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危機四伏

9|危機四伏

楊蓁在去見徐顯煬之前,也猜想趙槐與段梁兩個小人物不會知道多少隱情,她只盼着經過錦衣衛的審訊,這兩個小人不敢再來騷擾她就好,實未想到——

“耿小姐與我是族親……與我娘家是族親!論起來她就是我堂妹,你們誰敢欺負她,便是欺負我段梁,我必要與他拚命!都聽見了沒?”

次日一早,段梁就拿出辦事色長的官威,站在教坊司的天井大院裏對着一眾底層樂戶耀武揚威。

趙槐也在一旁幫腔:“沒錯,我與段色長是弟兄,誰欺負他堂妹,也是欺負我趙槐,我也決計不依!”

楊蓁聽得哭笑不得。一眾樂戶都看着她竊竊私語,顯是覺得趙段兩人言語反常。有熟悉段梁的人還提出疑問:“段色長他娘不是姓張的么,何時又姓耿了?”

等離了外人,楊蓁便向段梁與趙槐道:“兩位的好意我心領了,可徐大人的意思是叫咱們低調行事,如此引人注目,容易壞了大人的正事。”

趙段兩人臉色變色,忙點頭如搗蒜:“姑娘說的是,以後我們一定留意。”

這時那個曾與楊蓁打過招呼的中年樂婦走過來招呼:“耿姑娘,奉鑾大人叫你過去。”

楊蓁看了看趙槐與段梁,那兩人剛受了她的警告,把嘴閉得比蚌殼還緊,楊蓁也不好在外人面前向他們問詢什麼,只好跟着中年婦人走去。

奉鑾張克錦的值房設在那一圈樓閣三層的東南角上。

“你別怕,到了這地界的人都得聽奉鑾大人的吩咐做事,不管得了什麼差事,慢慢上手都做得來。”樂婦一路安撫着楊蓁,還望着她長吁短嘆,似是在替她感傷將來的命數。

楊蓁本還沒怕,倒是被她說得越來越怕了。奉鑾若是一張口就叫她去青樓,她又當如何?單憑着段梁與趙槐兩人照應,能轉圜奉鑾的命令么?

樂婦將她帶到門外便自行離去,楊蓁推開面前虛掩的房門走進,撲面而來的是一大股茶香。

再香的茶水也不會有這麼沖的味兒,面前這間不大的屋子裏三面牆都設了多寶閣,上面擺滿大大小小的罈罈罐罐,楊蓁根據這氣味便知道那些裏面一定都盛放着各樣茶葉,這位奉鑾大人看來是位茶痴。

張克錦年過四旬,身體微微發福,穿着一身絳紅緞子常服,坐在一張太師椅中,手托蓋盅輕刮著杯蓋,待楊蓁進來施禮之後,方抬起眼皮看看她,拖着嗓音懶懶地問:“你就是耿芝茵?”

“是。”

“何時被送來的?”

“前日晚間。”

“既是前日便來了,昨日怎不見你?”

他依舊聲調懶散,似只是例行公事,並非責問,楊蓁便恭順答道:“回大人話,是段色長接了我進來,想是他昨日事情忙,便沒來得及引我來見大人。”

昨日段梁是被秘密逮捕的,楊蓁與趙槐又走得悄無聲息,教坊司也便只有少數人留意到他們似乎大半日不見人,沒人知曉去了哪裏。

張克錦也沒計較,“嗯”了一聲又問:“你可學過歌舞樂器?”

楊蓁正欲回答,段梁忽然推門進來,嬉皮笑臉地說:“大人,您先別忙,有件大事須得說給您知道。”

他跑去張克錦身邊,俯下身對其耳語了幾句。

楊蓁猜得出他去說些什麼,見狀一驚,想要阻攔也來不及了。

果然聽了段梁的話,張克錦大吃了一驚,打量了楊蓁兩眼,勉強恢復了平靜又問:“你可有什麼家人常叫的小名?”

楊蓁略略遲疑后道:“家裏人都叫我蓁蓁。”

“那以後你就叫這名兒吧,在這裏沒人願叫父母給起的大名。”張克錦看向段梁,“以後就叫蓁蓁這丫頭跟着你做些雜活兒吧。”

“哎哎。”段梁點頭哈腰,領着楊蓁出門走了。

走在三樓走廊上段梁便迫不及待向楊蓁邀功:“還好我及時趕來,不然還不知張大人會給你分配個什麼差事。”

楊蓁留意着周圍不會有人偷聽,才駐足皺眉道:“你怎可以把徐大人的交代隨便告知於人?萬一張大人便與換我進來的那些人有瓜葛,你這可就要壞事了!”

段梁一怔:“那……可要是不說,張大人真要分你去綉樓做姐兒,我可沒別的法兒攔着。”

楊蓁聞聽,也沒好多說什麼。

這本司衚衕里除了教坊司一座衙門之外,其餘的就是一大片青樓,裏面的姑娘也多有熟讀詩書、會撫琴唱曲的,張克錦問她會不會歌舞樂器也不見得是想分她做樂婦,說不定真是想叫她去青樓接客呢。

楊蓁自然想得到,除了端出徐顯煬去壓張克錦,以段梁在教坊司混跡多年的經歷,未嘗就尋不到別的由頭去勸阻張克錦讓她接客。

可惜沒來得及提前預備,話已說出去了,段梁也算是好心,她便不多埋怨了,只好勸他:“將來可別再貿然對人提及此事,但凡尚有其它辦法轉圜的,都別說起徐大人。”

段梁答應不迭。

楊蓁又問:“段師傅,依你想來,張大人會知道我被換進來的事么?”

段梁皺起八字眉想了想:“應當不知吧?接人的活兒就我與趙槐兩個過手,那公子爺……那賊子也給了我二人銀子,着我等不要聲張,沒有另去聯絡張大人的道理。”

照理說確實如此,看那伙人的做派,似乎也是在着意避免去驚動更多人,若是知會了張克錦,也就沒必要再動用這兩個靠不住的小樂工才對。

回想着方才張克錦的神情,楊蓁也得不出什麼結論。無論張克錦知不知道她的底細,聽說她被徐顯煬照應,都可能大驚失色。

只能排除一點,張克錦應該不是徐顯煬所說的那種與耿家親厚、又不知道她被換過的人,因為人家一點主動照應耿小姐的意思都沒有啊。

楊蓁想不出所以,只好暫且擱下不提。

*

北京城是藏龍卧虎之地,大富大貴的人家比比皆是。

幾乎每個富貴人家都至少有着一間裝潢講究的書房,算起來整個京城這樣類似的書房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你說那丫頭竟去聯絡了徐顯煬?”

當日晚間,就在其中一間這樣的書房內,燭燈昏黃,夜色凝重,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問出這句話,透着些許驚詫與急躁。

“是,太公您看,如今當如何是好?”

對方沒有回答,只在屋中踱來踱去。燈影搖曳,靸鞋鞋底摩擦在青磚石面上,發出嚓嚓的聲音,極緩極緩,持續了良久才停了下來。

“一不做二不休,一個小丫頭罷了,儘快着人收拾了她!”

“是。”

“記着,下手務必要利落,決不可讓廠衛有跡可循。”

“太公放心,一個小丫頭落到教坊司那種地方,弄死了,偽裝作不堪受辱自盡的也就是了。待徐顯煬再找上門,也查不出什麼。”

*

依段梁的意思,楊蓁就乾脆閑着,不必真去做工,可楊蓁覺得那樣太容易引人注目,還是堅持討些活計來做。段梁便安排她去做漿洗。

教坊司近三百號人,男樂工佔了近三分之二,樂婦們的衣裳大多自己洗,樂工們的衣裳大多丟給別人洗,除此之外還有戲服舞服,一夥十餘人的樂婦平日就專管洗洗涮涮。

那個兩度招呼楊蓁的中年樂婦名叫茹月,人如其名,白白胖胖地好似一輪滿月,在教坊司專管漿洗雜務,年輕樂戶們都叫她月姐。段梁便是看在她有意照護楊蓁,才安置了楊蓁去她手下做事。

見到楊蓁被分來為她打下手,月姐倒替她大鬆了一口氣似的,高興得兩眼都彎成了月牙,熱情洋溢地拉着她說長道短。

兩個年長的漿洗婆子有意欺生,喚了楊蓁過去想把自己的重活都攤給她,立時便被月姐罵了開去:“看人家新來就想欺負啊?你們當年新來的時候什麼慫樣,都不記得了?”

兩個婆子立馬不吱聲了。

連來看楊蓁的趙槐都笑着驚嘆:“你還真吃得開,恁快便尋了個靠山。”

“你要提防着那些臭男人,”教楊蓁漿洗戲服的時候,月姐煞有介事地囑咐她,“外人不把咱們樂婦看做良家女,這裏的臭男人也都是一個德性,他們要想打你的主意,光靠趙槐跟段梁那倆小子,可不見得彈壓的住。”

楊蓁也想到了這一點。

教坊司就是個烏糟地界,雖說一牆之隔才是青樓,這院子裏的女人都只是女樂,有跳舞唱戲的,有彈琴吹笙的,也有如她們這樣做雜活的,都不是做皮肉生意的,可因為常年的氣氛浸染,風氣早都混亂不堪。

深夜間都常能聽見男女調笑的聲音在筒子樓里回蕩。男樂工摸上樂婦,揩油甚至用強,都算不得新鮮事,吃了虧的樂婦也無處去訴冤。

男樂工們像趙槐與段梁那樣的好色之徒比比皆是,才幾天下來,楊蓁便多次見到有人眼神淫邪地看着她悄聲議論,甚至還有人跑去她的住處之外探頭縮腦。

她又不能把徐顯煬的關照廣為傳說,也無法指望趙槐與段梁隨時相護,想要保護自己,只能另想辦法。

不然的話,說不定哪天便有膽大狂徒摸進她屋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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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專屬錦衣衛(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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