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爸爸
狗羔子,是徐州一帶的土話,是狗崽子,小畜生的意思,有點怒極謾罵的味兒,又有些愛極呵斥的意思。
狗這畜生,別看它沖你‘汪汪’亂吼,看似挺兇悍的,其實一根肉骨頭就能讓它對你搖尾、乞憐、諂媚、討好。
小狗崽子比大狗兒容易馴服?可----也容易忘本。
前腳你用肉骨頭把它養熟了,後腳別人丟了塊更大的肉骨頭,它就跑別人腿下撒歡了。
葉末,可不就是狗羔子----的
剛還跟趙惜文膩歪着,可一看到葉修謹那半魔半仙的人後,便撒丫子地奔了上去,一點留戀都沒有。
“末末,”葉修謹聞聲,抬頭看過,唇畔綻開一個笑容,彷彿是寒冬臘月里的一縷春風,頃刻間,綠了整個世界。
魔界有一種花無根無莖,依附在魔植上,它長的很美,卻也最毒,它會散出一種氣體將附近的動物引來,靠食人或動物的鮮血來供給養分,修鍊魔性,那氣體很好聞,但也是最致命的。
葉修謹的本質就跟魔花一樣,散着一種迷人且致命的誘惑,明知道接近後會死,會萬劫不復,可還是吸引着身邊的男男女女前仆後繼地湧向他。
這種吸引力並沒有因為年齡的增長而散退,反而因為道行的增加而越迷人,就像西鳳酒,清雅而不淡薄,濃郁而不釅膩,甘潤爽口。
氣啜吁吁跑下來,葉末衝破人群,一個躍起,跳上葉修謹的身,手臂圈着他的脖頸,腿纏上他的腰,像蛇般死死纏繞----
由於衝力太大,葉修謹一個不穩向後倒退幾步,又穩穩站住,手很自然地托着她的屁股,“哎呦----我的小乖乖,又重了,”低低輕笑,親了下她的額頭,打趣道,“再過兩年,爸爸都抱不動你嘍!”
話雖這麼說,卻沒有放下來的意思。
“那我以後少吃點,好不好----”像小狗撒嬌般,葉末蹭着他的臉頰,甜甜地笑着,小聲說著,卻也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因為愛吃、會吃,所以葉末並不瘦,但由於小骨架的原因,她也不顯胖,鵝蛋臉,有點嬰兒肥,笑的時候,眼一眯,眼角上揚,像個剛修鍊的小狐妖,媚而純,傻乖傻乖的,特能揪人心。
整個人看起來粉嘟嘟,有點像荷蘭小豬,嬌小可人,很是討喜。不過着手摸上去,卻是哪兒都是肉,軟軟的、肉肉的,手感很好。
基本上,她這體質,屬於易瘦、易胖的類型。
就是一吃就長膘,不吃就掉膘。
“我家小饞貓,可不是能挨得了餓、抵擋住美食誘惑的主!”葉修謹笑了起來,細而長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墨色的眼眸深邃地閃着。
趙惜文走過來,衝著葉修謹,恭敬地喚道,“小舅舅,”
雖然他對葉修謹一來就將葉末搶走的行徑非常惱火,可對這個小舅舅還是相當敬重的。
早年間,趙寄真正是奮鬥的當頭,葉宜蘭夫唱婦隨地跟着他打江山,趙修文六歲之前的時光都在葉家長大,葉修謹作為小舅舅,本該給這個小侄子樹立好良好的榜樣,可他乃葉家么子、寵兒,自己都處於無法無天、胡天海地的當頭,能做好榜樣?才怪!
沒少收拾、欺負他倒是真的。
即便現在那顆當年幼苗的他已長成材了,可葉修謹的餘威尚在啊。
再說,如今的葉修謹已是參天大樹,段數還不知道又高了幾級呢?
雖說葉修謹只比他大十四歲,可到底是他長輩,早在他還是小屁孩時,人家就已經是耍陰鬥狠的祖宗了,所以,趙惜文骨子裏的狷狂、陰暗、狠毒、狡詐、有一半原因是受他影響。
“惜文?”將葉末放下,拍了拍趙惜文的肩膀,葉修謹笑着說,“好小子,一年不見,這個竄的可夠快的,都趕上你爸高了,”捶了下他的胸肌,“軍校出來的,果然很結實,肯定特招女孩喜歡吧!有女朋友沒?”
“沒有----”趙惜文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說這話時,眼睛卻瞟向葉末,見她一副於己無關、與世無爭的淡漠樣,火,沒由來地飆了上來。
可,葉末的心全然沒在他身上,所以壓根沒注意到他眼中的怒火。
“跑那麼快也不怕摔着,”又氣又惱又疼掐着葉末的臉頰,趙惜文數落着,“瞧瞧,剛洗好的澡又是一身汗,”
葉末沖他做了個鬼臉,扭頭對葉修謹說,“爸爸,你不在的時候,哥哥老是欺負我!”小嘴一嘟,巴拉巴拉地告起狀來。
哪天打了她的屁股-----
哪天停了她的點心----
哪天搶了她的肉骨頭----
哪天沒收了她的零用錢----
趙惜文聽后那叫一個窩火----好啊,好啊,說她是畜生,她還真一點人性都沒有。
若非場合不對,他非上去嚼爛了這個沒良心的小白眼狼不可。
葉修謹將葉末輕輕攬在懷裏,“肯定是你調皮惹哥哥生氣了唄!”
自家的女兒是啥樣,葉修謹心裏明白的很,輕輕一笑,並沒追究的打算。
“小沒良心的東西,也不知道是誰把爺爺的花瓶打碎,求我買個新的補上;吃冷飲吃到肚子痛,抱着我哭着鬧着不打針;熬夜看漫畫書,在課堂上睡覺被老師抓,打電話向我求救----”趙惜文看着老實依偎在葉修謹懷中的葉末,氣不打一處來,一個沒剎住,就爆了!
心裏憤憤,小畜生,我鬥不過你爹?還擺平不了你?
“哥哥,”葉末轉身撲到趙惜文懷中,踮起腳尖捂着他的嘴,又是耍嬌又是哀求道,“別說了,哥哥,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
“為什麼不說,我這是禮尚往來----”趙惜文捉着葉末放在嘴邊的手,順勢將她攬入懷中,壓的得意,繃著臉問,“不是說我欺負你嗎?我得讓小舅舅知道這個中緣由,法官裁定犯人有罪,還要給他個申辯的機會呢?怎地,我就不許?”
“哥哥,我錯了,你沒欺負我,是我亂說的!”張合的唇,泛着柔潤的光澤。
“以後,還敢在小舅舅面前搬弄是非、告我狀不?”點着她的額頭,兇巴巴地問。
“不敢了!”搖頭,眨着小鹿斑比般的眼睛,苦哈哈地保證。
一圈的人看着兩個孩子鬧,享受着這視覺盛宴,沒有插手阻攔的意思----
視覺享受,確實是!
兩個孩子,一個氣度雅然,丰神俊朗;一個靈秀嬌小,清純可人。
男孩雖繃著臉,可眼中的寵溺和疼惜卻不加掩飾。
女孩純凈的眼眸,像嬰兒一樣明亮純清,討好、求饒的同時,閃着動人的光芒。
金童玉女,不過如此吧!
一旁的葉修謹看着兩人的‘互動’,臉上依舊帶着風清雲淡的笑意,可----一雙漂亮眼眸卻越顯凌厲,泛着冰冷而複雜的光。
許久,葉修然走過來,笑着對倆孩子說,“好了,好了,別鬧了,爺爺叫你們過去呢?”
“知道了,二舅,”趙惜文拉着葉末的小手,“那我們先過去了,”沖兩位舅舅點了個頭,便笑眯眯地離去了。
“這次回來,還走嗎?”瞄了眼朝這邊望過來的葉柏成,葉修然壓低聲音說,“爸爸年齡大了,他很想你留下來----哎,老爺子近兩年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你別讓他為你傷神、傷身了,”
“二哥,”葉修謹皺了下眉,“每年都說上一遍?你也不累,”抬起左手,揉着眉頭,很是不耐煩。
“臭小子,你以為我想每年都問上一遍啊,你要是願意留下來,我能這麼煩你?累我?”葉修然沒好氣地沖他低吼道。
他自詳脾性溫和,可對這個小弟弟,還是壓不住火兒,不是他偽謙和,而是這個弟弟打小就有讓兔子咬人、烏龜暴走的能力。
“可我的事業都在國外,現在回來,我能做什麼?”看了他爹兩眼,又飄向被趙惜文帶走的葉末,心緒不定。
“別找這些借口,扯這些沒用的,你真當你二哥傻子,好糊弄?就你現在的家當即使從現在開始啥事不幹,也夠你揮霍幾輩子的了,”
葉修然是兄弟幾個裏最心細的一個,對葉修謹的事也是最上心的一個。
這個小弟,他是從小看到大,對他的能力他比誰都清楚。
一句話,他有多荒唐,他的腦子就有多聰明。
這幾年葉修謹雖然在國外,可他對他的情況大致還是了解的,小七是他們兄弟幾個當中最能折騰,也是最有錢的一個----
“我那些家財將來都是要留個末末的,哪能隨意揮霍?”望向老爺子身邊正在撒歡的女兒,葉修謹的面上浮上一層濃濃的、化不開的眷戀和寵溺,“我家丫頭命苦,我得多給她準備點,”
“行行行,我知道末末是你心肝、寶貝,命根子,你為她什麼都捨得?可你別忘了,老爺子可是你親爹啊,他當你是他的心肝、寶貝,命根子,你換位想一下,有一天末末撇下你,一走八年,你是什麼心情?”看到他眼中波動的情緒,葉修然趁熱打鐵道,“就是為了她,你也該回來,丫頭十六了!這無父無母地過了八年,你還想讓她繼續這樣下去到嫁人?”
葉修然心裏不是味啊----他們也是他的家人,可他心裏最重要的只有他那個女兒,他們這些人加起來還不如一個小末兒重要。
他家丫頭命苦?
怕也只是他自己這麼認為吧!
葉末這個養孫女可比他家葉璇這個嫡親的孫女還受寵呢----
“二哥,”望向沙上的葉末和正在往葉末嘴中放橘子瓣的趙惜文,看着兩人自然、融洽的親昵,眉頭蹙了蹙,有些動容,“容我再想想,”
似乎,他真的離開太久了!
“好,你想,你好好想想,”葉修然也不催他。
再堅強的階梯,如果缺了個口,那麼離崩塌的日子不遠了。
葉修謹走過去,衝著葉柏成叫了聲‘爸爸’,徑直坐到他的身邊,順手撈起葉末坐在自己大腿上,下巴擱在她的肩頭,摩挲着她的臉頰,問,“末末,這段時間,有沒有聽爺爺的話?”
葉末不答,而是望向葉柏成,“爺爺,你說----”杏仁大眼眨巴着。
葉修謹之所以從小到大沒挨過揍,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懂得‘耍嬌’,你說那麼個可人兒,勾着你的脖子,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望着你,即便知道是他的錯,也不忍心打他不是?
他那幾個哥哥也在萌他那種小可憐扮相,所以甘願充當他的幫手。
葉末是他帶大的孩子,這招運用的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所以,葉老爺子露出慈愛的笑容,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我家小末末可乖嘍----是爺爺的小開心果----”
“聽見了吧!”葉末眼角一挑,望着葉修謹嘴角一勾,很是得意,“爺爺是咱家的權威,他說的准沒錯!”
“鬼丫頭----”輕輕地捏了下她的鼻子,葉修謹寵溺地一笑,眼睛裏閃爍着鑽石一樣的光。
午後的陽光灑落在他那張極致‘漂亮’的五官上,就像黃昏的沙漠罩上一層橘黃色的紗幔,美的攝人心魄。
葉末看着這樣的葉修文,恍惚了、入迷了----
這一刻,她的世界無聲、無影、無景,只有他、只有他----
腦中回蕩着一詞: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國,再笑傾人城,寧不知傾國與傾城?佳人再難得----
佳人?
是啊,佳人!
歲月如此悠悠,卻沒在這個‘爹’的臉上留下半點痕迹,一如十年前,他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那般奪目、**----
用網絡上流行的一句話來形容葉修謹最合適不過了。
哥不在江湖已經很久了,但是江湖依舊流傳哥的傳說……
不要羨慕哥,哥只是個傳說……
“末末,”耳邊寵膩的輕喚,輕輕緩緩地疏通葉末的聽覺神經,漸漸地將她從冥想狀態中拉回,“想什麼呢?”輕輕拍打着她的臉頰,帶笑的眼眸,一閃而過的誘惑,“小東西,怎麼又愣神了?”
“老葉,這次回來,能不能別走了?”葉末突然說道。
除了葉末之外,老爺子葉柏成和趙惜文也期盼着答案。
前者希冀,後者擔憂----
當年葉修謹突然要出國留學,最過不得的就是葉柏成。
早先年他還擔心他太胡鬧而耽誤了自己的前程,可,當他真的放下小末出國留學、深造、為自己將來打拚時,他又不捨得了。
一年,他最盼望的是他到來的時刻,卻最害怕的是他離開的時刻。
每每想開口讓他留下,卻又放不下這張老臉。
今個葉末開了個頭,他也坐不住了,“謹兒,你在外面都八年了,末兒都十六了,我也沒幾年活頭了,你也該回來,”找個媳婦,生個娃,好好過日子了。
輕嘆一口氣,後面的話沒敢說。
葉修謹突然出國留學、深造,別人不知道這箇中原因,他卻是知道的。
他一直都以為葉修謹對那人只是一時的迷戀,只當他年少荒誕,卻不知,他竟然如此執着。
十六年了,那人都死了十年,可,他依然沒有回心轉意的意思。
娶妻生子,他不指望了,只希望孩子能在自己有生之年陪在自己身邊。
“爸爸,讓我考慮一下,行不行?”葉修謹低頭沉思,半響過後,回答道。
“好,你考慮,你考慮,”葉柏成激動了,八年了,還是被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