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煙浪遠,暮雲重
巳未年,庚午月,巳酉日。()
亥時,沖蛇,煞西。
雄州的仲夏夜凝着幾分涼意,清冷如水的夜色浸過行在,雲遮了冰輪,不見半片月光。
行在主院的房檐下懸了一溜兒羊角燈,微風過處,燈暈在青石階上脈脈搖漾,正屋明間,幾支桂燭幽幽曳曳,偶爾噗地一爆,燈花驟大,光焰即減,榮哥居坐在燈掛椅上捧書夜讀,我靜靜坐在角落裏看着他,丁尋仗劍立在旁邊。
寂夜裏,巡更的梆聲清脆響起,一聲,兩聲……
我下意識揉弄着腰間香囊,轉頭看,丁尋面無表情,一一如既往,只是握劍的手指節微微泛了白。
已是二鼓……
猛聽門外一聲喝:“皇帝小兒!納命來!”卡啦一聲,斑竹門帘當斷開,一條人影嗖地飛進屋裏,我只覺眼前灰影一閃,耳邊風聲獵獵,一道寒光直刺榮哥胸口!
完全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叮……”金屬的嗡鳴直衝耳膜,榮哥胸前,一柄長劍彎成一道詭異的弧,時間似乎驟然靜止,定睛看,那懸身半空的人,正是聶婉娥!
她一擊不成,迅疾變招,長劍陡然彈直,借力騰身,凌空一個鷂翻身,挾風雷之勢,再次向榮哥猛刺下來!
擊石火、閃電光的一瞬,榮哥身向後倒縱,手書本甩出,直衝聶婉娥門面!聶婉娥冷哼一聲,不閃不避,腕一抖,劍花暴盛,書冊立時被攪成落蝶無數!她扁過劍身,劍尖在椅背上輕拍,略一借力,一吸一吐已轉順真氣,足不沾地,如影隨形直撲榮哥!
就見她騰在半空,身形卻是明顯一滯!
耳聽她啞聲罵道:“豎使詐!”咕咚一聲摔落下來,長劍柱在她身上,身支起數寸,到底還是一頭栽倒,再也不動。
“師父!”門口蔚霓裳一聲驚呼,李歸鴻手臂一欄,低喝“閉氣!”自己縱身上前,抱起癱在地上的聶婉娥又跳回門口通風處,蔚霓裳搖搖老女人,眼怒火噴薄,大叫:“好賊!忒歹毒!我與你拼了!!”跳起來拔劍就要拚命,旁邊李歸鴻砰地抓住她的手臂,喝道:“且慢!”一手扯着她,一手扶着老女人,目光梭巡一周,望向屋角的我。
我趕緊說道:“她沒事!只是睡過去了!”走近幾步,當然,和蔚霓裳還是要保持距離的,“出此下策,多有得罪,但我實出無奈,想來你們可以理解,我知道對前輩這樣是有些無禮了,真是不好意思。”略一斂衽,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咳,“你們放心,她只是在昏睡,過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
蔚霓裳低頭瞧瞧鉗在自己臂上那隻手,掙了兩下沒掙開,她怨憤瞥一眼李歸鴻,忿然道:“罷了罷了,你只管向著她!”刷,她還劍入鞘,騰了手還氣鼓鼓指着我。“你莫要得意!若不是我師傅……唔,功力略有折損,豈能這般輕易着了你的道!”她不屑地揚起下巴,用眼角斜着我,“你使了甚麼下賤手段害我師傅?!”重音落在某個詞上。
我只做聽不出,平靜道:“沒什麼,無非是在那本書里撒了點藥粉……”小彌的醉魂散無色無味,還真是居家旅行的必備物品,老女人把書冊攪碎,藥粉在空充分擴散……我本來以為她頂多磕打一下呢,這深深吸一口氣……嘿嘿,而且她在空閃轉騰挪需要運行真氣,所以毒格外深。
而我們事先服過解藥,又戴着草藥香囊,才得以安然站在這說話。
不過,老女人的身法真不是一般的快,她刺的那一下,我嚴重懷疑這世上除了老妖精沒人能做出反應,虧得我事先準備了重鎧,襯在皂羅袍裏面,老女人那劍正刺在精鋼護心鏡上,不然,恐怕迷藥都沒出場的機會。
“那個,我要謝謝你……”我對李歸鴻說。知道老女人的行刺時間實在太重要了,大約是我昨天不肯和蔚霓裳離開瓦橋關,他又欄不住他師父,才有了後來的寄簡留書。
歸根結底,是他擔心我被老女人傷到。
他是溫和善良的人,也是遵循國傳統禮教、符合古典社會審美的人——我是指他對所謂師命和祖訓的態度,想必他的內心也常常矛盾糾結吧。
“謝謝你……!”心的感動重逾泰山,說出來卻只有鴻毛般輕飄的三個字,“我知道你其實不想,不過師命難違,而你師父她未必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是說,也許有些過分的執念,逆潮流而動,其實並非明智之舉,何必要兩敗俱傷?何必要大家都不快樂?反正她也行刺過了,不如,就這樣吧,你說好不好?”
他雙眸一眨不眨盯着我,眼裏有痴戀,有幽怨,卻不說話。
與他對視,忽想起,小彌上次說他在蝴蝶谷了機關,修養了好久,剛才亂鬨哄的夜沒顧上問,我脫口道:“你身上好了?前些時候受傷了?”
他點點頭,神色複雜地望着我,柔聲道:“有勞妹妹掛懷,已大好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山泉般清澈的眼眸,已蒙上了一層濃濃的岫雲樣的憂傷。
似乎,人也消瘦聊聊些……
不敢多看,不忍多看。
半響,就聽他幽幽道:“春山嫵媚,流盼神飛,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蓉出綠波……妹妹比上回見益發嬌娜了……”
……
身後一聲輕響,是丁尋的劍鞘磕在硬木傢具上。
“此刻你還不忘敘舊!”邊上蔚霓裳一聲嬌叱,橫一眼李歸鴻,又狠狠瞪我,“好個如意算盤!你倒不想我師傅醒來豈會善罷甘休?哼!”她伸出手,“且先把解藥拿來!”
真不愧是蔚霓裳的行為方式,正常邏輯能力的人會先提醒對方老女人醒來的後果再要解藥嗎?汗,我收攏心神,對她道:“用不着解藥,過幾個時辰,或長或短,要看她的功力,她自然就醒了,雖然沒解藥,但我準備了這個,”我從懷裏掏出個青釉小瓶,瞧瞧蔚霓裳那青黑的面色,很自然的就朝李歸鴻遞過去,“我這有一顆忘憂丹,服下就會忘記過去的事,所有的不愉快,不開心,偏激的念頭什麼的都忘了,忘了那些事,人會幸福很多……”
“我不要!”李歸鴻神情激動,大聲道:“我不要這勞什!我死都不能忘……”
一愣,隨即心裏一酸,我輕輕搖頭,“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師傅的,”怕他尷尬,我語氣如常,繼續講這葯的好處,“她吃了就會忘記這事,忘記當年所有的不快樂,不會在沒玩沒了想着行刺謀反,以她的功夫,無論是在江湖上行俠仗義,或是找個名山大川隱居起來,都會比現在這樣幸福吧……”這葯似乎很難得,小彌只給了我一丸,或許,我該讓他再多配一顆……
李歸鴻別開臉,頰上淡淡飛霞。
還是蔚霓裳接過藥瓶,疑惑道:“當真?服下便忘卻舊事?世上竟有這神奇丹藥?”
“這葯不是隨便吃下就完事的!”我補充說明使用方法,“你們最好找個僻靜的地方,趁她昏睡給她服下,之後立刻要用內力助她化開藥物,讓藥力順着經脈運行一周天才能見效!切記切記!”要不是這麼麻煩,我就給老女人“填鴨”了,當然,也虧得這麼麻煩,否則這種藥物泛濫起來絕對天下大亂。
蔚霓裳仔細把瓷瓶揣進懷裏,隔着衣襟按了按,仰起臉,朗聲道:“你這女雖叫人不喜,然而讓師傅奔波勞苦終是不妥,也罷,權且依你一回,我們尋個佳勝所在,伴師尊頤養天年便了!從此大路天,各走一邊,我們與你兩不相犯,”她一拱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年……”生生吞了兩字,略頓,放高聲調:“後會無期!”
她說完,一瞥瞧見李歸鴻痴怨的神色,眉頭一緊,喝道:“師弟!失了魂魄不成?!”用力扯他一把,“救治師傅要緊!”
李歸鴻深望我一眼,抱起聶婉娥,跟在蔚霓裳後面默默往外走,臨跨出門檻,卻又忍不住回望,目煙水迷濛。
“你……多鐸保重!”千思萬緒流過心底,滾上舌尖,也只是一句珍重,我跟到門邊,眼見着他們飛身上了對面院牆,轉瞬消匿。
深深一嘆。
忽然覺得無比疲憊,我低聲道:“這裏就有勞你們善後了。”不想再多待一刻,我走出房間。
身後丁尋應了一聲,而後是他們的嘖嘖驚嘆“好厲害,護心鏡都凹進兩寸!”
“可說呢,你瞧這裏……”
語聲漸消,被夜風吹散。
……
……
冰涼的空氣撲上臉頰,腳下燈影顫顫搖擺,庭落打着旋兒刮過青石地面,簌簌的聲音像是有蛇在耳邊爬。
我順着檐廊走到西廂一間不起眼的耳房門口,衝著門裏高聲道:“小彌,開門。”
“姐姐稍等!”窗上亮起一豆燈光,小彌打開門吧我讓進房裏,眨眨貓眼問道:“如何?大功告成?”
我點頭,“總算搞定,”輕嘆,我摸摸他的頭頂,微笑道:“這回你可是立了頭功!有你在真好!”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感慨。
小彌配合地把頭伸過來讓我摸,得意道:“我的葯,絕沒個不靈的!方才我原想伏在正屋窗下瞧個熱鬧,又一想,聶前輩在蝴蝶谷見過我,若是讓她知道這葯是我配的,日後傳到師傅耳,怕是師傅又要想出古怪法懲治我呢!哎,我便一直忍在這房裏,當真憋悶得緊!”他打個哈欠,“總算一塊石頭落了地,姐,若是無事我就回房睡了,有甚趣事你明早再說給我聽罷。”
送小彌除去,我關好門,執起桌上燭台走近里見屋,從牆角架上取下軟巾,在銅盆里浸濕了,繞過填漆屏風走到床邊,此時是夏季,床上圍屏已然收起,帳也換成了輕薄的綃帳,我俯視這張陌生的睡顏,手軟巾輕抹他的面頰,等到易容物濕透,再按照小彌教我的辦法小心翼翼剝開,反覆幾次,直到——
榮哥的面容完全顯現出來。
紅綃帳反射了燭光,映得幽紅滿室,一縷夜風從窗縫溜進來,拂得火苗輕輕一抖。
我在床邊坐下,細細端詳我愛的男人,深深望進眼,再也拔不出來。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燈下他的肌膚呈暖調的蜜糖色,線條充滿張力,由里往外透出淡潤的光澤。
不覺俯下身,以我的唇細品這誘人的蜜糖,淺嘗他的劍眉,他的睫毛,他的鼻樑,他的嘴唇……
只要他平安無恙,我別無他求。
忽然,唇間的柔軟略微一動,他開始緩慢地回應我,
嚇一跳,小彌補是說藥效會持續幾個時辰嗎,居然這麼快就醒了?我趕緊停住動作,紅着臉直起身,若是被他發現我趁他睡熟偷吻他,未免太不好意思了!
然而腰上一緊,他攬住我的身不許我離開,鳳目依然緊閉,眉頭慢慢攢起,他低喃道:“丫頭……”
“榮哥哥?”
他低低嗯一聲,眉心陷得更深。
到底醒了沒有?難道是雄性動物的本能?汗,我伸指頭小心點一下他的下唇,他嘴唇微一張,含含糊糊道:“丫頭,過來,抱抱……”
忍俊不禁,我伏在他身上,近在咫尺俯視他若有期待的面容,忽然童心大起,我探舌尖在他唇上淺淺一滑,小小打個圈,他口一張,準確噙住我的櫻桃顆,貪婪吮吸,盡情品嘗。
每一次親吻都如同是最後一次,不顧一切,抵死纏綿,是他一貫的BT作風。
每一次都被吻得暈頭轉向,心跳比平時快一倍,可頭腦四肢仍然供血不足,是我一貫的悲慘命運……
他的大手揉在我的腰背上,越來越用力,似乎是想要得更多,忽然他一翻身,壓我在身下,隨即動作一滯,他撐住身,左手撫額頭。
“啊,榮哥哥,你……頭疼?頭暈?”看來這回是真醒了。我含羞看他,臉紅氣喘,“你先別亂動啊,我給你倒杯水喝。”可能藥效還沒完全散去呢,想想也是,“公主”被“王”無不動作緩,從沒見哪個公主醒了馬上就做“就地十八滾”的,咳,咳。
我跳下床,整整衣襟,從几上執壺倒了杯水給他,他接過喝了,搖頭笑道:“好不古怪,適才忽然暈起來,這會又好了。”目光四下一掃,詫道:“卧房何時變了樣?”
“這是廂房……”我從他手接過空茶盞,“榮哥哥,咱們今晚在這睡好不好啊”無敵尾音。
他笑,“這有何妨……”忽然笑容一頓,“我幾時進來的……我可是自己走來的?”
“嗯,說來話長了,”我眨眨眼,“你看,已經入夜了,我們不如明天再說?”
他直視我的眼睛,沉靜道:“丫頭,你有事瞞我。”
我吐口氣,“我本來也沒打算一直瞞下去嘛,是這樣,你還記得昨天收到的那張字箋吧,就是寫着二更有人來行刺的那張,我當時只說我也沒看懂……咳,其實吧,那個刺客武功高強……主要是她精神不正常,所以我就想了個智取的辦法,”看他面色平靜,可是,有好大的壓迫感,我硬着頭皮說下去,“其實很簡單,就是從侍衛里找了個身形和你相仿的人,易容成你的樣,準備了能讓人暈過去的藥粉……”
他淡淡道:“迷藥。”
“嗯,是啊,刺客不防備就招了,你放心我沒有草菅人命,我讓那替身身外罩羅袍,內襯鎧甲,算準了老女人的進攻方式,總之不損一兵一將,算是皆大歡喜吧……”
“我如何在這屋裏?”
“我們在正屋廳上佈局,自然要把你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太遠了我又不放心……”
“我頭暈可是你下的葯?”
我輕咬下唇,小聲道:“是,是啊,那個,我想如果和你明說你肯定不答應,所以只好……咳,然後小彌守在這兒,為確保萬無一失,又給你簡單掩飾了面容……”
“還易了容?”他面色陰沉,“唯恐我被來人認出?”
“因、因為那刺客功夫很高嘛!總要儘可能想周全些,”莫名有些心虛,“我還不是為了……為了……”
“你便認準了我必然落敗?!”他怒容滿面,“適才你道,昨日的字箋些着二更有人來行刺,我怎記得其上只寫了今夜二更四字?!”他深深吸口氣,一字一頓道:“又是他……你倒與他心意相通!”
“他是好心通知我們!”我急道:“是他師父要來行刺!想必他也很為難的!在這個時代,做徒弟的就算不認同師父的做法也不可能對師父出手吧!所以他們攔不住她,那老女人失心瘋,偏執,不可理喻,可是功夫很高!我猜她在江湖上的排名肯定在頭幾位,我認識的人里能制住她的恐怕只有老妖精……”
他“砰”一拳捶在床板上,怒氣沖沖截斷我,“因此你給我下藥,讓我如縮頭烏龜一般躲在這屋裏?!你明知我決計不允仍要自作主張?!找人化裝成我,竟還是用迷藥那等下三濫的手段退敵!!旁人不知是計,只當是我慣行此道,貫行世人所不齒的骯髒伎倆!!”
呆住,在我記憶力,他還從沒這麼大聲吼過我,除了當年我們為柴守禮吵架,便是那次,也是我先跟他發火的。
他大馬金刀地坐在床沿上,抱臂胸前,冷哼道:“說甚皆大歡喜,想是你放走了他們,你還當真有主見!這般耗費心思,只因來人是他罷!”
什麼?!我是為“他”?!淚水呼地迷濛了視線,我強忍着不讓淚珠落下,顫聲問:“你胡說什麼!你覺得我設計這些只是為了他?!你腦被豬踢了?!難道……至今你還是信不過我?!”
他沉臉看着我,不說話。
他竟然是這麼想的!!
他竟然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李歸鴻!!!!
我奪門而出,重重摔上大門,讓淚水灑在風裏。
一提氣,我跳上屋頂,夜風帶着潮濕的腥氣,吹得人衣衫涼透。
但比身上更涼的,是我的心。
他,竟沒追出來……
庭,有巡邏侍衛看見我,仰頭望着,沒敢靠近,我抹抹眼淚,不想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扭頭往沒人的角落跑去。
在後院柴房頂上,我停下腳步,抱膝坐在屋脊上,心裏亂亂的,越想越覺得委屈,我埋首膝上,低聲抽泣。
忽聽旁邊一聲:“妹妹?!”
猛抬頭,李歸鴻悄無聲息蹲在我近旁,滿臉心疼地望着我,“遠遠看這像,過來一瞧當真是妹妹!你怎一人在這裏哭!莫不是……那廝欺負你了?!”
震驚了一瞬,我用力眨眨淚眼,真的是他!
我趕緊擦擦淚,垂頭低聲道:“沒什麼……唉?你怎麼在這兒?你不是走了嗎?你師父師姐呢?……哎呀!”我四下看看,壓低聲音:“剛才當值侍衛們都得了吩咐,所以讓你們輕易進到主院,現在要是再驚動他們可麻煩了!你快走!”
他搖搖頭,“師父師姐已到了下處,只我一人……方才我心神大亂,有句話忘了問妹妹,若是不問,我寢食難安,所以才又翻回來,必要親口問過妹妹才是……”
“什麼話?”
他望着我,停了片刻,目現出柔和的清輝,“妹妹可還記得當年你我的心愿?”他嘴角含了溫潤的笑,聲音澄澈如山間明月,石上清泉,“我們隱居桃源,泛舟五湖,追巢父於峻岭,尋漁父於滄浪,再不理這凡俗世事,每日只以丹青詩酒相伴,以聲律吟詠自娛,鴛侶成雙,鳳凰于飛,如此終老,夫復何求!妹妹,我知你不是貪戀榮華富貴之人,你可願拋卻這些,隨我去嗎?”
……
玄青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