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就跟那威風凜凜的縣太爺往那一坐驚堂木拍下的那一聲一樣,清脆響亮,楊武從此被宣佈這個屋子太小了,容不下他這麼一尊大佛。
想來楊武和佛祖不對付,應當就是那時候埋下的禍根。
先生所為自然是對的,若是對別人,還可能有幾分委屈,可若是對楊武,那根本就不應該讓他有能夠進來,有接觸之乎者也的機會。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楊武在讀書寫字方面確實是發揮不了他真正的長處,可是他在武學方面,應當是能算得上是讀書識字的楊文。
若是將其一個一個地處理乾淨了,便是沒有三年也得有個五載。
可是楊武卻只用了不到五天,就將那個千萬人越不過的龍門越過去了。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有些人的資歷百年又如何,被人一夕代之的人數不勝數。
先生當機立斷,沒有阻斷了一個武學奇才的道路。
此時。
楊武心裏也並不安定,他裝作重傷之後還未痊癒的樣子已經許久了,可是慧覺大師還是十分坐的住的姿態。
活生生的一尊佛。
楊武已經回想起來許多的往事,同時,慧覺大師也回想起來許多的往事。
他們兩個的“往事”,搭湊起來,就是他們兄弟二人曾經相依為命的生活。
楊武此時卻是先一步忍不住了。
不由得動了動麻木的手,艱難地扯了扯身上蓋着的被子,慧覺大師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楊武已經醒過來了。
就那麼直勾勾地打量着他。
慧覺大師十分害怕他唯一的弟弟被別人給打傻了,因為據他的經驗,楊武本來就已經夠傻,再被別人打上那麼一兩次,豈不是更加的傻了?
也難怪慧覺大師這樣想,因為慧覺大師在的時候,楊武都是十分地,遲鈍。
因此慧覺大師並沒有真正將楊武習武后的樣子同現在聯繫在一起,等到楊武真正有所大成的時候,慧覺大師已經出家了。
楊武厲害的時候,他跟慧覺大師已經算得上是老死不相往來了,因此慧覺大師並沒有真正地欣賞過楊武的身法。
所以他的眼裏,他認為楊武不管走到哪,都免不了是要被人欺負的。
雖然楊武的性子十分剛強,容不得別人說他一句,但是卻始終是被人欺負的傻子一樣,他只會動用蠻力,絲毫不會動腦子。
因此,慧覺大師才各處憂心憂肺的,生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楊武的小命就沒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楊武居然在天權派能夠做到第三把交椅的位子。
一開始是以為天權派全體的師兄師弟,接觸到的任務實在是太少,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們每一個人眼神……
都不怎麼好使。
怎麼就能看上楊武呢?
在沒有見過楊武使用自己經倫絕妙的武功之前,慧覺大師都在為楊武的身家性命擔心。
若是他看過一次,便再也不會有着憂心這種情緒。
或許也是有的,慧覺大師可能會憂慮,楊武會不會扯上人命的官司,會不會太不留餘地了些,甚至還會拋棄他慧覺寺住持的身份喊上兩句……
楊武你慢點打,做人要厚道,不能持強凌弱……哎,小心些別人的胸口,你那把彎刀離着人家的脖子遠一些!
只是後來……
慧覺大師無時無刻不在盼望着能與楊武兄弟相聚,可是再次相聚的時候他卻是以一個階下囚的身份出現了,甚至還成為了方一仗威脅楊武的籌碼。
如此……狼狽。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楊武真正施展他的武功的時候,狠厲的刀,快得讓人看不清,耳畔只有彎刀揮舞的風聲。
原來,這才是楊武真正具有優勢的地方。
慧覺大師原來聽過一句話。
寒冬臘月,喜氣盈盈的一片祥和,京都瀰漫在新年的喜悅中。
可是卻有一個鞋子也破帽子也破,看樣子還是個半瞎的人坐在街口,手裏抱了一把二胡,哀怨凄婉地拉着聽不出來的曲調。
慧覺大師覺得自己怎麼著也是個佛門弟子,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就回去取了些碎銀子又取了件他禦寒的衣服就想遞給那個拉二胡的半瞎。
他還未怎麼接近他,那半瞎倒是也沒移動身子,只不過就突然間開了口:“施主長時間思慮過重,眉間泛青,當是遇上了什麼難事?或者說,身旁的人有遇上過什麼難事?”
慧覺大師一聽就樂了,呦,這半瞎還是個算命的。
十個算命的九個都是半瞎,之所以不說是全瞎,說是留了些能看清的東西,比如說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這半瞎也許也是這樣,如此說來,這路上隨口撿了個人,也能跟自己平日裏占卦相勾連上,指不定還是個本家呢。
那個神神叨叨的半瞎比自己平日裏的占卜顯得更容易讓人信以為真,口中什麼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要顯靈……
不僅振振有詞,而且還是一串一串地編。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半瞎,他臨走前曾經告訴過他。
沒有哪一個人生下來就什麼都會的,也沒有什麼人生下來就什麼都做不好的,就像他雖然看不清這個世上的全貌,但是他能看清許多人看不到的地方。
慧覺大師卻從這句明擺着為了自己鋪墊的話聽進了心裏去,這話說的有理。慧覺大師細細地品味一番,甚至還能從其中品出幾分禪意來。
無非就是說,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未曾了解過的一面,而那隱藏起來的一面,恰恰有可能就是從未表現出來的最強的一面。
他楊文以往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做一個好和尚,千萬人都不看好的楊武卻練成了多少人心心念念也練不會的武功。
這個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麼是完全能夠測算出來的,誰也不知道下一刻究竟會出現什麼。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引以為傲的占卜,究竟能有多少能夠發生的事情。
比如說他此刻就完全意料不到,有一天他和楊武,還能夠平靜地獃著一個房子裏,即使不說一句話,也不會有什麼尷尬的氛圍蔓延。
他原本以為,楊武醒了以後,會跟他算一算突然出家這一筆秋後賬。
可是楊武睜開眼睛,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睛不知道是在盯着他,還是盯着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