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客來了
老鴇母劉脂兒雖然潑辣了些,甚至有時候變得蠻橫兇狠,但到底是有憐愛之心的女人。少不得有心柔軟弱疼痛之處,就拿眼前這一眾鬧事的姑娘們來,責罰她們也只是敷衍眾人的措辭,來不得半點狠勁。
董嫣芷把劉脂兒的這一份心思看在眼裏,已明了老鴇母的用意,便移步過去,輕笑道:“姨娘,你看咱們姐妹都是一家子的人了,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難道你還希望咱們姐妹各自分得清清楚楚嗎?依我看呀,倒不如大家和和氣氣在一起,一家子人各按其份的不是更好嗎?”
劉脂兒呵然一笑,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走到跪在地上的秋月面前說道。“聽見了嗎?人家嫣芷初來乍到,多懂得體已人啊。可是你們呢,一個一個跟豺狼似的,得了一點好處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都把老娘往死里逼。這會兒,見真彰,露底了吧。秋月啊,秋月,你才當頭牌幾天啊?我對你不薄,可你怎麼樣對我的呢?拍着胸口說一句,別說我劉脂兒氣量小,就是氣量再大也非被你活活氣死不可。”
“還有,還有你們這一眾討嫌幫凶的小蹄子,看看自己都變成什麼樣子了。若是你們一個個的,有嫣芷那麼一半好,老娘我也要大笑三聲了。”
劉脂兒在教訓了一通秋月之後,忽然轉過身又對着旁邊一眾沉默無言的姑娘狠狠怒道。心中的怒氣似乎已消減了大半,眼睛裏多了幾分柔和。
“姨娘,秋月知錯了。都是秋月一時犯糊塗,頂撞了姨娘,傷了姨娘的心,秋月求姨娘原諒,秋月再也不敢了。姨娘,你就原諒秋月吧,秋月求求你了。”秋月跪在地上,跟在劉脂兒的背後挪動着,搶着話兒一通衰求道,生怕劉脂兒聽不進她自己求情的任何一個字。
“姨娘,你就原諒秋月姐吧。你看,秋月姐也知錯了,都是一家子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過去了都過去就好了。嫣芷想,大家高高興興和和氣氣生活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渺小的事兒。”董嫣芷勸導着,向劉脂兒進一步說道。
劉脂兒訕然笑道:“秋月,大愛之心已無形,狹隘之心昭然若揭,你讓我怎麼責罰你才好啊?”
秋月一時聽得劉脂兒的話語,說得清清楚楚。心下一急,急忙又爬到董嫣芷的面前,抓着董嫣芷的衣袂央求道:“好妹妹,快幫姐姐求求姨娘,讓姨娘饒過姐姐這一回的糊塗,姐姐的心裏永遠記着你的大恩情呢。”
董嫣芷連忙扶着秋月的手道:“秋月姐,使不得的,使不得的,嫣芷那能受得了你的這一跪大恩啊。你快起來,放心好了。嫣芷,一定會幫你求求姨娘的。”
秋月的眼裏頓時掠過一絲感激,在董嫣芷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流着眼淚說道:“好妹妹,姐姐錯了。真的,姐姐錯了。好妹妹,對不起!對不起!”
董嫣芷一邊安慰着已然哭成淚人的秋月,一邊急急說道。“秋月姐,你先起來,別這樣跪着了。嫣芷,這就求姨娘去。”
“姨娘,你看是不是都赫免了她們。以後啊,咱們一大家子人,和和氣氣的好好過日子多好啊。何必再這樣大眼盯小眼,面紅耳赤的非得吵吵鬧鬧不可。何況人總是有錯的嘛?就像嫣芷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一樣。“
”哎,都怪嫣芷不懂規矩,沒有一一去拜會各位姐姐,才橫生了這般是是非非。姨娘,都是嫣芷的不是了,你就都寬恕了這一眾姐妹吧。”
董嫣芷試探着對還在閉目養神的劉脂兒輕聲說道,希望把此中的事情往自己的身上引,能夠減輕一些這些姐妹的罪責。
劉脂兒驀然睜開眼睛,一副不急不慢的樣子,還是坐在中間的座椅上,故意扭頭地看了看四下。
眼見這一場鬧戲已然到了料想中的結果,才慢騰騰地從座椅上站起來,又看了看,“唔呵”幾聲才說道:“哎,都是一幫不省心的女蹄子,責罰你們又有什麼意思呢?不如都散了去吧,別在這礙人耳眼了,看着心煩。老娘也省得懶下這些口舌之勞,自已逍遣去嘍。”
“謝謝姨娘的恩德,咱們姐妹自是感激不盡。只此之後只管聽姨娘的分遣,姐妹們沒有不叢的。”鬧事的秋月姑娘,返哭為笑地帶着一眾姐妹姑娘齊聲說道。
“哎,這一鬧啊,老娘我實在是心力絞碎了。嫣芷,咱們走,也該回後院歇歇去了,我累啦。”劉脂兒又嘆息着搖搖頭道。
“好,姨娘,嫣芷這就扶你回去。”董嫣芷輕快地回復道,接着又輕聲道:“姨娘,我看你也該放心了。姐妹們經過這一鬧啊,說不準以後就會好好相住的,這綉樓啊,肯定是另一翻風景了。”
“哎,就知道嫣芷最會體貼姨娘了,這會兒在那些不安會的蹄子面前又站穩了腳跟,姨娘這回是該放心了。”劉脂兒頓時笑得和顏悅色的應道。
後院,李秋生居住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劉脂兒在董嫣芷的輕扶下邁着腳步走了進來。
李秋生聽見門兒一聲響,驀然看見劉脂兒和董嫣芷不請自來,掙扎着坐起來急急問道:“老鴇母,你怎麼來了?前堂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還有嫣芷,你沒事吧?她們有為難你嗎?傷着那裏沒有。”
“哎喲,秋生,你身子不好就先別問這些了,什麼事等你養好了身子再說。老娘我也不急着你幫做什麼事啊,你若是識趣的,快點好起來,幫我好好照顧嫣芷就好。”劉脂兒一面快人快語地說道,一面急忙走近了李秋生的跟前仔細端祥着。
“秋生哥,你就好好安歇吧,嫣芷沒事的,前堂的事啊都讓姨娘搞定了,這會兒啊,說不准她們都安心的各伺其職做事呢。”董嫣芷柔聲說道,臉上已是笑開成了一朵花。
“哎,沒事就好,我呀,還以為前堂的事又像前日在後院的兇徒一樣,沒人阻止可就麻煩了。原來都處理好了,那就甭擔心了。”李秋生放下心頭的擔憂,喜滋滋地說道。
“哎,經過這兩件事的歷練,咱們也該放下心了,老是這樣神經兮兮的,即使是心力絞碎了也是無濟於事的。放手給她們營生吧,老娘也省得清閑些。”劉脂兒在房中來回往複徘徊說道。
“秋生哥,葯熬好了,來,吃藥吧。”小丫頭青衣慢吞吞地端着一碗還在冒着熱氣的藥水渡了進來。
前院大堂上,一片笙歌悠悠,簫笛輕輕。煙花風月場所的歡暢笑聲,霓裳飄袂,姻脂紅粉,就像人間一座漁龍混雜的大都會,粉墨登場。
“喲,大爺,你怎麼能一個人坐在這角落裏自斟自飲呢,那多沒趣啊。大爺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你儘管說出來就是了,秋月啊,幫你分擔著呢。”當紅的秋月姑娘款款從樓上而下,迎面走向了這怪異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抬頭瞄了秋月姑娘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才淡然訕笑道:“喲,原來是當紅的秋月姑娘啊,今天真是大水衝倒龍王廟了,居然這麼有心有情,難得啊,難得。來,這邊座下,也飲幾杯。”
“閃開,閃開,閃開!”一連幾聲的暴喝之聲突然而至,此間歡誤生簫的場面頓時變得慌亂混雜一片。夾雜着女子的尖叫聲,男人腳步的慌亂嘈雜聲,五六個面帶扎髯的粗俗漢子驀然闖了進來,氣勢洶洶,橫眉堅目。手中各握着一把明光光的鬼頭刀,兩邊排開來,後面一個管家模樣的老年男子,撮着一撇山羊鬍子慢吞吞地渡到了青花綉樓前堂。
老年男子向四周看了一看,瞄着他那貓頭鼠目一樣陰沉的眼睛,淡淡地開腔道:“大當家的,出來回話,耿爺讓我帶話來了。”
“哈,哈,哈,我道是誰呀,原來又是南城那個怕家中母老虎的窩囊廢啊,居然跑到這裏來撒野了,真是稀奇,稀奇事啊!”那個沉醉在窗邊一角,和着秋月姑娘自斟自飲頭,帶束絲禮帽的中年男子訕笑道,一副全然不顧生死大事的樣子,甚是了得。
“你是那裏冒出來壞事的好傢夥,大爺我才賴得鳥你呢?也不照照鏡子,自己有沒有那個管事的能耐,就先仗義直來了。年輕人,那是要吃虧的。大爺,我勸你還是要想清楚一點的好。”那個站在前面的老年男子訕笑道,一副心懷鬼胎的樣子,傲慢地漠視着眼前的一切。
“哎,天下人管天下事,況且當今天下還是有王法管束的地方,我也不想多言了,你自便吧。”中年男子自得的說道,又端起了一杯女兒紅,一飲而盡。
“皇族,權貴,江湖俠客,憐香惜玉的文人雅士,落魄的書生,。。。。。。”頓時,一股腦兒湧入了老年男了的腦際,他在心裏勾選着自己的答案。
這樣的青花綉樓,來來往往的人群不外乎是那幾類人員。憑什麼你來阻止大爺做事,如此算來你也不是什麼大有來頭的人物,既然自討沒趣,大爺我成全你就是了,何必多費口舌之勞。
打定主意,老年男子直向邁了兩步,哈哈一笑說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那是你們這些落魄文人唬人的把戲;有王法管轄的地方,那是官爺對小民的糊弄之詞;至於我家候爺嗎,那就是現在的王法了。”
“如果這位大爺覺悟得我老人家說的話不對,有膽量,你可以到我家候爺跟前討個理去啊?別再這妨礙我等一眾下人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