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的夜晚（一）
雖然之前也答應了好多次，但這次是不得不回去了。老家那邊來電說住在鄉下的姑姑生了重病，或許撐不過今晚。
草草結束了手頭的工作我驅車往鄉下趕去，在市區天還是晴朗的，一到了山裡天便開始陰的可怕，車又開了一段時間，天竟開始響起空雷來，晚上的能見度本來就低，若是下起雨來，這彎彎曲曲的山路就更難走了。
急急忙忙的趕了一陣，但還是沒能避開這場大雨，一陣顛簸之後車子拋錨了，從導航上看，這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差不多在半路上，下車檢查發現右後方的輪子完全卡在泥窪里，怎麼也出不來，冒着大雨在周圍走了一圈，也沒見着有什麼人和車，只好打電話給老家的親戚，順便叫人來拖車。
百無聊賴的坐在車上玩了會手機，突然聽到副駕駛座方向有聲音傳來，抬頭一看副駕駛座外頭有個黑影正在敲我的車窗，沒想到老家的親戚來的這麼快。我開了鎖，門被打開了，雨里站着的卻是一個全身被淋的濕漉漉的陌生人，那人咧着發黃的牙齒，操着不知哪裏的鄉音用普通話道
“年輕人，我避避雨可好？”
看他髒兮兮的樣子，一般情況下我會拒絕的，但不知是我命不該絕還是良心爆發，那天我竟神差鬼使的同意了。
雨還在不停的下着，那人身上散發著一種難聞的味道，這狹小的空間裏顯得有些逼厭，不耐煩的掏出一支煙剛要點上，一隻髒兮兮的手伸到我面前
“給我來一個。”
接過煙后，他立刻有些貪婪的深吸了一口，表情在那一瞬間顯得有些可怕。
我不再看他，低下頭繼續擺弄我的手機，氣氛沉默了一會，直到他吸完了手上的煙
“這個那麼好玩嗎？裏面有什麼？”
雖然並不太想跟他說話，我還是悶悶的回答
“小說”
“小說？我年輕時候也愛看小說。”
我“嗯”了一聲，並不打算跟他再進行什麼深入的交流。
“看小說多無聊，陪我說說話吧，對了，你想不想聽故事？”
這支煙似乎打開了老人的話閘子，他並不在意我是否回答或是回答了什麼，而是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起他的故事來
“你有沒有聽過二十年前發生在臨縣的市中醫院殺人案？”
說著他轉過來看了看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看你不到三十，二十年前的事你應該不知道才對。”
他又猛吸了好幾口煙，
“二十年前，臨縣的市中醫院比現在的中心醫院要大的多，縣裏的人出了大病都會去那，直到有一天院長的兒子，也就是市中醫院的小李醫生，失蹤了。
也是像你那麼大的小夥子，說是要和女朋友出去，之後便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李院長和女孩家人到處都找了也沒找到，直到好幾個禮拜之後找到他的屍體，李院長差點就瘋了。
市中醫院很快換了院長，改為中醫院，不過正因為這件事，去市中醫院的人越來越少，後來中心醫院一建好，大家就都去那了，你說，一個救死扶傷的地方，怎麼就變成命案藏屍地了呢。”
他這故事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不知不覺的放下手機，開始正視這個人。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一眼看上去大概六七十歲，頭髮幾乎全白了，可能是由於過瘦的緣故，兩隻眼睛微微突出眼眶，臉上儘是深深淺淺的溝壑，似乎是長期苦力留下的痕迹，若非要形容的話，整個人就像一具會行走的骷髏。
見我在看他，他嘿嘿一笑
“你覺的我不像人是不是？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着了，不過我是68年生人，現在應該……”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計算
“應該有五十歲了吧。”
其實他不說我是真看不出來他只有五十歲的。
“那誰是兇手知道了嗎？”
“沒有，這麼多年了，聽說他爹連院長都不幹了，還一直在找，但說句實話，警察都放棄了，哪那麼容易？”
說著他將手又伸到我面前，我盯着看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我要煙，忙抽了一支放在他手上，他滿意的接過煙嗅了嗅
“後來呢？”
“我之前說到哪了……哦，市中醫院是當時本市最大的醫院，院長的兒子李醫生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連個消息也沒留下。
“嗯，這個你剛說過了。”
“你可知道那小李最後在那被發現的？”
“在哪？”
“就在醫院的標本室。”
“標本室？”
“嗯，李院長的兒子被分屍后一塊一塊的泡在福爾馬林罐里，他每天打那經過竟然都沒發現，也是，誰會想到有人會把一個大活人被分了屍擺在自己面前的，後來他媳婦就瘋了，他自己也辭了職。你可知道小李為什麼會被殺？”
“為什麼？錢？情殺？”
“錢么？女人啊？咳，也許吧。我記得小李只有大專畢業，就因為他爹是院長所以直接便過來任職了，第二年便成了主治醫師，聽說再過幾年要升他做主任醫師，因為家庭原因交了個不錯的女朋友。”
“唉”
我嘆了一口氣
“看來他還真是運氣好，出生在一個這樣的家庭，如果當年他沒死的話現在說不定已經是院長了。但就算人家生的好，也不能成為兇手殺人的理由吧，畢竟人生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他沉默了一會道
“可不是么，就算現在後悔來着，又有什麼用呢。”
眼看他把煙又抽完了，我乾脆將整盒遞了過去
“你能給我講講具體的經過嗎？”
老人接過煙盒打開，盯着看了會，緊接着又像有人要搶似的立刻蓋上蓋子將它塞進自己的口袋，這盒煙是來的路上拆開的，加上剛才那根一共抽過三根。
“那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了……”
一件二十年前的舊案在我面前徐徐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