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露染胭脂色未濃
“你倒是難得糊塗,她們畏懼,你說了,她們便不畏怯了?指不定嘴上不說,心裏越發有猜想,還要生出些驚惶的毛病。”
聽顧昭和這般說來,玉容洒脫一笑:
“倒是奴婢的疏忽,也不知公主可有了好打算?”
顧昭和輕笑道:
“倒談不上高見,只是順應她們心,請幾個有修為的高僧高道,做場法事,誦念誦念,大抵也能心安了。”
又顧及冬青采璇五兒幾個的心,便又道:
“我有幾個雕作葫蘆樣兒的玉墜子,模樣也精巧,又是開過光的,你們拿了去,日夜的戴上,便再安穩不過了。”
幾人深感她體貼,不免又感激謝過,顧昭和笑罵道:
“謝來謝去,總免不了這虛禮,又沒個眼面生的外人,何苦來這些場面功夫,你們不嫌煩,我倒嫌煩呢。”
幾人齊齊笑了。
采璇五兒尚還有些束手束腳,卻是冬青與她的時日最久,便敢與她說些俏皮話,當下便笑道:
“誰願張口閉口稱謝的,您太高看自個了,不過是奴婢們拿人手軟,一時的客套話。”
顧昭和有心讓采璇五兒兩個少拘束,便佯怒道:
“還來,還來!好東西再不能落你這丫頭手裏,真真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采璇五兒知是戲言,便又開懷笑了。
采璇又想起前些日被苟大拐入知春樓,幸得顧昭和相救之事,便又喃喃道:
“從沒見着您這樣的主子,不打罵丫頭出火氣,吃穿用度,件件都是極好的,您又偏私得很,肯為我們這些個出頭……我倒想着,哪裏是來為奴為婢的,倒活成了個‘二小姐’。”
五兒彈了彈她額頭,笑道:
“二小姐?你想得倒美。”
采璇自覺失言,只當她是有心教訓她,不免有些許赧然,哪料五兒話音一轉,卻是道:
“你忘了排行,怎能越過玉容冬青兩位姐姐,正經兒我們該是四小姐,五小姐才是。”
采璇聽了一愣神,忙轉身拍她,嗔罵道:
“我拿你當正經人,要聽訓悔改的,誰知你竟是打趣!”
五兒笑道:
“好端端的,誰要訓你,是你委實太謹慎了些,這些個頑話,便是落到公主耳里,也是不當真的。”
顧昭和突地想起一事,便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誰說的,我倒是當真了,可巧我還記得,你有個待你極好的青梅竹馬,叫王敬和的,聽說模樣人品樣樣的不錯,又是個讀書人,是個有前途的。”她說著,便話鋒一轉,笑道:
“你只管好好做事,待他功成名就,高頭大馬的迎娶你,我便許你紅妝十里,如何?莫說是二小姐三小姐,連大小姐的風光都不輸呢,你道好不好?”
采璇聽着顧昭和無端提起王敬和,本不解其意,可聽着是誇,也與有榮焉,滿臉喜色的。
誰知她下句話,竟又是打趣,還關係婚姻嫁娶之事,頓時又惱又羞,滿面飛霞地啐了她一口:
“這話也是公主該說的,您也不知道羞!”
采璇欲讓她見好就收,誰料顧昭和仍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細瞧,盯得她左顧不是,右盼不是,愈發手足無措,索性跺腳,忿忿背過身去:
“嘴生您身上,憑您怎麼說罷!”
顧昭和瞧她小女兒情態,芙蓉似的爛漫含羞,又是可憐,又是可愛,再忍不住,開懷大笑。
她笑得華裳簌簌,釵翠輕搖,又是與往日清風明月不同的秀色皓姿,晨霞似的耀耀。
冬青玉容連並五兒瞧着好看,也抿嘴兒笑了,采璇哪禁得住,“噗嗤”破了功,嘴上倒還抱怨:
“您這不依饒的脾性,卻不知一山更比一山高,風水輪流轉的道理,早晚有人壓過您。”
冬青想了想,忙笑道:
“你竟忘了不成,那翩翩的公子哥兒,待公主極溫柔,極好的,怎麼公主見了他,倒像是鼠見貓兒,嘴不靈,舌不巧了呢?想來那風水輪流轉的古人的道理,竟是無錯的。”
顧昭和聽得冬青大喇喇地提起君洛,也登時有些面熱,忙要撕她嘴,卻被玉容采璇幾人趕上前攔了。
冬青愈發得了意,撫掌笑道:
“只許您打我們的趣,便不許我們回嘴了不成,哪有這般‘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道理。”
顧昭和瞧她洋洋得意,恨得有些牙痒痒,怎料面前幾人像不漏風的牆似的,偏攔着她不肯放鬆,她着實的無可奈何,笑罵道:
“反了,反了!來人!將這幾個不知高低,一肚子歪理胡話的蹄子都捉了去,往後再不用她們,打發她們到豬圈牛窩,或只做洗痰盂倒夜香的活計!”
往常主僕幾人時常的笑鬧,下頭人的摸清脾性,也知曉哪些是真話,哪些只是隨口的意氣,倒不會沒眼色的叨擾她們。
誰料今個兒真有個小丫頭進前來,倒讓幾人皆愣了神,顧昭和愣神之餘,倒未起責罵她的心思,笑道:
“我們不過是在頑笑,並未真喚人。”
那小丫頭年紀極輕,話也說不太順,只學着姐姐們的說話,一時倒還周全:
“公主姐姐們如何,奴婢們怎會有不知的,只是三皇子的人,如今尚在門外頭,奴婢們要趕他們走,可手上又沒力道,又不會說話,竟犟他們不過,再來聽聽公主的吩咐。”
顧昭和一時沒了興頭,嘴邊的笑意也散了。
正好讓那小丫頭瞥見,倒當她是怪罪她,愈發惶恐不安寧,小手揪着衣裳,怯怯地搖搖欲墜,彷彿顧昭和喘口大些的氣兒,便能將她吹倒跪地似的。
顧昭和是素來和善,奈何這丫頭只在屋外掃灑,未曾進屋幾次,怎知她到底是個怎樣脾性。
雖懵懵懂懂的聽人說她很好,卻不知她好在哪裏,便想許是月錢吃穿好些,但主子的威嚴,打罵人的毛病,倒也是不落的,
如今又瞧着她折騰人的手段,愈發當她面軟心硬,目慈手辣,自然是步步小心,唯恐差錯,可再怎麼小心,也只是小孩兒,懵懵懂懂,分不清好賴,瞧她冷臉,哪有不生怕的。
采璇知道明着勸慰,這小丫頭自不會信,便接過口道:
“這事倒怨怪奴婢,只記得與那守門庭的雜役對嘴,竟忘了公主吩咐,早該使幾個人,將僕從廚子,並連隨身禮信一同丟出去,也讓他們好看!”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