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地府
猴子赤腳行走在蓮花洞的後山，緩緩捧起一堆土。在他腳下，隱約可以看到一抹殘留的鮮血，和褐色的泥土混雜在一起。
手指握緊棒子，又鬆開。
良久之後，他望着天空，突兀的咧嘴。
在白晶晶的事情后，衝動已經他的身上消失。仇要報，妖怪要殺，但他不會再不管不顧的衝上去了。
或許。
這就是長大。
或許。
這就是阿音從前一直說他幼稚的原因。
……
陣陣吸允聲傳來，躺在石床上的金角抬頭，目光落在銀角俯身於女屍上啃食的背影，微微皺了皺眉。
“二弟，宣洩的差不多就行了，你不覺得噁心嗎。”他目光落在女屍血肉模糊的臉上，心底有些反胃。
吃人對他而言，只是為了證明他當妖精，為這短暫的自由發泄一下的方式。
但。
銀角似乎和他的想法不太一樣。
頓了頓，銀角回頭望着金角，一邊咀嚼着嘴裏未嚼動的肉，一邊慢條斯理的道:“大哥，你這麼快就想念兜率宮囚奴一樣的日子了嗎？”
金角微微皺眉，終究沒說什麼。
……
“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猴子望着天空，揚起手中的泥土，“等我回來，解開束縛的那一天，一定會幫你們報仇。”
他心知肚明，現在無論那兩個童子做了什麼事，他都不能殺死他們，因為總會有人在關鍵時刻來一句大聖住手。
要殺他們，唯有獲取實力，幹掉如來。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要想保護身邊的人，要想過的更好，唯有掠奪別人，讓自己變的強大。
這是這世界永恆不變的真理。
……
“大哥，我出去散散步，順便收拾下午的飯。”銀角彎腰在血屍上起來，擦去嘴上的血跡，邪惡的眼睛閃爍着妖艷的光芒。
“記得要小心。”金角囑咐。
不管思想上有什麼衝突，到底是自己相處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弟弟，金角還是關心的。
“放心吧大哥，玄奘一行人也快到了，我順便去探探底。”
……
河邊，豬八戒懶洋洋的躺着，享受着微風拂面。玄奘他們不知道，但他看的清楚明白，猴子回來以後變了很多，根本不會出事。
“可惜了，那猴子不在……”
黑暗中，一雙詭異的眼眸盯着他，眼角有一道銀色的紋路，透露出幾分血腥味。
......
地府，八百里黃泉消弭一切記憶，紅透枝頭的彼岸花，為嬌艷的身體塗抹着動人的鮮血。
這裏猴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從第一次的陌生，到現在已經十分熟悉。
彼岸花開，漫天黃沙，當再次走過這些，再次回到了一個陰暗冰冷，但又不那麼陌生的地方，才明白什麼叫物是人非。
噗嗤一聲。
猴子望着石頭掉進岩漿里，平靜的騰空，躍到火紅色的土地上。
冥河的渡船等待着你的歸來，在你犯下那些罪孽的時候，那裏已經有了你的影子，慢慢在積聚你的肉身。
“閻王爺不好了，那猴子又來了、”顫抖的聲音從鬼差的嘴裏傳來，如果說鬼是人類的夢魘的話，那麼猴子就是鬼的夢魘。
“什麼！？”
閻王一蹦三尺高，剛想罵幾句髒話以表示自己現在的心情，就看到一個身影緩緩的從遠處從正門那裏，一步、兩步、三步、慢慢的走來，不時的還點點棒子，傳來清脆的聲音。
“我好像覺得，你對我來不是很歡迎啊，老頭。”猴子坐在桌子上，摸了摸閻王的下巴，嘴角咧開一絲笑容，“好久不見，我都想你了。”
“別別，你老人家還是不要想我，被一隻猴子惦記上，我老人家心裏可是慎得慌。”閻王爺剛嘀咕了兩句，就看到猴子一瞪眼，“你說什麼？”
“沒什麼。”閻王爺怯懦道。
這年頭，人見了鬼需要學會裝孫子，鬼見了猴子也得學會裝孫子。
“行了，我們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不用再這麼裝了。我們之間其實也沒有什麼恩怨，當年只不過給你的地府增加了一點工作量，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沒有必要還這麼小心眼吧。”
這猴子今天怎麼了？
閻王抬頭悄悄的看了一眼猴子，隨即馬上低下頭，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吃錯藥了，總感覺今天的猴子和以往有點不一樣。
“這次我過來是想讓你幫個忙，讓兩個靈魂投一個好，不，是復活。”猴子說到一半，馬上改口。
“又復活？”閻王的臉瞬間變成了苦瓜色。
猴子抬起棍子，戳了戳桌面：“你不要給我擺這種臉色，你們這些東西的彎彎道道我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不就是讓你復活一兩個人，少賣一兩個名額就夠了。”
“你、你怎麼知道的？”閻王剛說出口，就發覺自己說錯了話，捂着嘴，弱弱的看着猴子，“那個大聖，你聽錯了，我什麼也沒說。”
“我什麼都沒聽見，你可以不幫我，我不會強迫你，你去把人帶過來，聽他們說完自己的故事，自己做決定。”猴子很是平靜，甚至於這樣的平靜讓閻王更加害怕，比面對那個狂暴的猴子還要害怕。
猶豫了一小會兒，閻王看着猴子的樣子，招了招手，旁邊的小鬼趕緊小跑過來。
“你跟着大聖，去把他要的那兩個靈魂帶來。”
“啊？是、是。”
小鬼臉色發白，當先往靈魂死後去的地方走去。猴子跟在後面，一點腳步聲都讓小鬼有些顫抖。
“不用怕。”
猴子好心的聲音，讓小鬼直接腿軟，摔倒在地。
......
豬躺了會兒，渾身肌肉難受，便起來在河邊散步，看風景，不時地停一下，順便瞅瞅猴子回來了沒。
不過他顯然忘記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句諺語。他不知道一個魔鬼在黑暗中窺視，準備隨時沖向他的血液。
“看起來真香。”銀角邪笑着，扭曲的面孔就像燭光中閃爍的惡魔瞳孔。
雜草叢生，遮擋住了豬八戒的視線。他沒有察覺到危險，依舊懶洋洋的。雖然以前他並不是那樣，但裝的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那黑色的眼睛在豬八戒身上移動着，彷彿一個花花公子看到喜歡的妞兒一樣，就差嘴角滴下涎液了。
“那猴子肯定一會兒就回來了，我還是抓緊時間休息會兒才是正理。”活動了一下，豬八戒懶洋洋的躺在地上，繼續享受着微風的愛撫。
銀角垂涎的目光在豬八戒身上流連着，有些不甘的嘆道:“可惜，若他不是西行中人，那就好了……”
他眼底劃過一絲血腥。
老君要借他們之手剷除西行眾人，若他們二人照做了，就成了替罪羊，命喪黃泉毫無疑問。
……
“大，大聖，我們到了。”，地府深處，小鬼有些顫抖的開口。
猴子緩緩望向兩個靈魂。
老人和女孩。
臉上瀰漫著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