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落子會悔
施宏年紀雖然小,卻比已經去世的太子更懂人心。
定燕帝看着施宏那張和慕綰有些相似的容貌,心裏更猶刀割。
施宏低着頭,認真的回答,“孫兒沒有!”
“皇祖父你是知道孫兒的,若這件事情是孫兒來做,你定然查不到半點痕迹!”
“孫兒有這個把握!”
定燕帝一直都知道,這個孩子有着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穩,而如今這份沉穩,卻比之前更顯得內斂。
前些日子,施宏突然生病了。
這一場大病差點送走了施宏,可病癒的他,卻變得更是沉默寡言。
眾人都以為,這場大病讓施宏開了竅。
然而只有施宏自己知道,這一場大病,讓他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誅殺了齊王,又殺了自己的哥哥,身邊的人幾乎眾叛親離,可他最後還是坐上了皇位。
他在夢裏從未後悔過自己做的事情,但是也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這女子比他大了許多歲,妖嬈的像是泣血的牡丹花,他只是那麼遠遠的看着,控制着不把她佔為己有。
可最後,她卻凋零了。
她死的時候,還那麼的年輕。
他想,若有來世……
若有來世,他一定不會再管那些所謂的流言蜚語,也不想管什麼仁義道德,他想把這個人佔為己有。
等施宏從夢裏醒來的時候,卻聽見到了街道上有歡天喜地的炮仗的聲音。
他問身邊的宮人。
這人笑着回答,“太孫糊塗了?”
“今兒是景家四小姐和良國公成親的好日子啊!”
施宏的臉色本就雪白,此時逐漸變得鐵青。
“你說什麼?”他問。
那人還以為自己說的聲音太小了,又回答,“今日是良國公和景家四小姐成親的好日子!”
“聽說不少官員也去了呢!”
“老奴見你還病着,特意送了禮過去。”
施宏瞪圓了眼他難以置信的聽着宮人的話,身子卻顫抖的厲害。
又有什麼用?
他還是來遲了。
又遲了一步!
為什麼總是裴長庚……
前世是這個人,今生又是這個人。
施宏又一次昏迷了過去了,夢裏他見到了景瑟站在牡丹花前,笑的宛若朝陽。
她說,“我做的事,我不悔!”
若是真的不悔?她怎麼會走的那麼早!
若是真的能落子不悔,他又怎麼會戀戀不忘。
施宏分了心,而定燕帝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看着施宏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個陌生人,既又欣慰,又有忌憚。
今年的施宏不過十歲,一個十歲的孩子卻能說出方才的話語。
他十歲那年,還在為背書而發愁。
“朕再給你一個機會!”定燕帝說,“你要麼和朕說,你為什麼要下毒,要麼……你去大理寺,和那裏的人說,你為什麼要下毒!”
自從白睢突然消失了后,黑雲衛的勢力大部分都被定燕帝規劃給了童泚。
他不願意讓童泚來審施宏,所以把施宏丟到了大理寺。
可施宏卻知道,這位童公公早已經把持了大理寺。
但是施宏不想提醒定燕帝,他想見一見這位童公公。
最後,施宏還是被定燕帝送到了大理寺。
施宏自小錦衣玉食,很少受苦,再加上他身體孱弱的緣故,先生們待他也並不苛刻。
可是大理寺的天牢裏不止暗無天日,更是潮濕陰冷。
不少人都以為,施宏會很不習慣這裏的環境,可誰也沒想到這個孩子,居然一聲不吭的坐在裏面,連喝水都是別人送過去,他才會喝。
“公公!”來稟告的人告訴童泚,“小太孫太奇怪了!”
“一般人送進來,不過三日就肯定大哭大鬧了,可小太孫……”
“他一點也沒害怕,期間什麼都沒問!”
童泚聞言挑眉,“哦?”
“當真?”
“真的!”這人回答,“他真的是個孩子嗎?”
瞧着像是個成了精的存在。
其實大理寺還真的不敢把施宏怎麼樣,定燕帝把施宏送到大理寺來,顯然就是不想要施宏的性命!
這點,大理寺的官員們知道,童泚也清楚。
童泚當然不會對施宏做什麼,他在查探這件事情的過程里就知道施宏是無辜的!而且,施宏的身上終究流着慕綰的一點血,童泚還當真不願意趕盡殺絕。
只是童泚也沒想到,這孩子居然如此的奇怪。
“去把他帶來吧!”童泚有些好奇的摸了摸下巴,“讓我見見他!”
很快,施宏見到了童泚。
在施宏的夢裏,童泚已經去世了多年。
可眼前的童泚,卻依舊是夢中他經常看見的模樣,不,準確的說,還要年輕一些。
童泚就坐在遠處,即使他的性子早就變了,可骨子裏的東西卻改變不了。
他就算是這麼散漫的依靠在凳子上,卻依舊有一股與身俱來的氣質。
“你不害怕嗎?”童泚漫不經心的看着施宏,“你就不怕我對你動手!”
“我可是個奸臣!”
外面的人,早就罵童泚是個奸臣,是個斷子絕孫的貨。
他這些話倒是有些自嘲。
施宏卻搖頭,“你不是的!”
“你也不會對我動手!”
童泚聞言哈哈大笑,“你如此有信心?”
施宏找了個凳子坐下,他的身姿筆直,若不是眉眼裏還是一片稚嫩的模樣,還真的能唬住人。
“嗯!”施宏回答,“你是個好人!”
這下,童泚再也忍不住了,他拍着手說,“太孫,你是不是覺得我和你一樣,是個孩子?”
“你誇我兩句,我就不會對你怎麼樣?”
“你還真是天真!”
可偏偏的,施宏看着童泚的神情認真。
他像是篤定童泚不會對他怎麼樣似的點頭,“或許是我天真吧!”
“不過……”
他想了想,又對童泚說,“能讓屋裏的人離開一下嗎?我有事和你說!”
童泚挑眉,還真的讓牢房裏的人走開了。
這間牢房裏的光線黯然,薄弱的光線照在施宏的臉上,更能清楚的瞧見孩子細碎的絨毛。
是個乳臭未乾的孩子。
“我……”施宏想了想,又說,“我不想喚你童公公!”
“我想叫你一聲——表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