？”
“哦。”沙必良瞥了對方一眼，“這麼說你們不是在談戀愛，而是一種包養的關係？”
“包養這事太低級了吧？”簡耀平不屑地搖搖頭，他抽了一口煙，又道，“這麼說吧，我們就是在一起玩了一年，這一年所有的開銷都是我來，她那套房子也是我給買的。”
沙必良已經沒興趣對這個問題再進行深入的探討，他只想抓住最關鍵的地方：“不管怎麼樣，黃慧並不願意和你分手，對嗎？”
“她當然不願意，”簡耀平咧着嘴道，“你要知道，男人對女人的容貌很容易厭倦，女人對男人的錢可永遠都不會厭倦。”
沙必良看着簡耀平：“我倒覺得黃慧這個女人很難讓男人感到厭倦吧？”
簡耀平眯起眼睛反問：“你是說她長得漂亮？”
沙必良點點頭。只有瞎了眼的男人才會否認這個事實。
簡耀平也沒有否認：“沒錯，她確實很漂亮，身材也火爆。”他把剩了一半的香煙掐滅在煙灰缸里，又道：“可男人對女人就是這麼回事，吃不到嘴的天天想，真吃到了很快又覺得沒意思了。你就想想嘛，鮑魚龍蝦好不好吃？可如果頓頓都讓你吃，你是不是也覺得膩啊？”
沙必良淡淡地“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簡耀平倒越說越來勁了，他往前湊着身體，像是要對沙必良展開追擊似的：“這個世界上漂亮女人太多了。你覺得黃慧漂亮？只是因為你沒有見過更漂亮的！再說了，黃慧的臉蛋和身材又不是什麼真材實料。”
最後那句話引起了沙必良的興趣，他立刻反問：“你什麼意思？”
“她整過容，鼻子隆過，雙眼皮是割出來的，胸部也是靠矽膠墊起來的。”簡耀平直言不諱，“自從見到她整容前的照片之後，我對這個女人就沒了興趣。”
原來黃慧是個人造美女！沙必良微微皺起眉頭，他決定更深一步去刺探簡耀平的情緒：“你知道了黃慧整容前的面貌，所以就對她產生了厭惡，對嗎？”
簡耀平沒有立刻回答，他從茶几上摸出第二根香煙，慢悠悠地點火、嘬吸，直到吐出一口煙圈之後，他才又開口說道：“我知道你的潛台詞。咱們可以直接點，別兜圈子。你認為我感覺受騙了，所以惱羞成怒，害死了黃慧？”
對方既然主動把話挑明了，沙必良也不忌憚正面迎擊，他沉穩地回復道：“這只是猜測，代表着某種可能性。我們警方辦案，最重要的還是要看證據。”
“我知道你的邏輯。”簡耀平翻眼皮看着天花板，自顧自說道，“就好比你買了一輛豪華汽車，號稱是全進口頂級配置，結果發現卻是一輛國內組裝的山寨貨。你生不生氣？把車砸了都不夠，恨不得要把賣車的4S店也砸了！你覺得我就是這麼恨黃慧的，對吧？”
沙必良看着對方不說話。
“可你的邏輯是有問題的。”簡耀平用夾着香煙的手指沖沙必良點了點，又道，“我們再舉一個例子吧。你在街邊攤買了半個西瓜，紅瓤薄皮，看起來熟透了，回到家一嘗，根本不甜——原來打過催熟針，你怎麼辦？氣得把西瓜砸個稀爛，然後再去找攤主算賬？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