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天上掉餡餅
姜田這幾天還是照舊在茶館中干他的服務工作,至於那個凈水器就連他自己都不看好,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曾仔細思考過,如果讓現在這位皇帝多折騰幾年,開創了中華的新紀元,那麼再過一二百年他穿越過來也許還有點用處,至於現在嘛,他的那些現代知識大多都是擺設,沒有實踐的基礎。所以靠着發明創造致富的念頭就被自己給掐斷了。
這一天行將日落,夏天天黑的比較晚,其實都已經過了吃飯的時間,又到了說書的柳先生開講紅樓夢的時候,別看故事不夠新穎,可還是吸引着姜田的耳朵,只因為此時的評書同後世有着很大的差別,除了發音帶着固有的金陵味之外,那就數時不時清唱兩句的表演方式最吸引人,像這種才子佳人的故事有着大量的詩句,唱起來合轍押韻別有風味。否則他姜田也不用為一本盜版的《紅樓夢》眉飛色舞。嚴格的說這並不是評書,而應該叫評彈或弦子書,屬於評書的早期形式,應該正是這個歷史階段,評書開始逐漸演化成後世那般純粹的念白藝術。不過今天老人不來了,他的一個小書童跑來報信說,自家的先生因為吃壞了肚子正在拉痢疾,而且病得還不輕。在表示了應有的關切之後,找老闆也不禁有些發愁,自己這小店在老友的關照下才剛剛有點起色,對方這一病上座率恐怕要直線下降生意更難做了。
姜田眼看着趙老闆要宣佈這個消息,心中自然也很擔憂,他倒是沒想到這會對收入產生什麼影響,而是害怕那些書迷們無理取鬧傷害到這個老頭,就像後世那些追星族的行為一樣。所以他一咬牙伸手拽住了老頭,自己走到了說書桌子的旁邊。
先是一個團揖向場下的觀眾拜了拜,等大家都看向自己的時候這才開口:“諸位看官,小店剛剛得到消息,柳老先生身體不適今天就不能來了……”
果然他這話還沒說完,台下就嚷嚷開了,除了表示遺憾之外,很多人還有些罵罵咧咧的心懷不滿。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老先生來不了,你這個小先生就說一段吧,要不然對不住我們的茶錢。”
還在應付觀眾的姜田沒注意到這是誰說的,但是被這人一撩撥許多人跟着一起附和,他們都知道姜田有着秀才功名,別看現在皇上有點抑儒的苗頭,可說不準哪天這些聖人門徒又風光起來,到時候想看這秀才的熱鬧就難比登天了。
趙老闆看出這些人只是在瞎起鬨,別看自己這店小二是個異類,可讀書人的上進之路還沒有堵死,新皇登基除了沒有大赦天下也沒有開恩科之外,無非就是說了幾句前朝東林黨的壞話,然後搜捕那些曾經妄圖加害他的東林官員罷了,說不定等這陣風聲過去,考慮到朝廷還是要讀書人來管理,這科考一定會重新開啟,到時候這些看上去失勢的儒生就又變成了國家棟樑。所以眼下這些人也不過就是湊個熱鬧,只要姜田擺出不悅的神情拂袖而去,他們自然不能強留。
姜田將這些人看在眼中,心中卻和自己老闆的想法相去甚遠,他很自然的將這些觀眾同後世那些鬧場的追星族畫上了等號,琢磨着要是不能給這些人一個交代,恐怕今天很難收場,可是讓自己說書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別看說書先生好像閑話一般的將一個故事娓娓道來,這其中的功力沒有十幾年的磨練是辦不到的,更別說這年頭的評書還有吟唱的環節,就自己這嗓子拿腔作調的學說北京話都困難,要想將那些詩詞彈着琵琶唱出來……
“諸位!”姜田不自覺的加大了嗓門,客人們很配合的安靜了下來,看得出秀才公的社會地位還沒悲慘到人人喊打的地步:“要我說書,在下是不會的。”
趙老闆點點頭,可接下來的話又讓他睜大了眼睛:“我們開門做生意就是要廣納財源,既然大家今天來捧場了,我就不能讓你們空手而歸。”
姜田強裝鎮定的坐到了書案的後邊,然後僵硬的笑了笑:“今日不妨由學生我給大家說個小故事吧……”
他很緊張,別看茶館不大客人也不算多,但這也算是首次登台獻藝,除非在上輩子就是個經驗豐富的演員,否則沒人會不緊張。所以緊張的結果就是他既沒有拍醒木,也沒有拉開說書的架勢念句定場詩,只是往那裏一座就像閑聊一樣的張開嘴:“我今天說的這個故事呀……”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店中也沒有鐘錶,反正打更的還沒來,也就是沒有一個時辰的時間,看太陽似乎將要西沉,算成現代時間也就是不到晚上八點。姜田這個故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觀眾們也沒計較他的表演不符合說書的套路,全都被這個帶點幽默的小故事給吸引了過去,他們發現這種表演雖然有點白開水的感覺,但挺貼近生活貼近他們這些社會小民的。
“……狠家姑奶奶這麼一走啊,那哥兒仨可就等不及了,哭喪棒一扔,風風火火的跑到老太太那屋,這個慌慌忙忙的這就要找鑰匙,那個一看還找什麼鑰匙啊,乾脆砸開算了……”姜田的表演已經有點入戲了,那種亟不可待的神情引得台下幾聲輕笑:“砸開一看,這些人可就有點傻了眼了,怎麼都是白的?那個說白的也沒關係,這也不少呢,咱一人一個咬咬看……一排大牙印子!”
這下笑聲更多了,已經知道答案的觀眾此刻正在享受那種戲耍不孝子的快感之中:“……媽呦您可坑苦了我們嘍……”
故事結束了,觀眾笑夠了之後卻有點冷場,姜田既沒有等到如潮的掌聲,也沒有得到觀眾的肯定,他就這麼看着觀眾觀眾也看着他,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一個坐的比較靠前員外打扮的人才問了一句:“下邊呢?”
“完了!”姜田下意識的回答了一句,可馬上就搞明白了這些人並不是後世的觀眾,他們還沒有習慣單口相聲的表演形式,所以該結尾的地方必須要像評書那樣做個總結:“諸位,您說這種不孝子被如此耍弄,他們還有臉待在原來的地方嗎,至於後事如何,那就不是學生我所能知曉的了。”
反響說不上熱烈,不過至少起鬨的人被壓制了下去,而且大家都對這種比較另類的評書很感興趣,誰也不會計較他給評書的表演形式縮了水,以至於又讓他說了幾個小段才算作罷。趙老闆也沒有想到這個秀才公還有這種本事,原本的擔憂換成了一種好奇,他才不相信一個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組織好一個故事,因為尋常人在講故事的時候多少都會有些廢話和重複的地方,就算是讀書人也不是誰都能用白話這樣的娓娓道來,只能說他早有準備,那麼他為什麼會仿效說書人呢?難道是有意靠此賺錢?
沒人知道這段經典的《化蠟扦》早就被姜田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後世的電台中一旦沒有應景的相聲段子,總會翻出這些長篇經典來充數,作為北方人姜田從小就喜歡聽相聲,不過幾十年如一日的聽下來,這本能引人發笑的包袱都毫無感覺了,到後來說倒背如流有點誇張,但完整的敘述還不成問題。至於三翻四抖之類的行業技巧雖然聽說過,卻也表演不出來,這就是為什麼觀眾沒能咋么出滋味故事就結束了的原因。不過這畢竟是開創了一個表演形式的先河,幾百年後的相聲演員們都公認他為祖師爺進行祭拜。
本來就很受人矚目的姜田,這下算是出了名,一個秀才肯屈尊伺候人就夠新鮮的,現在這位還能說上一小段不倫不類的評書,還別說他的書聽起來雖然不那麼驚心動魄扣人心弦,可至少能讓人會心一笑。如果說這些都是他在演藝界的有益探索,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才是真正的轟動北京城,因為朝廷新開設的一個衙門中華科學院派人來了,說是要出資購買他的一項發明專利!
看着來洽談的官員,姜田一時有點回不過神來,中華科學院是幹什麼的,別人不了解他可是很清楚的,問題是自己壓根就沒註冊過什麼專利,更沒想到朝廷制定了專利法,至於對方開出的條件,他都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眼前這個官員願意花費一百兩銀子買這麼一個雞肋的發明?
“恕學生愚魯,在下從未去貴處申請過專利,何來購買之說?”姜田在重金面前不能不問清楚,有時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未必都那麼好吃。
對方聽了一笑,從隨從那裏接過一沓紙:“這裏就是你的申請以及備案,你看看這是不是你親手所繪?”
姜田隨便看了一眼就能認出這是自己當初畫的那張結構簡圖,趙老闆曾經和他討論過覺得有人盯上這項發明,不多當時他沒在意,現在看來對方直接替他申請了專利不說,還執意要買下這個設計,那麼對方的動機究竟是什麼?一百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了,在這大亂之後的時代買上十畝好田還不成問題,就算在北京城裏生活節衣縮食一點過上七八年也綽綽有餘,姜田很是想不明白這麼個簡陋之極的凈水器會有人出此高價?
見他還在猶豫,那個官員還以為他嫌這個價錢太低,於是也沒有試探一下就直接說道:“二百兩!這是后的底線,如果你還是不同意那就作罷了。”
很顯然這個官員不是經商的材料,哪有自報低價的。也是拜其所賜原本有些猶豫的姜田很痛快的就在專利轉讓書上籤了字,都已經二百兩了,就算對方是挖個坑害自己,這個坑也必須要跳下去,要不然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賺到這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