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求活
宴席上除了塗霖,其他人都很開心,這樣胡吃海喝的機會不多,都顯得其樂融融,幾個小的還向爹爹和爺爺告狀哥哥不給那種好吃的糖果和脆餅,惹的父祖哈哈大笑,父親甚至向著弟弟妹妹們,勒令他把好吃的糖果交出來,不許藏私。
雖然在吃飯,不過塗霖的心思完全沒有放在宴席上,腦袋裏邊還是不斷的思慮着將要發生的黨錮之禍,爺爺和父親的安慰並沒有讓他有一丁點的放心,就着烤羊肉一口一口的吃小米飯,時不時的喝一口水酒。
塗霖試着詢問一旦大將軍敗亡是否肯向宦官集團低個頭,保住性命要緊,只要保住性命日後還有翻身的機會,誰知父祖勃然大怒,訓斥塗霖寡廉鮮恥,奸宦霍亂朝綱,道德淪喪,貪財害命,焉能與之為伍,就是站在同一片天下都感覺到恥辱,眼看着父親塗凌直接大腳就要踹上來,塗霖扔下筷子掉頭就跑,看着父祖怒髮衝冠的樣子就知道走賄賂宦官這條門路是沒有一點希望了,就算是保得性命士人的唾沫也能把人淹死,全家人非上吊不可。
今年五月間,天有日食,竇武、陳藩便糾集大臣上書太后,要求革除宦官參政這一大朝政弊端,可惜竇太后則認為從漢元帝時就有宦官參政,這是正常現象,雖抵不過大臣的苦諫,誅殺了管霸、蘇康,卻保護的大太監曹節、王甫等人。八月,又出現太白金星經房宿,由上將星入太微垣的天象,當時的人認為這是不祥之兆,象徵奸佞在皇帝身旁,大將軍有災難。竇武這才下定決心動手除去曹節、王甫一黨,並且進行了一系列的安排。
新任黃門令山冰在北寺獄審訊長樂尚書鄭颯,鄭颯的供詞連及曹節、王甫一黨的所有宦官,證據確鑿,竇武打算將其一併上奏收捕。明日大將軍竇武輪值休沐,是夜,竇武處理完公務,拖着疲憊的身軀出宮歸府,剷除宦官集團的計劃設計完備,核心成員早已得知計劃,待休息一日,後日一早大朝會便會上表皇帝,不管皇帝是否同意這次都要強行調兵圍剿宦官,如今自己大權在握,百官擁護,區區奸宦彈指可滅。
宮中素來都是宦官的天下,無論哪一朝那一代宦官宮女對皇宮中的一草一木都是了如指掌,竇武前腳剛離開皇宮,宦官朱瑀最先得知消息,偷看了他的奏章,立刻罵道:“宦官放縱非法的當然可以殺。我們這些人有什麼罪呢,何以應該一起族滅?”腦筋一轉,轉身出了公署大聲呼喊:“陳藩、竇武奏請太后廢帝,這是大逆不道......”並且立即連夜召集親信中強壯有力的長樂從官史共普、張亮等十七人,向其他宦官傳遞消息。
大宦官中常侍曹節聽聞后驚慌失措,本有太后維護,自先帝駕崩后一直在黨爭中後退,同為中常侍的管霸死了,蘇康也被誅殺,黃門令魏彪被罷免,長樂尚書鄭颯至今蹲在北寺獄裏,一退再退,如今退成這般依然不能滿足竇武,還要誅殺全部宦官,退無可退,那就不退,曹節領親信宦官強闖甘泉宮,劫持皇帝劉宏,關閉宮門,並與皇帝乳母趙嬈一起矇騙年幼的皇帝,搶奪印璽符節,脅迫宮中尚書官屬書寫詔書,任命中常侍王甫為黃門令,持節到北寺獄收捕尹勛、山冰等親竇宦官,山冰懷疑,不接受,王甫於是殺山冰及尹勛,並釋放了鄭颯。並使鄭颯等持節收捕竇武等人。緊接着強闖椒房宮,劫持太后竇妙,奪去太后璽書。
辛亥政變還是如期的爆發了,今年是農曆辛亥年,似乎辛亥年特別容易爆發變革呢。
洛陽徹底亂了,混亂喊殺打破了夜晚的寧靜,宮中到處變得燈火通明。天明,宮中政變傳出來,年逾八旬的陳藩聞訊后大怒,即率領太尉府僚,衛士,及太學生數十人拔刀劍沖入承明門,到尚書門終因寡不敵眾被擒,陳藩依然不依不饒,張口不斷大罵奸宦,當日被害。
鄭颯持節到大將軍收捕竇武,鄭颯原本被囚禁在北寺獄,現在敢堂而皇之的來到大將軍府,竇武猜測出來宮中肯定有變,拔刀劈死鄭颯等宦官,騎馬馳入步兵營,召集數千兵丁囤於都亭下,對軍士下令:“黃門宦官反叛,儘力誅殺者封侯重賞!”
塗凌為大將軍府司馬,聽聞大變后全身披掛,緊急趕往大將軍府,光祿勛總管宮禁一切事物,塗逸也徑直前往皇宮,並且召集屬官,不過宮門關閉,而且本屬於塗逸統管的虎賁、羽林兩營禁衛也在天子詔書的詔令下歸屬黃門令王甫統帥,手持寶劍的王甫把陳藩的人頭扔了下來,並且大喊:“太尉陳藩反叛朝廷,現已被捉拿梟首,爾等也要附逆嘛?”說著就要派遣禁衛出宮捉拿塗逸等人。
塗逸這個時候才感覺到無比的後悔,宦官接手宮廷衛戍,說不定皇帝太后已經蒙難,這該如何是好?對,孫兒塗霖見識非常,一直勸說昨夜就,不如趕緊回家詢問孫子的意見,其實不走也不行了,周圍的屬官通通跑光了,就剩下一個老僕在身邊。
塗霖腦袋也疼死了,恨不得打自己幾下。自己剛來大漢朝,對官員制度權力一點也不熟悉,要知道爹爹和爺爺手裏掌握一定的兵權,還廢那個勁呢,直接勸說父祖提兵把這些奸宦抓了不就結了,大不了日後被打幾板子被,有竇武護着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兒,起碼比現在這種情況好啊。哎,機會錯過了,他娘的。
家裏也亂成了一鍋粥,母親塗崔氏在外面儘力操持家務,塗霖亦如熱鍋上的螞蟻,在中堂上來回踱着步子,他想過單獨逃離洛陽,然後隱姓埋名,憑藉手裏的土豆地瓜,來日不愁沒有好生活,可是他又非常割捨不下這兩世為人帶來的家人,尤其是與前世父母一模一樣的爹娘,但是帶着一大家子人逃命那就是開玩笑,還是等等吧,或許還有變化呢,父祖出去還沒有消息呢。
“爺爺,爺爺......”見到爺爺塗逸從月亮門匆忙的走來,塗霖連忙出來迎接:“爺爺,外面情形如何啊?”
塗逸進入屋內,喝了一口茶,穩了穩心神,說:“喜雨兒啊,真如你所說宦官造反,控制了皇宮,皇帝太后的情況尚不知曉,不過太尉陳大人已經遇害,被奸宦梟首,聽聞大將軍逃入步兵營調兵,具體情況尚不知曉,喜雨兒,你說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啊?”
塗霖雖然心裏早有準備,可是還是非常震驚,理了理思緒,半響言道:“爺爺,孩兒料定大將軍必敗,即使他能召集的到兵士也斷無勝機,南北兩營將士歷來直接聽命於皇帝。宦官控制了皇宮,說明皇帝的印璽符節也在他們手中,他們完全可以矯詔迫使南北兩營將士不聽命於大將軍,宦官並不會打仗,但是護匈奴中郎將張奐將軍可是戰場驍將,宦官必定會利用張奐不明京都局勢這一點,矯詔令張奐率兵攻伐大將軍,如此一來大將軍還有何勝機。”
“吾這就去尋找張然明,與他講明局勢......”塗霖連忙攔下,說:“爺爺,來不及了,如果昨夜還有希望,今天張奐必定已接到詔書,說不定這會已經集結軍隊入城了呢。”
“該如何是好啊?該如何是好啊?”塗霖扶着爺爺坐下,說:“爺爺,為今之計只能求得自保,不有一句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么,只要咱們活着就有剪除奸佞,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的時候,雖古有大義,然時局變化無常,規則也應有適當變化,一旦身死一切皆休,竇將軍和陳大人等等英傑的冤屈可就沒有昭雪的那一天了......”
塗逸突然拍案而起,怒喝一聲:“難道讓吾去求那些奸宦?吾寧死不為!”
塗霖連忙說:“不是的,去求奸宦雖然能保住性命,但是也必然為天下人所不齒,日後口水也將把咱們淹沒,孩兒的意思是去求助那些世家大族,求助他們出面相助,以世家大族的力量奸宦還是不敢輕易得罪的,說不定可以保住性命,不如趁現在宦官勢力還未控制京都,爺爺這就去拜訪城中的那些士族求助,孩兒保護家人出城回南陽老家暫避,待來日風波過去,爺爺與爹爹再回南陽團聚,如何?”
塗逸低頭思量,古人的思維很定式,受儒家思想熏陶儒生大多都是腐儒,顧念的事情極多,對名聲有着痴迷的固執,哪有現代人塗霖的光棍態度,除了家人的生命,塗霖可以放棄一切身外之物,什麼金銀財寶,什麼功名利祿,還有那些虛無縹緲的名聲,與生命相比都是無用之物,可是塗逸恰恰相反,生命才是最無用的,與功業,與名聲相比生命最無用,大丈夫死得其所,重於泰山就行,為了理想,為了名聲,為了恩義,死也就死了,相反苟活於世,生不如死。
塗霖見爺爺有遲疑,趕緊繼續勸:“爺爺,全家幾十口人的性命在此一舉,可萬萬耽擱不得啊,人死如燈滅,就這麼死了,恐怕都無法青史留名,也不能改變國家的頹勢,上不能鋤奸報國,下不能富民,那樣死了還有何用,不如留的性命,來日再圖大業啊,爺爺!”
半響,塗逸也想明白了,以目前這種亂世,自己一介文官想要青史留名很難,再者即使自己為了留名青史也不應該禍連家人,自己求義得義,求仁得仁就好了,一定要把家人救出來。
“恩,這是一個門路!”塗逸轉身向外面喊道:“崔氏,崔氏。你去把家中的錢財裝上一車。”塗崔氏管着家裏的事宜,知道家中錢財也就夠裝兩車的,不過看着老公公的臉色也就沒多問,忙着帶着下人去庫房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