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命運重演
沐子潯無奈的嘆了口氣,終於還是受不了白芍那樣灼灼的目光,轉眼瞪了她一眼。
“小姐,奴婢跟着小姐這麼久,竟然沒想到小姐會這麼厲害!不過太老爺更厲害,就教您這麼幾招,已經把那個慕容小姐打的落花流水了。”白芍毫不介意被瞪了一眼,兩眼放光的盯着沐子潯,不過到底還知道是在別人的地盤上,最後一句話刻意壓低了聲音。
沐子潯再次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丫頭從剛才她教訓慕容幽兒之後就是這樣的一副樣子了,讓她實在是無可奈何,不過因為雲妍的事情而煩悶的心情也好轉了點。
剛才她特意的選用花生米就是要好好的給慕容幽兒一個教訓的,別看花生米看起來沒有什麼殺傷力,關鍵時刻還就是靠它。若她用的是箭支,還能真把箭往慕容幽兒身上射不成?花生米就不一樣了,就是太子真知道這件事情,既不能也沒臉因為這件事為難她。
她最後推脫說是她小時候,沐老夫人不讓女孩子舞刀弄槍,但到底經歷過亂世,沐老將軍擔心沐子潯萬一遇到宵小之徒不能防身,所以還是背着沐老夫人偷偷教了她這一招。
“祖父當時教我的時候,用的就是這花生米,說是既不會傷人性命,關鍵時刻也能護地自己周全。祖父在的時候盯得緊,我不得不練,祖父去后,我想念他老人家,就更加努力不肯荒廢了。”沐子潯當時低着頭,聲音低沉,看着她這個樣子,任誰也不會懷疑這件事情。而且,還死無對證。
不過也要多謝謝雲夫人為她收場,送了不少貴重的禮物給慕容幽兒,總要找個機會還回來才是。還有雲妍那丫頭,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現在她就要離開雲家的石榴園了,也沒什麼機會和雲妍說話。而且,她隱隱覺得雲妍在園子裏見過她之後就有點想要躲着她。想着這些,沐子潯總覺得有些不安。
沐子潯在白芍的攙扶下上了馬車。這次的車夫不是小三,而是一直在縉雲城沐府老宅的下人,自從沐子潯來到縉雲城之後,不少下人就被調到了別院服侍。
“小姐,現在時辰還早,咱們現在是要回府,還是到別處逛逛?”叫王貴的車夫看起來很乾凈利落,這是他第一次跟着沐子潯出門,既想討好沐子潯,又不了解沐子潯的習慣,生怕拍馬屁拍到馬屁股上。
沐子潯坐在車裏,猶豫了片刻,道,“先在此處等一等。”
在此處等一等?王貴雖然有些詫異,但是還是什麼也沒問。他不再說話,而是專心的用手給馬梳理鬢毛,好像他們停在這裏,不是因為別的,只是想要讓馬再休息一下似得。
突然,沐子潯聽到了外面嘰嘰喳喳的鳥雀聲,立刻掀起了車簾,伸出手去。一隻極為尋常的鳥雀很快落到了沐子潯的手上。
一旁的白芍,幾乎就要看傻眼了,剛才沐子潯說要等一等時,她還以為小姐是要等着雲小姐呢。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云小姐的狀態顯然不太對。她還想着,既然有話要說,為什麼不直接在園子裏找雲小姐說了再出來,而要在園外等呢。現在看來,沐子潯分明是在等這隻——
麻雀!
可是小姐怎麼知道這隻麻雀會回來找她的?還有,小姐不過是餵了這麻雀半塊糕點,聽說麻雀性子最是倔強,寧願餓死也不做人的寵物,不會是這麻雀要認主吧?如果真是這樣,也不知道雪團會不會吃醋……
儘管白芍心裏的問題一串一串的,她也不敢問沐子潯。因為此刻,又喂雀鳥吃了半塊糕點,將雀鳥放飛車窗外的沐子潯臉色難看的嚇人。
她從來沒有見過沐子潯這個樣子,儘管沐子潯臉上沒有多麼憤怒扭曲的表情。
沐子潯的確是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憤怒。
她今日在石榴園裏,雲妍去尋雲夫人之後,她心裏放心不下,就讓恰巧在旁邊的一隻雲雀幫她探聽一下消息。那雲雀雖然吃了她的糕點,但在答應之前就被李月兒和慕容幽兒驚擾飛跑了。所以,沐子潯也並不確定它會不會飛來,現在可見,這些動物終究比人要可靠多了。
雲雀帶來的消息讓沐子潯大吃一驚。雲家竟然要雲妍進宮,去給那個比她父親年齡還大的皇帝做小老婆。難怪今日雲妍的態度那般奇怪,莫名其妙的說起雲家的好,說起雲大人對家人的愛護,如今看來,分明是要說服她自己認命。
還有雲夫人,她一向愛護雲妍,竟然也同意了。所有人都認可了用雲妍的一輩子去換取雲家可能會有的榮耀,即使是雲妍本人。以她對雲妍的了解,且不說她對羅瑤有別的心思,即使沒有,她也不會願意進宮去服侍皇帝。
不知道雲夫人是用什麼理由說服雲妍的,沐子潯大致也猜得到,無非是一些,享受了雲府嫡小姐的尊榮,就要承擔雲府嫡小姐的責任之類的話。不得不說,雲夫人將雲妍教導的很好,雲妍看起來有些小任性,但在大事上向來很有分寸,很有擔當,所以這次她打算要犧牲自己來成全雲家上上下下。
“去狀元樓。”沐子潯的聲音有些低,若不是白芍離得近只怕也聽不清。
白芍趕緊掀開車簾,對外面候着的王貴吩咐道,“快去狀元樓。”
青碧色的馬車立刻跑動起來。沐子潯心裏有些急躁,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前世。
出身於名門世家,家庭成員都是國家政要,她本該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和前途寬廣的未來的。可是,為了家族的利益,為了可以在政權傾軋中立於不敗之地,她六歲的時候就開始接受魔鬼訓練了,她相對於同齡人思想的確是要成熟一些,可再怎麼樣也是一個孩子呀,當時和她一起接受訓練的一共有五十個人,除了六歲的她,其他人都在12歲以上,他們訓練的難度並沒有因為年齡小而有所降低。本該背着書包在校園裏奔跑的年齡,她卻是手上沾滿獻血、無數次地行走在生與死的邊緣。
在她訓練期間,家族對外的說法是她身染重病需要靜養,無法面客。
在六年後特訓結束時,五十人只剩下了三人,除了沐子潯還有一男一女。其中那個女子後來就成為了沐子潯的副手,她們也是彼此最為信任的夥伴,這種信任建立在鮮血上,相比於家族沐子潯都是更相信她的。
訓練的六年裏沐子潯只見過她的母親一次,以至於在訓練結束后,她連自己親生母親的面容都記不清楚了。
結束訓練時,她心裏是很歡愉的,她終於可以和自己的爸爸媽媽在一起了,終於可以背着書包上學了。
不得不說沐子潯那個時候實在是很單純,最起碼她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因病逝世”的那一天,還有機會參加自己的葬禮。
為了更加隱蔽地執行國家任務,家族決定為她改換身份。因為她的家族本就是一個軍政世家,盯着的人自然有很多,這樣會使她的行動極大地受限,甚至可能會被發現身份。那樣家族費盡心機對她的培養就要毀於一旦了。她這次的改換身份相當徹底,因為之前已經“病”了六年了,所以因病逝世在大家的預料之中。幾乎所有人都能夠很自然的接受這件事情,除了她的親生母親。是的,連他的母親都以為她真的死了。家族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少數的幾個人,所以從此她再也不能出現在自己的親生母親面前了,她成了孤魂野鬼。
她已經六年沒在人前露過面了,根本不用擔心會有人認出她來,所以她去參加了自己的葬禮。
像一個局外人一樣站在人群中,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親生母親在葬禮上哭得撕心裂肺,幾度昏厥過去。那時候她就在想,家族不肯讓母親知道自己還活着,應該是有着利用母親幫忙做戲的成分吧,看到這樣一個痛失愛女的可憐婦人,誰會想得到這是一場騙局呢。
記得那個時候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慕離歌。只是這個名字幾乎沒有人喚過。她在爸爸媽媽身邊時還很小,所以爸媽都叫她小寶貝。後來去了訓練營,更是只有代號了,而再然後她被後來的父母收養就成了沐子潯了。
馬車上,沐子潯眨了眨濕潤的眼睛,眼前的青色的帘子也由模糊漸漸地再次清晰起來。沐子潯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流過淚了。印象中她也只流過一次眼淚,就是那次葬禮上。心裏清冷異常,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那位悲痛欲絕的可憐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