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夜色里的星星
田恆在實驗室一直做到很晚。當拿到結果的那一刻，雖然心裏早有預料，但還是震驚的一下子呆坐在了椅子上。
杜可的嘔吐物里，那些暗紅色的液體，可能因為他的胃潰瘍而沒有完全被消化掉，和當年周俊軒給的那包“FR-49”的毒品完全吻合一致。
只是因為杜可服用的劑量很小很小，所以才沒有表現出中毒的跡象。
想起他這幾次來醫院的狀況，田恆可以推斷出，他的腦神經應該是已經受到了這個毒品的很大程度的“催眠”產生了依賴性，小惠說過他停止服用了一個星期左右。難怪CT和血液都檢查不出來。
但是田恆想不通，為什麼杜可會飲用這種東西？
他很清楚這東西的危害，如果杜可繼續服用，不儘快溶解毒素，他遲早也會因為腦神經的麻痹累積而導致無法預料的後果。
田恆的手指在手機鍵上摩擦着，找尋着周俊軒的名字。想不到周俊軒找了這麼多年的這個東西。竟然這麼機緣巧合的被自己遇到了。
突然，手機進來了一個陌生來電。田恆納悶的按下了接通建，聽筒里傳來了杜鋒的聲音......
出於抵觸情緒，夏絮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已經一整天了。
森森和孫佐本想留下來陪陪她，結果被周娟茹阻止了，讓他們兩個該幹嘛幹嘛去。
她相信夏絮會開門出來和她交談的。
直到傍晚，夏絮才意外的打開了房門，帽子的下面是一張憔悴的臉，手邊多了一個行李箱。
“你要去哪？”周俊軒從廚房看到后，急忙跑了出來。手裏還端着特意給夏絮做的晚餐，還沒來得及放下。
“我在這裏會妨礙到你們吧？也會讓別人懷疑到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夏絮面無表情的說道。
因為哭的太久了，她已經沒有什麼情緒能在周俊軒面前表現出自己內心的痛苦，難道這個時候自己還要留下來？和他們“朝夕相處”？
不，她無法原諒，無法理解，更無法做到。
“有些事真的是誤會！你應該聽下她的解釋......”
夏絮根本不想聽他說什麼，不顧周俊軒的阻攔，執意托着行李箱就出了門。坐進了門口叫來的車裏，揚長而去。
周俊軒扔下盤子，只好趕緊伸手攔了輛出租車跟了上去。
結果在等一個紅綠燈時，卻不見了夏絮乘坐的那輛車的蹤影。
等周俊軒回來后，周娟茹剛好和孫佐進門不久，森森也已經接受完了今天的補習任務，還在敲着夏絮的房門，以為她還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得知夏絮這個時候賭氣拿着行李走了，周娟茹差點沒氣的暈過去。
“這個孩子。哎。也是怪我......”周娟茹擦了擦眼淚。
“我再派人分頭找找！”周俊軒又撥通了幾個號碼。
“天都快黑了，小絮會去哪兒啊？”森森急的哭了出來。
孫佐也是心亂如麻，出於這些年對夏絮的了解，孫佐相信她只是還沒有完全接受這個現實而已。
一邊安慰着森森，一邊對大家說：“夏絮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這麼晚了，她應該會先去找住的地方。不然也不會帶走行李。着重先去旅館什麼的看下。”
周娟茹急得團團轉，對周俊軒吩咐道，“俊軒，再多叫些人，把這周圍的都給查下。不，是整個市所有的旅店都給我查一遍。”
周俊軒還是第一次看到周娟茹如此的慌亂，點頭應道。
夏絮拖着行李箱，一個人在街上走着。腦袋裏還是一片混亂，只是已經哭不出來了。
剛路過一條咖啡街，就看到遠處幾個人停在對前面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館門口，對裏面的老闆詢問着什麼，看樣子像是在找什麼人。
夏絮機靈的躲到了一側。
待兩個人走近經過時，才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這都已經是第十家了，夏小姐能去哪啊？”
“是啊，這麼多家旅館，酒店的。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照片和獎金都已經跟他們說了，希望能快點有消息吧。”
果然他們是在找自己。夏絮氣嘟嘟的皺着眉，心想這一定是周俊軒安排的。
她現在對周俊軒已然沒有了任何信任和好感，只有無盡的被欺騙和被監視的厭煩。
但很快又垂頭喪氣了起來，看樣子，他們會把這裏的每家旅店都問一遍了。自己如果隨便入住了哪一家，肯定會被“舉報”拿“懸賞”的。
想到這，夏絮只想對着天空狠狠的大喊一聲。來發泄自己不滿的情緒。可也只能在心裏想想而已。
這個冬天真是寒冷。夏絮繼續走着，空氣乾的嗓子都有點發痛，夜色已然籠罩了下來......
夏絮突然有種無邊的絕望感，還記得當自己看到薛子陽書包里那頁詩歌底稿的時候，她覺得世界很小，小到懷念的人原來還是能夠相遇。而現在，她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太大了，大到此刻竟然沒有一個她能再次容身的地方。
或者說，現在連森森和孫佐都不能陪伴在自己身邊了，夏絮的眸子裏浮起了一層薄霧......為了怕被經過的人認出來，只好盡量低着頭往前走......
田恆實驗室樓下的路燈相繼亮了起來。應電話里的邀約，田恆來到了樓下。
一輛黑色的商務轎車正停在門口。車門敞開，附近的地上滿是凌亂的煙頭......
田恆直接坐進了車裏。
車上只有杜鋒一個人，杜可早被他讓陳琛送回家了。
杜鋒正在駕駛室的位置吸着煙，打火機在他的手裏時不時閃耀幾下刺眼的火光。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田恆問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杜鋒緩緩的吐了口煙，“田醫生別緊張，......我只是想關心下我弟弟的病情而已。”
“白天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他的檢查沒有什麼問題，注意點飲食應該不要緊的，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帶他到醫院再來複查下。”
杜鋒聽后，卻笑出了聲。
“田醫生也是這樣覺得的嗎？呵呵呵。”說完，回過身，從他的眸子裏田恆看不到半點溫存，只有像剛從冰山上摘回來的冰雕般的冷酷。
田恆沉默的坐在那裏，沒有回應他奇怪的問題。
見田恆沒有反應，杜鋒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田醫生研究的FR49有成果了嗎？”
田恆的心跟着一顫，他怎麼會知道這個？
“你在說什麼？什麼FR49？”
後視鏡里，田恆不安的目光讓杜鋒更加確定了上邊收集到的情報是準確的。
“最近有人在設法找你，只不過你的秘密我早就知道了，但我沒有告訴他們。......我來找你，是想和你合作。”杜鋒意味深長的話里，讓田恆感覺到了埋伏在裏面的危機。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田恆呵呵的笑了幾聲，只想推門直接下車走人。
“怎麼？田醫生是連杜銘慧的安危都不在乎了？”
杜鋒的恐嚇讓田恆推門的手停了下來，“你什麼意思？”
杜鋒慢悠悠的吸了口煙，成足在胸的繼續說道：“田醫生該把我的話聽完，在做決定。”
“我弟弟上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我他忘記跟你道歉了，今天吐了你一身。......沒錯，他一直在喝的葯不是別的，就是FR-49，我想田醫生已經從自己的化驗結果里知道了吧？”杜鋒狠狠地洗了口煙，隨手把煙頭扔出了車外。
田恆無奈的喘了口粗氣。
“而我也是一路緊跟，才知道原來田醫生還有這麼一處‘世外桃源’啊。呵呵。”杜鋒打量着車外的這棟實驗所。
“你到底想幹什麼？”
“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是來找你合作的。”杜鋒故意放慢了語速。
“合作？”
實在走不動了，夏絮只好在前面的一個小花壇旁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晚上的街道就像是被夜色施了魔法，和白天完全是兩個世界。周圍的一切很是似曾相識，可夏絮滿腦子都是母親回來了的事情，根本想不起來在哪裏見到過這些，出神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呆在哪裏......
被陳琛送回家后的杜可，只睡了不到一個小時后就醒了。而奇怪的是，又和上次一樣，他好像完全沒事了一般，之前的癥狀統統不見了。吃了飯後，就跑回了自己的“小天地”去了。
“今晚的夜色真不錯啊。”杜可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站在窗檯前望着星空。
“也不知道夏絮這會兒在做什麼。”正想着，無意間卻看到樓下一個瘦弱的身影在小花壇邊的台階上也在看着星空。
“那句叫什麼來着，嗯......你在橋上看......誒？看什麼來着......在樓上看你？”杜可一邊抿着紅酒，一邊絞盡腦汁的想着。
“啊，對！是風景！對對。哈哈。”正當杜可覺得自己今天也算是意外和這句詩應了景了而欣喜時，突然，眸子一動，“這是？”
杜可走過去的時候，夏絮還在獃獃的望着天空出神，全然不知。
“還真的是你？”杜可驚訝道，環顧了下四周，一個人也沒有。夏絮這是一個人大晚上跑到自己樓下的？“你怎麼在這兒？”
看到杜可，夏絮也是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杜可這裏了，難怪那會兒覺得周圍的一切那麼熟悉。
見夏絮微低起頭，沒有做聲。杜可索性直接坐到了她的一旁。
“我在看星星啊。”夏絮有點尷尬，只好隨口淡淡的回了聲。
“看星星？”杜可朝夏絮的另一側探了下身，努嘴道，“和行李一起看星星？”
看夏絮這個樣子，杜可是猜到了大半，夏絮這會兒應該是在離家出走吧？看來她和母親的關係還很複雜。
“我不是有意來這裏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走到這裏來了，......你怎麼下來了？晚上還不睡覺。”夏絮的聲音有些微弱，像似帶着一點哭腔。杜可擔心的探着腦袋看了她一眼。
還好沒哭，舒了口氣。
“我啊？......我本來正喝着美酒，跟天上的星星談着心呢，突然，你猜怎麼了，有個星星跟我說，你家樓下有個漂亮的女孩正一個人看星星呢，我一想這晚上的，多不安全，就趕緊下來噹噹護花使者陪她一起看星星啦。你說，是不是挺浪漫的。”杜可笑眯眯的說著，好像真是那麼回事似的。
“呵呵，結果下來看到的是我，是不是失望壞了。”夏絮忍不住笑了一下，儘管是和眼淚一起帶出來的笑容。可在見到杜可的那一刻，其實她的心就像一顆劃過夜空的小星星，安全的着陸了。
見夏絮被自己逗笑了，杜可也笑了起來。
夏絮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抓着衣角的手猶豫了半天，才緩緩開口道，“杜可，你知道哪裏還能住宿嗎？除了需要身份證的旅店、酒店和賓館之類的。”
“嗯......那些地方如果都不能去的話，還真就......”杜可想了想，見夏絮聽他這麼說后，一臉驚慌的看着自己，轉而像似想到了什麼，“嗯......如果這樣......貌似......”
見杜可似乎想到了什麼地方，夏絮迫不及待的追問着。
杜可看了她一眼，猶豫着要不要說出來。半天才吐出，“我這裏。”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