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熱情的山民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車,直到天快黑了,我才到達目的地。長途汽車站裏的電燈幽暗昏黃,我隨着旅客下了車,站在地上我做了幾個擴胸的動作。
這時過來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先朝我笑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您是市裡來的陳秘書吧?”
我點點頭說是。
她誇張的拍着微微顫抖的胸脯說:“老天,終於等到你了。你的車都比平常晚了三個小時了,我在車站裏問了好幾次,人家都快把我當神經病了!”
我說:“可惜我不是司機,要是我,可能提前三個小時到也說不定。”
“那我還不是要急?”女孩子捋了捋額前的劉海,介紹自己說:“我是蘇溪鄉的團委書記,我叫柳紅。歡迎陳秘書來我們蘇溪鄉指導工作。”
我連忙擺擺手說:“柳書記別客氣,你是書記,我就是個秘書,今後還請柳書記多多幫助才好。”
“我們大家都不要客套,好不好?今後共事的時間還長着哪。”
我們找了家小小的飯館吃了飯,柳紅就拿着我的行李在前頭帶路。
一輛拖拉機停在車站的外邊,司機看到我們過來,熱情地從我手裏接過行李扔到車廂里,轉身拿出搖把,嗨吃嗨吃地發動了機器。
我站在旁邊啞然失笑,拖拉機接我,我原先還以為最差也得來一輛吉普。
柳紅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鄉里條件差,全鄉沒一台小車。再說,有小車也走不得,路況不大好。這是我們鄉技術最好的司機大哥。我們要走夜路,安全重要。”她帶頭爬上車,伸出柔嫩的小手來拉我。
車廂里鋪着一層厚厚的稻草,稻草的香味了和柳紅身上的香味混在一起,聞起來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我們到蘇溪鄉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
拖拉機停在一棟黑黢黢的房子前,剛停穩,過來幾個黑影,帶頭的是個五十來歲的漢子,提着一盞馬燈,他把馬燈照着自己的臉,笑呵呵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說:“歡迎歡迎!”
我不知所錯地握着他的手,嘴裏囁嚅着不知說什麼。
柳紅跳下車來一一給我介紹,這個五十來歲的漢子是蘇溪鄉黨委書記柳大權,後邊一個文弱的中年人是鄉長鄭天民。
剛跟鄭天民握完手,一個穿警服的年輕人就站到了我面前,對我敬了個禮,聲音洪亮地說:“派出所所長,鄭強!”
我感動起來,他們——我的同志兄弟——一直在等着我的到來,在這個連電燈也沒有的地方,他們枯坐一夜,眼睜睜地看時光流轉,等待遙遠地方的一個陌生人的我。
寒暄了一陣,柳紅招呼大家進屋。
屋子裏燈火通明,點着四盞油燈。
“餓了吧?叫廚房老王準備準備,我們為陳秘書接風洗塵。”柳書記大手一揮,指揮鄭強:“去,要老王把野雞燉一半,炒一半。奶奶的!那麼大的一隻野雞。”柳大權比劃了一下,我一看,好像這個野雞有十幾斤。“那個野豬肉叫他多放點辣子。另外你到我房裏把南山大麴拿來。”
鄭強樂顛顛地去了。
酒菜上齊,柳大權書記拉着我在他身邊坐下,給我面前的一個大搪瓷缸里倒了滿滿的一杯南山大麴酒。
我連忙推辭說:“柳書記,我不會喝酒啊。”
柳書記瞪着牛蛋一樣的大眼看着我說:“不喝不行!你來我們蘇溪鄉,是看得起我們蘇溪鄉的老百姓。我們蘇溪人,是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你。不過,以後你也是我們蘇溪人了。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在蘇溪,沒有不喝酒的男人!”
我只好默不做聲,只能入鄉隨俗。
看着他帶頭把酒一口喝乾,我的腳有點發顫。這杯酒最少也有三兩,三兩白酒就是一堆火哇。更何況是南山酒。
南山是一種高強度白酒,是我們地方酒廠生產的,一喝就暈頭,因此我們都把這酒叫暈頭大麴。
柳紅似乎看出了我的怯弱,她說:“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不完我幫你。”
鄭強就笑了,他說:“我們的團委書記發話了,有她幫着,你還怕什麼?我可是第一次看我們團委書記這樣豪爽,好!”他仰頭灌下了酒,把空杯朝我晃晃。
我閉上眼睛,閉着鼻孔,端起酒杯,風瀟瀟兮易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