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從風忽驟來

第三十六章 從風忽驟來

遣了守門的閽者來回話,也是一道說法。

這萬全計,如何在這節骨眼上出了差?

陳斯年驚怒交加,卻只得強忍着:

“也不來個人報備,人生地不熟的,莫丟了。”

閽人不明所以,有一說一:

“回殿下話,公主說是小病候,怕鬧動了您們,便囑咐了要悄悄的,奴才們想着公主好意,侍從婢女又都隨着,再沒什麼不妥的。”

陳斯年再止不住氣,只將雷霆怒往下賤閽人上發作:

“沒什麼不妥?若公主在外頭有個差池,你來擔待?莫說是你,便是你一大家子的性命全添上,也擔不住!”

閽者受驚,忙跪下,他不曉得錯在何處,卻曉得告饒認錯:

“饒命!殿下饒命!”

他將頭磕得嘭嘭,不一會兒就起了紅印,陳斯年不做聲,他只管用全力,又破了頭流血了。

陳斯年仍旺着火氣,剛要一腳踹他心口,聽得軟語一聲輕喚:

“聽着點兒動靜,便冒昧來了,何事叨擾了太子殿下清寧?”

陳斯年住了腳,凝神看,見着人群分潮似的開了,簇着一麗人進來。

銀紋綉百蝶度花裙,外罩翠紋織錦羽緞斗篷,蛾眉淡掃,肌麗膚潤,人似月,凝霜雪。

可不是那顧昭和?

偏生嘴裏一味的關切,眼神也柔似晴柔水:

“急火怒攻心,殿下緊着身子。”又福了禮,才仔細道:“敢問殿下,是被何事惹了大動肝火?”

周周到到,貼貼柔柔,再沒不妥的。

是太有城府算計?

還是真當有化險為夷的好氣運?

陳斯年內里亂思,可眼裏只有壓了颼颼冷,淡道:

“這閽者太不明事,便是為著公主安危,也不該瞞而不上報。”

顧昭和聽着,滿面歉疚:“原是我招來的。”她向著陳斯年作大禮,歉仄道:

“該怪我的,想着不讓您掛心添憂,自作主張,誰知倒牽連了人,殿下饒了這閽者,只當是我以強壓人了。”

陳斯年只好虛扶她:“本也不是計較,是想着您久去未還,因憂添怒了,公主既然得平安,也沒得怪他的理兒……起來,去罷!”

閽者是撿來的性命,忙謝恩退了。

陳斯年緊凝着她,非要從那閑淡從容中尋着錯縫:

“晨起還聽着公主不見好,現兒瞧着倒安康無恙了。”

顧昭和頰上紅雲,笑羞澀:

“是昭和身子嬌氣,紅糖姜水一盅盅下肚,不見好,便半信聽了個老僕婦話,用椒紅煎湯燙腳,燉了參雞湯喝來,漸好了些。”

又向著冬青玉容方向仰了仰臉:“丫頭們打聽了京內的婦人醫,說有個學問好,醫理也深的,只是古怪脾性,不上門,昭和小女子淺見,想着持才傲物,倒是高人了,便趁着能起身,去請個診。”

陳斯年順眼看去,見着冬青手上攥着藥包,信了幾分,又聽得顧昭和絮絮誇:

“那先生高明,烈性葯一概不用,旨在調養,益母草並大棗用紅糖煎服了,又好了些,幾針下去,又止了痛,昭和以為這便是大好了,先生又用川烏草烏研了細末,囑咐回來用蔥汁蜂蜜調了,敷在痛處,反覆再三,往後就不必受這苦累。”

陳斯年哪慣聽她這話,可縱然不耐至極,也只得強忍壓氣:

“聽着是久慣行醫的高明人,又痊癒了公主,論功,該行賞的。”

“殿下周到,昭和也學着兩分,業已封了銀子過去,尋了些好藥材供她使。”

顧昭和盈盈屈身:“還厚顏請殿下筆墨,只‘懸壺濟世’四字,也供與她仰瞻仰瞻。”

抬首,清目眼波橫,又仰又慕的,是未過門,已尊夫為天了。

陳斯年本也不是想對付她,他自認胸藏文墨,管顧的是江山大事,如何願用多年思學,用在閨閣女子上頭,赫然而怒,也是連個小女子都不能對付,惱羞了。

見着顧昭和小意殷勤,又向著她前些日為靜姝忙裏操持,漸不忍了,頷首輕允:

“倒不是難事。”

顧昭和愈發歡喜,面上歡喜欲綻,倒又有了赤霞的奇絕明艷。

陳斯年多看兩眼,只覺她姿容奇好,如何看得出她笑裏藏刀,是刀頭之蜜。

顧昭和冰浸似的眼,不動聲色睨了眼沈寧,又換了溫和色,訝道:

“這書生可是大過錯了,夜半被押解着受罰?”又細緻度其容貌,猶豫道:

“瞧着面熟,像是在哪處見過的?”

玉容忙上前:“您是見過,是秋空霽海的賬房。”

顧昭和仍擰眉,細思憶,冬青也上前道:

“您貴人忘性大,在客棧時瞧見他做文章,還誇過他兩句學問,又瞧見他書本翻爛,紙也不舍用,一張紙正反兩面密麻疊字,還隨手賞了十兩銀。”

那有岳國官印的銀錢原是這般來的。

顧昭和深居簡出,底下人大多隻聽個猜疑傳言,如今親見了她風流品貌,氣度端華,哪不愛看。

只覺她便是單立在那兒,也像是塵雲上的仙人兒,兩相一比對,這書生爛泥草芥似的。

當下冷嘲熱諷:“狗咬人,癩蛤蟆盯着天鵝肉。”

又想着方才話,啐道:“這般忘恩負義,說是蛤蟆牲畜也高抬他。”

……

顧昭和環顧四周,見着指指戳戳的人不少,更添訝異:

“先生何故招怨至此?”見着沈寧青白交加面,告饒痛哭,卻不說個事緣由,當下嘆道:

“先生不說個頭尾,本宮便是想求個情面也不能,你若有苦衷,道來才好,也是回頭是岸了。”

終有人看不過眼,騰騰鬧了開:

“公主菩薩心腸,可這是個該爛心爛腸狠毒人,替他求情,不值當!”

“公主,您先瞧瞧他攥的簪子,眼熟不眼熟?”

顧昭和依言細看,見着鑲玉金簪,疑道:“倒像是前頭我丟的那根?”

冬青也定睛看:“果真是,奴婢掌管公主釵釧,為著這錯漏,還自罰了月例銀子。”

她想了想,豎眉大怒:“原是你這小賊偷了去,害苦我白擔這罪罰!你若缺錢使,向公主求個恩典就是了,我家公主好心地,見着你貧苦無依,哪不憐你,偏要偷雞摸狗的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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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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