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佰·三一章 內憂

貳佰·三一章 內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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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黃色的光罩升騰而起,宛若一塊半透明的大布蓋般,遮在了峽谷的上空。

此刻這陣法升起得非常突兀,狀若驚鴻騰飛,由於速度實在太快,並且沒有掩蓋動作時會發出來的異響,所以一時之間‘陣’驚四座。

只是反觀此時被陣法包裹住的呼瑪雅部落內,卻無一人走出來觀望。更有甚者,整個數十萬人的大部落內部寂靜無聲,偃旗息鼓。

就連平日裏此起彼伏的雄獅吼聲,此時也銷聲匿跡了。頗有一種立冬至,萬物藏的感覺。

這時候唯有兩個人,趕在陣法包裹住整個部落所在的巨大山谷時,步履匆匆的走出了帳篷群落。

這二人一位是白髮蒼蒼,面容遲暮的老者,皺紋早已爬滿了他的面容而看不清年歲。

老者將一身猩紅色的長袍穿在身上,上面還任由黃色絲線編織成的麻布纏繞了幾圈,看似胡亂的綁縛着。

他臉上繪着一些古怪的文字,拄着一根羊頭骷髏拐杖,嘴唇烏紫色,整個人看起來,透着一股妖異怪誕的感覺。

而另一人卻又面容剛毅,是個中年人,穿着一件做工精緻的獅皮大襖,他龍行虎步之間,自然而然的透着上位者的氣度與不凡,正是吉利可汗!

這兩人出了部落後,也並沒有走出多遠,而是快步來到了一塊蜷縮在地上,形狀宛若一隻大狗的岩石旁邊。

與此同時,一道黃色的光影從上面騰飛出來。狗頭、人身,加上他所處的位置,不難猜出這道光影的身份是誰。

“呼瑪雅薩滿賽見過這位大人!”

“呼瑪雅部落可汗見過這位大人!”兩人口中齊呼,抱拳在身前,同時埋頭在雙臂間見禮。

“兩位不必客氣,”光影語氣飄忽的笑道,身體並不凝實,此刻隨着動作更是變得有些朦朧。

他的聲音聽起來,就有點像李蕭變成了威爾·史密斯時的語調,不過也確實如此,其前身,正是被封存在第十枚玉匣子中的李蕭意志!

“我只不過是一道陣靈罷了,當不得‘大人’這個稱呼。”

李蕭擺擺手,緊接着他不待二人說話,收斂起了笑臉,狗臉嚴肅道:“兩位可是已經做好決定了?”大人物之間的交談,往往一句話就能包含着多樣的意思。

“這……,”或許是覺得還有些許不妥的地方,二人對望一眼,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陣靈此刻一瞧,二人也是將表情收斂得級好,但他哪能瞧不出端倪?故此對方的所想,他也能夠猜到個七七八八。

“二位,我前段時間偶然聽到了貴民族的神話傳說,”陣靈說話的同時背過身去,面向部落外面。

在那裏,數據的洪流已經翻湧了上來,遮天蔽日,幾乎已經看不到除了數據以外的景象。

好在這個陣法也確實足夠穩固,此時的數據浪濤拍擊在上面,卻宛若拍打在了深海中的礁石島上,根本就無法將其撼動分毫。

“不知道,大人說的是……呃。”

“生命女神穆厝吉擁,犧牲了自己的身體,換來死神阿克蘇重生的故事。”

“咳,不過是神話罷了,”薩滿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漬,小聲咳嗽道。

“這可未必,任何一個民族所擁有的一切的一切,可都是有神話中得來的,”陣靈的語氣不疾不徐:“而這一切歸根結底,又都是人類自己想出來的。”

“是嗎,您是這樣認為的嗎。”薩滿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擦汗了,陣靈注意到,對方乾枯的手臂上佈滿了大小不一的斑點,這在長壽的老人身上很常見。

“好啦,我也知道這不怪你們,反正這一次由我替你們擋着,部落是沒有憂患的。”

陣靈知道此時還不是時候,他也沒有生氣,也沒有憤恨,一擺手繼續說道:“選擇死亡固然困難,但是如果斟酌一下,覺得犧牲是值得博上一回的,那又未嘗不可呢。”

兩人連忙點頭應是,這個時候也不在久留,打了個招呼,兩人又朝陣靈拜了拜后,紛紛退回到了部落去。

獨留陣靈一個背負雙手,望着外面已經大變的世界微微嘆氣。

“常言道釜底抽薪,沒有真正的斷絕掉一切希望,又哪來的新生?”

四下里無人,這個時候陣靈攤開了他的右掌,在螢黃色的光銀掌心處,那裏懸浮着一顆綠色的光點,這個光點此時透露出了強大的生機——正是生命的種子、“始”!

只不過這綠瑩瑩的光點,雖然有着無限的未來,但此刻同樣的脆弱無比。

這時候,就見陣靈稍微挪動了一下大拇指,緊接着便將拇指指肚狠狠按在了掌心間的生命種子上。

這一枚屬於李蕭的“始”,在這一刻,徹底的就崩潰碎滅開了。到頭來,這一招被變成了置之死地而後生!

恐怕李蕭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這團分離出來的意志這麼有“個性”。

而陣靈此刻,滿眼的都是瘋狂神色,不知道他的這幅模樣,究竟是在李蕭的算計之外,還是在預料之中……

遊戲大世界那邊暫且不提。與此同時,另外一個‘李蕭’卻在教訓自己的徒弟。

“師傅,您曾經說過‘凡事往壞處想,往好處做’,是要我積極向上么?”

“你說的沒錯,人最怕的就是意志消沉了,”黃燈下的盞影拉的很長,兩個人藉著明黃色的燈光,相對着盤坐在床榻上。而面對對面之人的提問,‘李蕭’忽然笑了起來。

“天龍你看,我們能不能這樣理解呢,”只見‘李蕭’右手握拳,獨留食指探出,點在身前的桌面上。本就為了加重語氣的動作,卻在觸碰到桌面時略微的穿透而過。

“往壞處想。這個人,我把他想得很壞很壞,但是外人不知道啊!”

“對吧,所以這句話是對你自己說的,就好像給自己設置一個底線。”李蕭將五指展開,像花一樣左右旋轉晃動:“‘這個人真沒想到,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但是你提前已經有了預感,你就不會感覺到失望,也就是說擁有了更大的包容心。”

“真是難以想像,還可以這樣理解,”坐在對面的是一個老者,全名叫做汪天龍,原本是一個半吊子的龍派授神師學徒,卻因為好奇之下,猝不及防,捲入到了李家族人遷移的事情中。並且又在之後的機緣巧合下,拜了李蕭為師。

老者態度恭敬,身形略微佝僂但又較為自然。他臉上的表情謙卑,一副弟子乖乖受教的模樣。

“然後,就是凡事往好處做了。這句話就很簡單了——‘做給別人看’。”

“前一句是別人看不到的,而後一句恰巧又是別人能看到的。老實講這一點很難做到,因為每個人對好的標準都是不一樣的。”

“所以我們可以推導。凡事往好處做,那個‘好’在哪裏,是你自己在做決定,但是……”

‘李蕭’做最後的補充:“但是無論是偷懶還是勤懇,要對得起自己的天地良心,決不能事後讓自己心有所欠。”說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指出良心的位置。

“徒兒記下了。”

“嗯,授神師這一途,你還是要走龍派穩妥些。我講出來的這些觀點,如果你能融合到你的道路上,會讓你走得更踏實,也更遠一些。”‘李蕭’沒有許諾什麼樣的成就,亦或多麼大的榮耀。因為授神師這一路,本身就是無限長的!

“是,師傅。”

‘李蕭’點點頭,沒再多說,而是將一枚儲物戒指遞給了對方。“不過修行我的道,你就會逐漸變得中正平和,也就不會成天想要打打殺殺了。”

汪天龍知道這是師傅的告誡,一臉嚴肅,卻並未回應,而是將目光放在戒指上面。

這裏面裝着的,乃是一些與原素之子閶笙、霧薈他們交換得來的稀有礦藏,以及一些特殊植物。這也是李蕭留下眼前這股意志的目的之一。

是的,這半透明非鬼非人的意志,乃是由神念高強度壓縮凝聚而成的半靈體。

相比起李蕭在遊戲超級大世界的成熟理念,這一股意志有着很大的弊端!

就比如說,這一股留下來的意志,幾乎就相當於和本體徹底掐斷了聯繫,最終的命運,也只有自身的能量坍塌,然後自然消散掉,並不能帶給本體絲毫的信息回饋。

“這是之前許諾給你的,提升修為的東西,今日之後,在為師的本體沒有回來之前,你也就不用再來了。”

“師傅您這是……”

“你不必多問,”李蕭擺了擺手。

“那徒兒知道了,”老者點點頭,這才躬身退下。

宮殿內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本尊啊本尊,你究竟何日才能回來啊……”李蕭意志感嘆。

有得必有失,這股意志失去聯繫,卻又能夠因為得到滋補,而長時間的存在。而他存在的這個房間經過特殊的改造,擁有着滋養神念的作用!

這也是李蕭的這一股意志,能在這裏長存的緣由。

“本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但是我已經不得不做出犧牲,這中間的空白期,也只有讓李家的眾人自己去闖了。”

雖然之前就已經提前做出預警,李家也一直是在李蕭本體授意下,處於放任自流的狀態,可一旦真失去了自己的威懾,周圍的家族會怎麼想,李家旁枝主脈的心又會不會散,這些事又讓人心中免不了顧慮太多。

他皺眉苦思,前世模樣的臉上,帶着深深的擔憂。“已經拖不下去了呢,那件事情……恐怕今日就要做了結,還好一應的安排,也都已經交代下去了!”

吱呀——!

厚重的紅銅大門被從裏面拉開。不只是大門,整個這棟奇怪的建築物都是由紅銅鑄造,這實際上是一種特殊的煉器材料,擁有溫養魂體的奇妙效果。

一身玄青色長袍的汪天龍,此時從裏面走了出來,他一邊走,一邊隨意整理着自己被坐皺了的衣着。

在這些建築物里七繞八拐,沿途撞見的下人們紛紛向他行禮,口稱他一聲‘太老爺’,地位與李中庸這個‘老宗主’平齊。

面對僕人們時都是微微點頭,此時汪天龍忍不住快行幾步,直到快要邁進一個院子時,汪天龍卻忽然停了下來。

“拖把紅,拖把紅。”

是一個小屁孩兒奶聲奶氣的聲音!

“夠了,我叫拓跋鴻!”緊接着傳來的氣呼呼的聲音中,還能聽出小屁孩拽拽的口氣。

“你不是吹牛說,小黃狗不是你的對手嗎!”

汪天龍頓時就忍不住一側目,循着聲源,這聲音是從旁邊的花園裏傳來的。

他藉著鏤空的牆壁,就見發出聲音的,是李家幾個新生的後輩。這幾個小屁孩,都是在巨陸獸的背上小世界出生的。

“那是騙你們的,”拓跋鴻此時還是一如既往的光着屁股蛋子,兩隻肥肥的藕臂抱在身前,小肚子一挺,模樣還頗為的自得。

“拖把紅,既然你這傢伙騙我們,我們再也不叫你叫老大了,”能跟拓跋鴻玩在一起了,自然也不可能是什麼年齡大的孩子,在他對面,幾個小屁孩兒同樣光着屁股流着鼻涕。

“你居然鼓動他們背叛我,”拓跋鴻氣呼呼地指着其中,一個扎着朝天辮的小屁孩,似乎覺得這奶娃娃頗不仗義。

“明明是你欺騙在先,”這個小奶娃頭頂上的朝天辮一晃一晃。

“哼,就是你煽風點火,”拓跋鴻此時卻不依不饒,腳丫踩在石板上,啪啪兩聲就撲了上去。

一時間,所有的小屁孩都混戰在了一起,你摳我的鼻子,我抓你的小辮子……

“你們都給我適可而止!”這時花園一旁的廂房內傳來了輕呼聲,是個男孩的聲音,但中氣有些不足。

緊接着,就是門被推開來的聲音,汪天龍就看到一個相貌約模十八九歲的男孩子,有些虛弱地走到了他的視線中。

長得很清秀的臉龐透着一種大病初癒的蒼白,但是一雙比常人還要大些的眼睛,此時卻是吐露出精光。

這一眼,懾得那幾個還在爭論不休的小屁孩停下來,下意識的把腳丫子對在一起,小手背在身後面,嘴巴委屈的撅起來,頓時都不敢吱聲了。

“都怪你,”一個雙羊角辮的小孩,捅了捅拓跋鴻的後背,細聲細氣地嘀咕道。

“咳,”這時候汪天龍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哇,是太老爺來了,大家快跑啊!”不知是哪個孩子咋咋呼呼的叫了一聲,所有的孩子都作鳥獸之散,鑽進了虛掩的花園大門,忽的一下就全沒了影子。

這時候僅僅隔着一堵牆,只餘下牆內牆外的兩個人,氣氛也因此變得尷尬了起來。

“王煥釧小兄弟傷可好了?”汪天龍可以敏銳地察覺到,對方此時有些局促,於是他率先開口打破僵局。

這裏是惢意城李家大宅的某個小院子,原本渾身是傷的王煥釧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不過經歷幾天的修養,他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

“多謝前輩關心了,”見牆后隱約露出半張臉的老者,王煥釧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連忙恭敬地朝汪天龍行了個禮,顯得極有禮貌。

“誒,不必拘禮,不過看你這樣靈活,想必傷也好的差不多了罷。”

“托前輩的福。”

“我可沒有什麼福,還是自求多福吧,”汪天龍笑眯眯的說完,又不忘語氣和善的叮囑道:“你還是要多注意休養,畢竟你的身體我也檢查過,是中了邪魔的詛咒之術,又從高空之上摔落難免傷及了肺腑……”

“雖然已經被我師傅想辦法去除掉了,但這身體上的頑疾,卻是不那麼簡單就能消除的。”

“多謝前輩關心了,”王煥釧有些虛弱的笑了笑。雖然是個男子,但墨色的頭髮沒有修理,像瀑布似的垂到了腳踝。當真是有幾分,“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鬢之愁,嬌襲一身之病”的黛玉美。

“你要多注意休息,我就不打攪了,”汪天龍感覺對方身體確實虛弱,便沒了多停留的心思:“你可以多晒晒太陽,必要的時候招呼一聲,有什麼事,下人自然會替你去做。”

“好,”王煥釧不知怎麼拒絕,只能點頭。

見此,汪天龍邁步離去,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

六十多平米的院子,此時只剩下王煥釧一人,他踩着碎步走到門口,將花園的大門給小心的關上。

這小小的花園與外隔絕,裏面兩邊栽種着翠竹的花壇就佔去了大塊的面積,所看起來面積不是很大。小院中終是素潔,僅有一個灰撲撲的石頭小桌和四張石凳,散發出一種沁人心脾的石香,很適合病人修養。

“小白,快來我這裏,”王煥釧這時手裏面多了一疊小酥魚,閃亮的眸子帶着童稚之色,小心逗弄起拐角處,一隻軟白軟白的小萌貓。

“喵(那群小惡魔終於走了),”毛毛這才從陰影里走了出來,鴛鴦眼的貓瞳一轉,頗為後怕的看了看緊閉的大門。

這幫調皮的小傢伙毛毛打不得罵不得,要是讓熊孩子們逮着了,還會被拖着腿到處跑。

粉紅色的鼻頭在空氣中嗅了嗅,毛毛踩着軟萌的步子一蹦一跳的來到了王煥釧身前。

“喵~,”看着對方手中的小魚乾,眼睛裏面彷彿全被小星星所佔據。一滴口水,此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吃吧,”要說來這裏休養已經有段日子了,王煥釧一直以為這是一隻普通的小貓,毛毛也喜歡來賣萌討吃的,一來二去,一人一貓也就熟識了。

王煥釧抬手在毛毛的頭頂上撫摸了一陣,萌萌的耳朵瞬時叫垂了下去。

“喵!”只不過毛毛剛吃下一根又咸又鮮的小酥魚,正在舔着唇瓣回味呢,這時卻忽然抬起頭來,接着他爪子揚起,化作一道白影猛地翻過高牆,幾個呼吸就竄出了庭院去。

“小白,小白,”王煥釧不明所以,在後面急得大叫,毛毛這時候卻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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