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暗藏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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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入洪澤湖境的時候,已經是天色擦黑,歡喜坨正在船幫上極目遠眺,只見影影綽綽的蘆葦盪成片成片的望不到盡頭,蜿蜒其間的水道散落成極其複雜的一張大網,偶有浪花拍岸和水鳥啼鳴之聲傳來,天地間竟然如蠻荒一片的茫茫水世界,無邊無際,置身其間,心頭有着說不出的蕭瑟和渺小之感,一時竟然感懷無限。還是猴子的話聲打破了沉寂:“坨哥,難關官軍拿魚幫也沒招,這鬼地方,就算藏着千軍萬馬,也是無跡可尋啊。”
王富貴不知何時從艙里走了出來,正好聽見了猴子的感慨,於是插話道:“洪澤湖說是千里澤國都太小了,我從小在這裏長大,至今跑遍的水道還不過十之五六,這裏北接荊襄長江,南邊通着湘水,三不管的地界,南邊來官軍咱往北走,北邊來官軍咱往南走,兩路齊至的話,老子就窩在這百島千灣裏面不動彈,逮着機會還能在背後捅官軍的**,所以才讓咱魚幫在這沒王法的地界逍遙快活多少代。前明時候陳友諒就是靠着漁家子弟,又盤踞了老天爺賞的洪澤寶地,才和朱皇帝開的片,可惜啊,最後還是敗了,老輩子人說那是因為朱皇帝是土命,正好克了陳友諒的水命。要不然,咱魚幫這些苦哈哈們沒準就全成了皇親國戚了。”
歡喜坨笑嘻嘻的說道:“王老大,依我看在洪澤湖這洞天福地把門一關,天不收地不管的,何等逍遙自在,一樣是做皇帝,何苦去掙什麼天下,到最後丟了性命,兩手攥空拳,怪不值當的。”
王富貴嘆了口氣道:“坨老弟,你是有所不知,有一利必有一害,這洪澤湖是個大迷宮,足以容得下一幫的兄弟和家眷,可咱除了不缺魚蝦,不缺菱角,其他啥都缺。這些荒島雖多,可一年四季水漲水退的沒個准,根本就種不了莊稼,鹽鐵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就連起個磚窯都沒處取土,所以這一應的用度和器皿,全得靠外邊運進來,這洪澤湖迷障重重,水路迢遙的又成了壞事,輕易沒有商賈會進來,所以咱魚幫沒法子,只有上長江水道里打劫,但凡能讓一幫的老小吃的上鹽,買的到葯,用的起鐵鍋燒火,還能住上磚壘的屋子,王八蛋才幹這些綠林買賣。”
歡喜坨此刻才徹底揣摩明白四毛為什麼要用南北行以及聯手做商船買賣的辦法和王富貴談判了,而且是一談就成了,竟然在絕處逢生,讓一個劫道的土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並不是有四毛舌綻蓮花的本事,而是他對魚幫的底細和困境了如指掌,這顯然不是靠臨時拍腦袋能拍出來的,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性,四毛在來洪澤湖之前顯然是做足了功課的,這才真正的叫做有備而來。
歡喜坨想到這裏,心中的警覺性立刻高度繃緊了,四毛臨行前囑咐自己的話言猶在耳,於是故意試探着問道:“王老大,魚幫的弟兄知道我們回來了嗎?”
王富貴眯縫着一雙眼睛,極目四望,嘴裏說到:“再往前一炷香的功夫,就有第一道哨船埋伏的卡子了,麻子,麻子.....”王富貴高聲叫着自己的手下。
麻子從船艙里鑽了出來,看了看前方的水道,也不問王富貴,熟稔的從懷中摸出三隻鑽天猴,間隔了片刻時間一一點燃,鑽天猴發出尖銳的嘯叫聲飛向了天空,在寂靜的湖面上十分清脆,聲聞數里。
隨着船行漸進,歡喜坨才發現如同從水底下冒出來的五六艘快船槳聲欸乃,十幾個精壯的後生手執各色武器巡弋出了蘆葦盪,顯然就是王富貴所說的哨船了。
“富貴哥,你們回了?”哨船上為首的一個刀條臉漢子堆出滿臉的笑容,和王富貴搭着話。
王富貴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頭:“你們不是在東頭設卡嗎?咋和胖頭他們調哨了?”
刀條臉依舊笑容可掬:“富貴哥還不知道吧,胖頭說他東頭下的拖網捕着了成精的大鯰子了,死沉死沉的,別人去怕弄破了網,所以他要親自帶着手下弟兄們起網,今天早上剛和我換的哨。”
王富貴嗯了一聲:“你派人先趕回去報個信,有貴客來了,讓堂客們備好酒菜.....”
歡喜坨適時的悄悄拉了王富貴一把,低聲道:“翹嘴白昨兒個喝多了,我手下幾個兄弟也都宿醉躺着呢,這東倒西歪的樣子上島讓魚幫的哥子們笑話,你先去忙你的吧,反正我們守着要卸貨,等你事辦完了,貨卸完了,哥幾個差不離就該醒了,我們再下船尋你去,翹嘴白到時候正好給我們帶路。”
王富貴沉吟片刻,緩緩的點點頭:“也好,你們就留在船上吧,事情辦完了,我派人來叫你們。”說著話,向對面船上一臉詫異的刀條連說道:“帶着你的兄弟們跟我們一起上島,捎帶腳把船上的貨卸了。”
在哨船的帶領之下,蘆葦盪彷彿長了眼睛一般,每到路盡處,便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時,歡喜坨睜大了眼睛,一路盯着看,希望能記熟道路,可惜最後發現一切不過是徒勞,這些蘆葦盪千篇一律,又沒有任何參照,只是在高過人頭的草窠子裏鑽進鑽出,等到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腦子裏還是一團漿糊。
王富貴走後,刀條臉則留了下來,帶着手下往岸上卸貨,剛才見到王富貴的滿臉堆笑此刻卻真的板成了一把刀似得,如果不是剛才親眼所見他的諂媚樣,歡喜坨真不敢相信同一個人竟然能有如此變化多端的嘴臉。
“你他娘端架子,老子正好懶得搭理你。”歡喜坨心裏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晃晃悠悠踱進了船艙,剛剛閃進去身形,一隻手從暗處猛的一把拉住了他,低聲的“噓”着,歡喜坨將嘴邊一句罵人的話生生咽了下去,只見順子神色凝重的指了指艙內微微開着一條縫隙的窗戶:“坨哥,不對頭,他們的船停得有蹊蹺,神情也不太對。”
歡喜坨看了看順子,也不言語,將身子貼近了窗戶,只見跟隨刀條臉來的哨船之外,又多了十幾條快船,停泊的方式十分奇怪,看起來都是亂七八糟的,但實際上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若即若離的將自己帶來的兩艘漕船圍在碼頭上,而這些船上的漢子們或座或站,看似閑扯蛋的聊着閑話,但一個個的眼神似有似無的往自己這邊瞟,一掠而過之後立刻躲閃開了。歡喜坨是久經考驗的江湖老晃晃了,他二話不說,低聲對順子道:“去船頭提桶水過來。”
“提水幹嘛?”順子詫異的問道。
“快去,有用。”歡喜坨言簡意賅,順子雖有不解,但他一向敬重歡喜坨,嘴裏嘟囔着出了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