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怎麼行。”南陽侯夫人就皺眉說道。
她艷美的臉隱藏着一份意動,然而想到寧國公夫人本不需要為自己做這種事,就有些不自在地擺了擺手。
“我只求眼不見心不煩罷了。嫂子,名聲與我,與大丫頭並不算什麼。”
她突然冷笑了一聲,低聲說道,“也只南朝那些狐媚子才口口聲聲什麼名聲規矩閨中清譽的。想當初,我們哪裏在意過這個?陛下打下了南朝,的確是不世之功,可是我說一句不恭敬的話,也叫那些狐媚子壞了咱們的體統。我聽說前朝里如今也有許多南朝舊臣?陛下是不是糊塗了?南朝滅在咱們的手裏,咱們還要用他們的舊臣,就不怕……”
“弟妹噤聲,不要再說了。”
寧國公夫人急忙阻攔着說道。
“難道我不說,就能粉飾天下太平?嫂子又不是不知道,這京中多少人都說,陛下叫這些文縐縐的禮儀規矩給污了心,也叫南朝的風流給迷了眼,再不是當初的陛下了!”
想當年揮師南下,百萬鐵騎踏碎南朝河山時的豪邁氣魄,如今早就成了沉迷南朝的靡靡之音。
“那些狐媚子……”
“我實話與你說,並不只是為了你的名聲。”寧國公夫人不想聽這些,她見南陽侯夫人語出憤懣,也知道她出身公府貴女一向高傲,不將眾人放在眼裏因此隨意說什麼都無所謂。
只是想到她的處境,寧國公夫人竟不忍拿話來傷了她,蓋因南陽侯已經傷她至深,只輕聲說道,“十丫頭很合我的心意。你也知道,我與你大哥很想要個女孩兒,只是今生只怕是不能夠了。十丫頭沒了生母,與我正是兩廂便宜,我不必奪人子就多個女兒,也是圓了我的心愿。”
南陽侯夫人與寧國公夫人雖是妯娌,只是素日裏並不大親近,聽了這個就有些驚疑不定。
“嫂子當真想把她記到長房?”
“自然。”
“記在嫂子的名下?”
寧國公夫人就點了點頭。
“那她的身份……”那阿妧可就尊貴了好么?
記在寧國公夫人的膝下,這比南陽侯夫人的親生女兒都貴重了,雖然阿妧是庶女,記在寧國公夫人名下知根知底兒的都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可到底身份不同了。
南陽侯夫人美艷的臉上閃過淡淡的複雜,許久方才冷冷地說道,“既然嫂子喜歡,那就給了你就是。”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起身轉身走到了阿妧的面前,見圓滾滾的胖糰子趴在榻邊,小狗兒一樣獃獃仰着小腦袋看她,便捏住了阿妧的小胖下巴。
“沒想到,真叫你趟出一條活路來。”
她本以為這庶女死定了。
唯一庇護她的阮姨娘死了,本身還是個傻子,能在侯府中活多久?
誰知道阿妧竟然得了寧國公夫妻的喜歡呢?
“那……咱們去與老太太面前說說?”寧國公夫人就試探道。
南陽侯夫人捏着阿妧的手一僵,回頭冷笑着看向自己的嫂子。
“這才是嫂子的目的,是不是?老太太最不喜這些南女的血脈,你怕你一個說不動老太太,因此帶上了我。”
寧國公太夫人此生厭這些南朝女子,也十分討厭南女給兒子生下的血脈,平日裏看一眼就必厲聲叱走的,若寧國公夫人一個帶着阿妧過去說要將這南女血脈記在長房,沒準兒太夫人就得唾兒媳一臉唾沫星子。可若是南陽侯夫人也點頭願意,太夫人也不會非要拒絕兩個兒媳一塊兒的請求。
更何況,寧國公太夫人心中總覺得兒子南陽侯不是人,傷了妻子的心,對南陽侯夫人十分偏疼些。
若南陽侯夫人說這庶女不想要了,那太夫人絕不會將阿妧留在南陽侯府中刺她的心。
“當我們欠弟妹一個人情。”寧國公見南陽侯夫人鬆了口,頓時大喜,湊過來眉開眼笑地說道。
他一邊笑,一邊緊張地搓手說道,“弟妹,弟妹你留着好長的指甲啊。”
那麼細細長長,塗著水仙花汁的大紅的指甲,就那麼捏在阿妧軟乎乎的小下巴上,寧國公看得揪心極了,幾乎亦步亦趨地在阿妧的身邊轉圈圈,低聲喃喃道,“弟妹你小心着些,十丫頭的小臉兒嫩嫩的,你可別傷了她的臉。”他急得不行,見阿妧一動不敢動地被捏着,只急忙指了指一旁的林琰。
“你掐琰哥兒去。”
南陽侯夫人與林琰林二公子同時驚呆了。
靖王無聲地在後頭推了林表弟一把,見他撲到阿妧的身邊,將胖糰子信手抱過來,垂頭拿手指細細地摸着阿妧的下巴,見沒有傷疤,這才滿意地頷首,英俊的臉上全然沒有一點表情,指着林琰與南陽侯夫人說道,“掐吧。”
他的神態悠然,說這句話的時候如同勸人喝杯茶,林二公子慢慢地張大了自己的眼睛,只是見阿妧的雪白的下顎上多了兩道紅痕,他仰頭道,“二嬸掐吧!”
“一群瘋子。”南陽侯夫人再高傲的性子也扛不住了,一甩長長的大紅水袖,抬腳就走了。
“你二嬸這是肯了。”寧國公夫人見她去的就是太夫人所在的院子方向,便輕輕吐出一口氣。
“雖你二嬸嘴上厲害了些,只是素日裏你們不可輕慢。她……也是可憐人。”
寧國公夫人倒是對阿妧另眼相看,這獃獃的傻傻的小孩子,竟彷彿有一顆剔透的心,還能看出南陽侯夫人雖嘴上說得冷酷厲害,可是對她卻並未做過什麼險惡的事。這樣對南陽侯夫人滿懷感激的怯生生的小丫頭,叫寧國公夫人心中一軟,抬手摸了摸阿妧的頭柔聲說道,“你也要記得,她不是壞人。”
“沒破。”阿妧就仰着自己的小下巴認真地說道。
哪怕看似厲害,可是南陽侯夫人那長長的指甲,卻沒有將她弄傷。
她知道好賴,嫡母雖然不喜歡她,可是也沒有傷害她。
“真聰明。”寧國公夫人就笑眯眯地問道,“往後十丫頭留在長房,叫我什麼?”
“太太。”阿妧老老實實地說道。
做庶女的,都管嫡母叫太太。
“要叫母親。”寧國公夫人不贊同地搖了搖頭,又指了指一旁扭着手指的寧國公問道,“叫什麼?”
“老……父親。”阿妧怯生生,有些試探,有些不安地說道。
“給給給!”寧國公開始摩挲自己身上還有啥值錢好看的東西了。
“我呢?”靖王搶在林珩兄弟前頭問道。
這記在長房,該叫他表哥了吧?
阿妧扭了扭小褂子,遲疑了一下,小聲兒說道,“殿下。”
頓了頓,彷彿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些僵硬,叫人下不來台,她急忙怯生生湊過去,那胖嘟嘟的小臉兒蹭了蹭沉默不語的靖王的手臂,討好地說道,“英雄。”
她抖了抖小耳朵,緊張地等待靖王的回應,許久之後唯恐靖王發火兒正要攤開小肚皮叫他戳一戳不要生氣,卻只感到自己的頭上被蓋了一隻大手,用力地揉了揉,仰頭就見到靖王那張沉穩英俊的臉,急忙對這玄衣少年笑了笑。
“來日方長。”寧國公夫人可知道靖王對胖糰子們的渴望了,急忙在一旁笑着說道。
她頓了頓,抬手給阿妧理了理小衣裳,只是手又摸了摸她的小衣裳,突然嗅了嗅,臉色卻微微一變。
“給母親看看。”她美麗溫柔的臉驚疑不定,見阿妧歪頭疑惑地看着自己,便伸手去捏她那精緻的小褂子,片刻就給她脫了,只叫阿妧穿了一件白色的半新的裏衣,自己順勢扯開那小褂子,就見眼前紛紛揚揚落下了許多黑色的棉絮來。
那烏黑的顏色,因綢緞被扯開因此透出的些許異味,都叫寧國公夫人的臉露出鐵青的怒意,只垂頭聞了聞就對寧國公恨恨道,“這必定有問題!”
小孩子本就身子骨兒弱,雖冬天過去,然而如阿妧的年紀都還穿着棉衣,只是這樣薄薄的棉絮叫錦緞裹着,只怕半點兒都不暖和。
更何況那隱約有些異樣的味道,都叫寧國公夫人的心裏有不大好的感覺。
“請個太醫進來,我有話要問。”寧國公夫人側頭對一旁嚇得呆住了的丫鬟說道。
另一側,青梅已經軟在地上,看着那些漆黑的棉絮發抖,片刻,她顧不得主子們在眼前,瘋狂地撲上去想要將阿妧的衣裳都褪下來。
“姑娘脫下來,脫下來。”她萬萬沒有想到,竟有人對阿妧做這樣的事。
她才多大,對別人本沒有什麼威脅,可是為什麼那府里容不下一個孩子?
見阿妧獃獃的,一副無力反抗的樣子,青梅就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失聲。
怨不得她穿着小褂子還覺得冷呢。
阿妧有些恍然大悟了。
這就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還是她聽說過一個故事,彷彿說是繼母給前頭生的兒子就穿這樣的棉衣呢。
她打了一個寒戰。
靖王見此,哪裏還有不明白的,見阿妧彷彿嚇呆了,伸手就去給胖糰子脫裏衣與小褲子,冷冷地說道,“別怕,有本王為你做主,誰害你,我饒不了她!”
這句話倒是蠻氣勢的,只是十姑娘仰頭看了看他,糾結地抓住了他的手。
那個什麼……
別,別扒她的褲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