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憤怒
第六章憤怒
頃刻間,我被憤怒燒到了頭腦,攥着拳衝到了五班門口,丁洋和他幾個兄弟正在桌底下玩牌,看到我,臉上沒有一絲悔意。
我吼道:“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丁洋一把將手中的紙牌摔在地上,吼了聲干他,幾個人立馬衝上來把我壓在地上,就這樣,我再次在眾人面前,狠狠的被揍了一頓。
回到教室,我強忍着悲痛找同桌借來課本,重新一字一字的抄在筆記本上,能借的我都借的,一整天我都在抄筆記,以至於在教室呆到了凌晨一點,才回家。
本以為家裏的那張床是我唯一的依靠,沒想到剛到門口發現鑰匙沒帶,我小心的敲了敲門,祈禱小姨沒睡,又擔心她被我吵醒會大罵我一頓。手裏抱着的是一團重新整理好的資料,都是我用筆抄錄的,我不敢再留在學校,只能放在家裏。
敲了一陣,沒人回應,我只好使勁拍了拍,反正已經豁出去了。
仍然沒人開,我心想完了,小姨肯定又跟姓林的出去玩了,可我沒有鑰匙怎麼辦呢?我硬着頭皮給小姨打電話,打了好幾個都沒人接。
小姨註定今晚不會回來,我看着對面緊閉的房門,靠在牆上,突然想到了前天的朱姐,看來我又要經歷和她同樣的命運了,只不過清冷的樓道再沒人好心替我開門,我只能挨凍。
好不容易挨到凌晨四點,我再也忍不住,尋思這個時候早點店應該快開門了,抱着僥倖心理去了門口最近的早點店,幸運的是果然有人招待,只不過他們也剛開門,要吃上早點還得至少一個小時。
走在去學校的路上,我仍然不知道丁洋會用什麼辦法針對我,當著眾人面羞辱我,燒我試卷,砸我自行車……然後呢?
最後,我決定去找班主任,讓學校出面收拾他,我一個人的能力有限,更不可能跟他拚命,只有最後一條路。
班導聽完我的訴告,表示一定會嚴肅處理的,然後找來訓導主任,訓導主任又把丁洋叫到了辦公室,狠狠的罵了他一頓,而且讓他賠我一輛新的自行車。丁洋表面上唯唯是諾,但暗下不停的給我使眼色,趁老師不注意還朝我揮了揮拳頭。
今天一天還算安靜,可能是訓導主任的警告有了效果,丁洋並沒有在中午午休的時候找我麻煩,但我知道,丁洋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且像他這種人,根本不介意考上考不上大學,考上大學才是祖上燒高香,越是這種自暴自棄的人最難對付,因為他根本不怕被開除。
晚上放學我把該做的試卷重新檢查了一遍,然後把資料帶在身上回家,丁洋根本沒打算賠我自行車,而我也覺得得過且過,只要他不再欺負我,我也就認了。
但是這一切果然沒有結束。
回去的路上,我再次被堵了,而堵我的正是丁洋和他那幾個高一高二的兄弟,這次的人都比較面生,我估計是丁洋早就算計好的。一見面,二話不說他們就開打,我蹲在地上,死死抱着那些試卷資料,背上挨了不知道多少拳腳,最後我感覺五臟六腑都要移位了他們才放手。
丁洋突然走過來把我拎了起來,掐着我的脖子說:“把你手裏的東西給我。”
我沒理他,他一把拽住,我死死抱住,結果還是不敵三五個人的力量,眼看着那一沓珍貴的手抄資料落在了丁洋的手上,丁洋笑眯眯的說:“喲,都是你手寫的啊,不錯不錯。”
他叼着一根煙道:“你小子可以,敢去訓導處告我。”
說罷,他上來就是給我一腳,把我踹趴在地上。
我捂着肚子,疼的說不上話。
丁洋道:“本來打算就此作罷,沒想到你小子不認慫,你明天可以繼續去訓導處,我也不怕告訴你,訓導處主任是我乾爸,你覺得他會開除我嗎?”
“我就是打死你,他也不會動我一根汗毛!”
話音剛落,他把那些試卷甩在了我的臉上,我不卑不亢的蹲在地上去撿,他一腳踩在我的手上,我疼的咬牙切齒,使勁才把手抽回來。
丁洋手一揮,那幾個小弟上去就把那些資料三下五除二撿了起來,我眼睜睜的看着丁洋拿出打火機點着,火焰伴隨着他那張骯髒的面孔,在我的面前燃燒……
燒的那都是我的心血……
我欲哭無淚,想上去反抗,卻被兩個人死死按着,面對我的瘋狂,他們回敬的還是拳腳,打累了,他們才停下來。
天空下起了零星小雨,丁洋的一個兄弟說,哥,待會要下大了,咱們去網吧爽一爽吧?
丁洋點點頭說,今天到場的每個人包機費都算在我身上,還有,一人一盒泡麵。
眾人在雀躍中歡快的離去,只有我一個人跪在雨地里,看着那些可恨的背影遠離我而去,風一吹,連地上的被燒留的灰燼也離我而去。
我擦了一把嘴角,有紅色的血漬怎麼都擦不幹凈,於是我乾脆脫掉外套,使勁在臉上抹了抹,其實我更想的是抹掉眼角的淚水……
忽然間,雨停了,我一抬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頭頂上多了一把黑色的傘,一回頭,面前浮現一張絕美的面孔,她輕嘆了聲說:“一起走吧。”
我轉過頭,握緊拳頭,猛地衝刺似的跑了出去,不遠處剛好有一輛的士,我直接跳了上去,印象中那是我第一次打車,兜里僅有的十塊錢還是小姨留給我的,我沒捨得花。
打車到家后,運氣不佳的我站在門口,面對的又是空無人的房門,這次我終於忍不住抱頭大哭起來。
腦子裏無數次有個聲音告訴我,你哭個毛線,哭有個卵用,但是眼淚就是止不住,喉嚨就是不由自主的發出嗚咽……
你是個男人嗎?
張寧,你是個男人嗎?
我是,有用嗎?
當你的生活一潭死水,當你的身周全是敵意,當你連生活都成問題的時候,你想的只是有朝一日,找到機會打破這些平衡,高考是我唯一的機會,難道我要拿自己最後改變命運的機會和那幫人渣拚命?到最後,我還是我,去工地搬磚,給人打零工,而他們依舊是他們,不會因為我而缺吃少喝……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我頓了下,一回頭,發現並不是小姨,而是朱姐。
我趕緊抹了抹眼淚,低着頭不知道說什麼。
朱姐什麼也沒說,就是走過來扶起我,笑着道:“我做了香噴噴的麵條,快來吃。”
我說我不餓,而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嚕咕嚕抗議個不停。
朱姐笑了,問我是不是沒帶鑰匙,我點點頭。朱姐說,看吧,我就說咱倆特別有緣,連倒霉都是連串的。
我聽完哭笑不得,吃完飯,朱姐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說屋子已經替我收拾好了,我睡屋裏,她睡沙發,她笑着開玩笑說她家被子管夠。
突然,朱姐盯着我看了一會兒,氣呼呼的說:“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你等下我去給你找酒精擦擦。”
洗漱完,朱姐已經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看到我后叮囑了句:“早點休息。”
我挺過意不去的,我說:“朱姐,還是我睡沙發吧。”
朱姐說:“沙發太窄,你個高睡不開。”
我一急,突然道:“要不咱們都睡床上吧。”
屋裏的燈光不亮,但饒是如此,我也能注意到朱姐的臉上出現了注目的紅暈,原以為她會生氣。畢竟那天是迫不得已,而這次,我卻,我撓着頭,恨不得直接衝出去,可一想家裏門鎖着,我出去難道睡大街嗎?
只見朱姐站起身,把被子收拾起來,輕輕的擦過我的身邊,然後走進屋裏。
一時間,我有些不敢相信,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多想,然後回到床上躺在朱姐旁邊。這次,朱姐背對着我,兀自玩弄着她的手機,但不一會兒我就聽見關機的鈴聲響起,那一刻我忽然連呼吸都不敢太明顯。
朱姐沒睡,我也睡不着,總覺得很彆扭。
氣氛尷尬到了極點,我終於沒憋住道:“姐,你跟姐夫離了,以後準備怎麼過?”
朱姐頓了下,輕聲道:“房子我已經拿回來了,存款他也帶走了,還能怎麼過呢,過段日子我想去外地打工。”
一想到以後可能見不到朱姐,我忽然有種失落,但又替朱姐的婚姻感到難過,我說:“去大城市打工很累的。”
朱姐無奈的道:“那也沒轍,自己選的路,只能自己走,我得養活自己啊。”
我突然道:“等我以後賺了錢,我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