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懷璧其罪
徐三刀手裏攥着一根翡翠煙桿,陰沉着臉,聽兩名手下將剛才在流民巷的所見所聞從頭到尾講了個清楚明白。刺探情報的人往往是精幹機靈,口齒伶俐的人,這兩個手下也不例外,尤其為首的那個小名六子,是徐三刀的親信,專門負責在外場跑跑的角色,所有迎來送往、牽線搭橋、通傳打聽消息的活都是他在干。
“這個四毛不簡單,每一步事先都藏着退路,好手段啊。”沉吟良久,徐三刀吐出一口濃濃的煙,蹦出這麼句話。
“三爺,對方擺明了去尋仇的,就這麼輕易被四毛給打發掉了,我咋覺得有點雲山霧罩似的,都沒看懂四毛到底是怎麼解了這個死扣的?”六子看到徐三刀藏在煙霧裏那張莫測高深的臉,適時的拋出心中的疑惑。
“你是豬腦子啊,四毛既然在賭桌上能贏得了他們,為什麼還要繞一大圈擺那麼個疑陣逼退對方?”
“我明白了。”六子點點頭:“他是既給大哥辦成了事,收了銀子,又不得罪人,還放出了個天大的交情給對方。真是八面玲瓏,滴水不漏,確實是高。”聽到這裏,他才算是轉過彎來,事先知道對方的身份只能說明四毛用疑陣來逼退對方,並不是真的要擺對方一道,但存心有天知,藏在各人肚子裏的想法還真的沒法驗證,畢竟對方也不知道,如果自己當時沒有中途離場,會是什麼結果?所以四毛才提出了賭上見輸贏,而對方立刻就同意了,這確實是唯一的自證清白的辦法。雙方都是肚子裏做功夫的厲害角色,一點就透,都明白試出真假的要害就在這個地方,不足為外人道也,所以旁觀者很難看出他們打的是什麼啞謎。
換句話說就是,四毛已經看出了對方出千,而且能破對方的鬼手,完全可以在桌子上抓他們的現行,又何必多此一舉動用綠營的力量來擺陣,如此一來,事情的性質就變了,四毛在識破對方的情況下,沒有現場破臉,也沒有自持技高一籌抓對方的現行,反而是用心良苦的擺一個疑陣讓對方知難而退,還不明言,保住了對方的面子,在江湖上來說,這種做法相當於施恩不圖報,受恩的人當然得認了。所以那大漢輸了賭局之後才說自己欠四毛一個天大的人情。
“你明白個屁,光棍心多,麻布筋多,放交情買人心是江湖慣用的伎倆,不足為奇,奇就奇在這個張四毛能破對方的鬼手、身懷絕技,在他這個年紀,能做到深藏不露,不爭虛名而招實禍的地步,那幫老千和我們兩頭不得罪,事也辦得漂亮,這份心機和定性才是他真正高明的地方。三爺我闖蕩江湖幾十年了,這號人物還真是少見,從前倒真是打眼小瞧了他……..”說到這裏,徐三刀停頓了片刻之後問道:“你們都沒看清他們是怎麼出手,怎麼見輸贏的?”
六子點點頭:“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桌上,從頭到尾那個老千的手連位置都沒挪一下,離着骰盅還有半個人的距離,他是怎麼出的手,四毛又是怎麼破的,一點都沒看出來,我也在納悶,這世上真有手比眼快的人?”
“手再快,也不可能快過眼,老千耍詐手法雖多,其實萬法歸宗,就三個字-障眼法。四毛亮寶盒的時候就是障眼法,在賣破綻誘對方出手。這個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盯在骰盅上,落地的那一瞬間,是最容易偷換骰子的時候,等到搖完骰子開蓋的時候,眼睛都盯着寶盒,相反不容易出千。那個老千將手放在桌子上沒碰過骰盅,也是障眼法,吸引賭客的注意力,給人先入為主的錯覺,認為隔着半個人的距離,是不可能出千的。只要賭客這樣想了,就已經掉坑裏出不來了。不過這兩個人都是萬中無一的高手,時機的拿捏、人心的揣測、手法的高明十分厲害老到。你們平日裏也多長點心眼,多學學本事,在場子裏才不會上老千的套。”說到這裏,徐三刀眼珠亂轉,狠狠的吧嗒了幾口旱煙,用幾乎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小子真是個人物,不能收為己用的話,遲早是個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