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娘
陸元豐抱着穆雙雙進了穆家老三的屋裏頭,才踏進房間,一股酸臭味,就襲了上來。
饒是陸元豐這樣的漢子,也有一瞬間覺得天旋地轉。
好在,他馬上就穩住了。
晃了晃四周,陸元豐眼神中忽然透露出些許的憐憫。
穆家老三這間土坯房着實有些小,給陸元豐估計也就走個幾步就到了盡頭。
他注意到屋子東面臨窗放着一張漿黃色的大坑。
炕上鋪着一張破了好幾個洞的竹席,炕上連個枕頭都沒有。
而唯一的傢具,就是北面靠牆壁的地方,立着一個連顏色都沒有的破木櫃。
破木櫃的腳都缺了一隻,靠着旁邊的一把小板凳撐着,一看就知道使用了好些年頭。
整個房間比較封閉,除了東面炕上有個小木窗,就再也沒有透風的地方。
正準備將懷裏瘦的只剩下骨頭的人放在炕上。
陸元豐忽然注意到不遠處的床腳的地方放着一沓棉絮。
棉絮的外部已經穿了洞,露出裏面泛黑的棉花,看得出,那地方是有人住的。
陸元豐走進了幾步,就聞到和自己懷中姑娘傳來相同的酸臭味。
愣了愣神,他將人放到土炕上,找了一床薄薄的被套蓋在穆雙雙的身上,然後走到那堆破棉絮那裏。
抱起破棉絮,出了穆老三家的屋子,將破棉絮放在一顆樹上曬好,這才出了穆家的院子。
*
簡雙雙是被頭疼醒的,醒來的時候,額頭上流血的破洞已經凝固結痂,但是疼痛依舊在。
慢慢撐開沉重的眼皮,她這才注意到自己不是在凹凸不平的鄉間小路上,而是在一張很大的土炕上。
屋子裏沒有人,屋外也沒啥動靜,簡雙雙動了動自己的身子試圖起身。
結果還沒等她完全撐起身子,人就重重的摔到了炕上,接着就是一陣刺耳的咒罵聲。
從鎮上張財主家做完幫廚的穆家老三媳婦餘四娘才到村子裏,就聽說自家大閨女被馬猴兒氣的吐血了,這會兒還倒在路邊沒有管。
等到餘四娘衝到路邊的時候,已經不見了自家閨女的身影。
再問了幾個村裡人才曉得是陸家大孫子陸元豐救了自家大閨女。
急匆匆的趕回家,正在院子裏曬着被子的穆老太對着餘四娘就是一頓臭罵。
“這還沒晌午了,你咋就死回來了?今兒是不是偷懶沒幹活兒?
你是不想給這個家交錢了是吧?還是你想讓我老婆子養你們這一家幾張嘴?”
老穆家和別家不同,因為人多地少,家裏口糧不夠吃,所以家裏女人都會做些短工來掙錢貼補家用。
老二媳婦一般在家裏綉幾個帕子或是織幾縷碎布,遇上賣貨郎過來收貨換一兩個子兒。
而老三媳婦,因為體力稍微好些,所以去鎮上財主家裏找了個幫廚的活兒。
一般是早上天還沒亮走十幾里山路去,等忙完晌午飯,接了工錢,再走上十幾里山路回來。
一般老三媳婦都是要到傍晚才回來的,這一次還沒過晌午飯就回來了,穆老太自然是一頓臭罵。
“娘,我聽說雙雙受傷了,我想去看看她。”
餘四娘話音一落,穆老太就雙手插了腰,只見她眉毛一揚,眼睛一瞪,用力的跺了跺腳,就開始氣急敗壞的罵了起來。
“你瞎了狗眼是吧,沒見院子裏堆了這麼多稻子沒曬啊。
不知道干點活兒減輕一下負擔是吧,整天就惦記着那個該死的喪門星。
你自己瞅瞅,除了你,整個家,誰敢進你們那臭屋,我兒子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娶了你這麼個敗德的喪門星。
幹啥啥不會,吃啥啥不剩,生個豬崽,都比別家的丑,比別家的臭。”
穆老太越罵越凶,每罵一句,她嘴裏都會飛出發白的唾沫。
罵的急的時候,成股的唾沫一起飛出,像極了小型噴泉。
被罵的餘四娘沒有回嘴,而是死死盯着自己屋裏頭,她曉得這會兒自家閨女肯定在房裏。
“今兒工錢是多少?”
罵歸罵,精明如穆老太還是不會忘記餘四娘每天都會收到的工錢。
“沒……”餘四娘原本是想說沒有扣工錢的,穆老太一聽,卻聽成了沒有工錢。
“啥,沒有?”
她虎目一瞪,踏着步子就沖了上來,將餘四娘按倒在地上。
一雙蜘蛛一樣的手,就開始在餘四娘全身亂摸。
等摸到硬邦邦的東西的時候,穆老太將手伸進餘四娘的口袋,一把摸出了兜里全部的銅板。
“你個不要臉的黑心肝的婆娘,整天就知道好吃懶做,現在還敢藏起錢來了。
你膽子不小啊,當我老婆子是死的是吧,你給說,今兒咋辦?”
餘四娘本來就冤枉,被穆老太這麼一說,就更加覺得冤枉了,偏偏這時候老二媳婦林氏又蹦了出來。
她討好的靠近穆老太,指着地上的餘四娘就開始罵。
“娘,就是這麼個東西生的臭東西,吃了家裏的口糧不說,還敢藏錢。
叫我說直接讓老三休了她,讓她帶着家裏的那個臭東西一起滾蛋。”
林氏一開口,地上的餘四娘立馬像打了雞血的戰鬥雞一樣,衝著林氏就開始大罵。
“放你的狗屁,誰藏錢了?你娘的才藏錢了,你憑啥說我閨女臭?
你也不看看你家狗蛋,整天鼻涕鼻屎糊了一整臉,要說臭,她比我閨女還臭一百倍。”
餘四娘成親前也是有名的潑辣子,誰敢動她的東西,她也是十里八鄉罵街的主兒。
只是成了親,將公爹、公婆奉上了主位,這才每次在穆老太罵人的時候不還口。
可這也不能說明餘四娘是怕了林氏的。
“娘,你聽見了,她罵娘大孫子,罵您大孫子不要臉,比那個臭東西還臭。”
就算是當著穆老太的面兒,林氏也可以將餘四娘才說過的話添油加醋,更別說是背地裏了。
“好啊,你個黑心肝的婆娘,今兒要是不好好教訓你,這個家怕是要被你翻天了。”
穆老太一邊說,一邊往屋裏走,等到再出來的時候,手裏拿了一根手指粗細的荊條。
荊條上滿是倒刺,一紮下去,估計肉都要去掉一層。
可四娘仍舊梗着脖子,不肯低頭的對着穆老太說道。“娘,我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