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羊也是有腿的
俗話說：冬至的餃子，夏至的面。
王晉家的餐桌上就有好大一盆手擀麵。麵條過完冷水，配着黃瓜條、綠豆芽、雞肉絲，淋上香醋、辣椒油，和芝麻醬這麼一拌，既開胃又過癮，吃下去保證不添暑熱。
“你慢點兒……”
老王夫妻倆互相看了看，眼睛裏都是憐惜。
“噢！”
王晉禿嚕一口麵條就往嘴裏扔一顆大蒜瓣，塞得眉花眼笑。“擱美國待久了，忒饞。昨晚回來的時候，我在路邊看見鄰居吃煎餅，口水壓根止不住，嘩嘩地流。”
“唐人街還能沒個賣中餐的？你想吃什麼就去買呀。”母親劉芳十分心疼。
王大江插話道：“胡鬧，他一個職業運動員，能由着性子么？外面賣的東西不安全，如果飛檢查出問題，這輩子全完了。”
王晉驚奇道：“嘿呦喂，爸，您連飛檢都知道？”
“當然，”王大江沾沾自喜的，“知識可以通過學習來獲得嘛，哈哈，這叫作與時俱進……你當爸五毛錢一份的《舜陽晚報》是白訂的？呃，不過聽說晚報最近要漲成一塊錢，真是豈有此理，我正在考慮退訂的事兒！”
王晉：“……”
懶得理會老王，母親更關心兒子的胃口。所以又說道：“饞煎餅對吧，那咱們中午也吃煎餅，媽待會兒就去給你烙。”
王晉道：“別，天氣太熱，烙煎餅還得守着鏊子，煙熏火燎的，我怕您身體受不住。”
母親擺擺手：“幾十年都這麼過的，我沒那麼嬌氣。”
王大江也附和一句：“就是就是，咱鄉下哪天不烙煎餅了？怕啥熱？”
王晉道：“那成，我回頭給您扯些稻草，幫忙打下手。”
母親笑道：“哎……”
一家人的交談非常平淡，也非常溫馨。親情最能給予人們以心靈上的慰藉，大家因為久居其中，習慣了，所以感觸不夠深，久別的遊子才更知道陪伴的可貴。
“嗚哩哇啦，咚咚咚……”
遠遠的，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模糊的喧鬧聲，似乎是鑼鼓，又似乎是音響。王晉把注意力都沉浸在涼麵上，所以沒怎麼注意，王大江聽見動靜，卻立刻轉起了眼珠。
“小晉啊，這幾天到了什麼節氣啦？”
王晉感覺莫名其妙：“什麼什麼節氣？剛過完夏至唄。”
王大江嘿嘿道：“對，你順着門口，往咱家的菜園方向看……羊圈邊是不是缺了點兒東西？”
王晉道：“缺啥？”
王大江道：“戰利品！”
王晉恍然大悟。
——王家莊一帶的摔跤習俗由來已久，出於對開發和弘揚的考慮，也因為有王同學的影響力充當名片，前幾年，市裏邊就順水推舟，在附近搞了個“角羊大賽”民俗節。
角，角抵，摔跤之意。羊，公羊，即最終勝利者的獎品。
每年民俗節舉行的日子，正是夏至以後。這個季節遊客們過來，可以采采園子裏早熟的“六月鮮”甜桃，吃吃農家菜，喝點兒自釀的糧食酒，享受一把真正的田園生活。王家莊地區民風淳樸，物產豐富，加之“角羊大賽”的概念比較新鮮，一時間便鬧得紅紅火火，挺像那麼回事兒。
王晉只顧着禿嚕麵條，拒絕道：“您是說摔跤比賽？嘿，我就別搗亂了，把機會讓給其他人吧。”
王大江急道：“為啥？你參加指定能贏的，白撿獎品都不要？真傻……那麼好的種羊能賣幾千塊呢！”
王晉搖頭：“我一個專業重量級拳手，世界冠軍，再欺負普通人合適么？不去不去。”
所謂知子莫若父，王大江對付自己的兒子駕輕就熟，很有一套辦法。
他長長嘆氣道：“嗨，不去就不去，隨便你。可咱們王家莊今年如果繼續失敗，還被外人嘲笑的話，那就顏面無光了。”
“嗯？怎麼講？”
王晉一向最看中“集體榮譽”，鄉土情結尤其嚴重，哪能幹看着家鄉蒙受屈辱？
王大江提起精神，抑揚頓挫地念道：“最近兩年，隔壁梨花村出了個厲害的年輕人，名叫張二蛋。張二蛋身高將近一米八九，長得是虎頭虎腦，膀大腰圓……”
王晉道：“您撿重點的講。”
貿然被打斷說書的勁頭，王大江嗆着了：“咳咳，這個小子就跟你一樣，力氣大，技術精，咱們王家莊的老少爺們兒沒有能摔過他的，連續兩年輸掉了彩頭。更氣人的是，他還挺橫，竟然口出狂言，說什麼王家莊跤法名不副實，‘摔跤之鄉’的牌匾應該轉送給他們梨花村！哎呀呀，好漢不提當年勇，時光要能倒流回去，你爸我保證第一個就衝上去干他！”
“哼。”
王晉黑臉道，“好個狂妄的傢伙，他估計有多重？”
王大江暗暗竊喜：“起碼得二百四十斤往上，胳膊比我的大腿還粗！”
王晉道：“既然是同一個量級，那我摔他就不算欺負人了。”
王大江咧嘴道：“不算不算，肯定不算！嚴格說起來，單純的摔跤和矮木矮木矮運動畢竟差着行業，你別有心理負擔哈。”
王同學又盛了一碗麵條往嘴裏扒拉，“吃完飯我就去收拾他！”
王大江給他鼓勁道：“嗯，多吃一些……”
三碗麵條外加四個煮雞蛋下去，“無底洞”王同學終於心滿意足。
“呃爾！”
王晉打了個幸福的飽嗝，臉色突地變得殺氣騰騰，又陰森又兇狠！好么，這副造型連他的親爹瞅見了都暗自心驚。
“爸呀，咱家的麵包車在不？”
王大江反問道：“你要車幹啥？”
王晉道：“要車開唄，天氣那麼熱，曬得人直淌臭汗，身上黏糊糊的。”
王大江眼神古怪，道：“年輕人要學會吃苦，勤儉持家，可不能貪圖享受啊！民俗節舉辦的地方，就在咱們的打穀場上，距離也沒隔多遠，你走着去不就得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前天我到加油站加油，九十二號漲了兩分錢呢！”
“咣當！”
王晉應聲栽倒，悲憤欲絕。
“我一去那獎品自然沒跑，幾千塊的種羊馬上就到家了，您還斤斤計較這兩分錢？把麵包車的後排座卸掉，拉東西多方便呀？”
老王糾結半天，說道：“羊，也是有腿的……要麼你牽回來？”
王晉：“……”
PS：爭霸戰之前，最後的簡單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