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讓三分勢均力敵
懷滄有一張蒼老的面孔,眸子卻清澈如少年,眼底透出凌厲的光,彷彿能一眼將人看穿。
步安與他對視少傾,氣勢竟也不落下風,殿內鼓噪聲不絕於耳,這兩人卻站在大殿中央,彷彿怒浪中的礁石,絲毫不為所動。
四周落座的群豪之中,有那舍難與仰縱等一眾高人也同樣紋絲不動,只是心中難免驚奇,這天姥步執道小小年紀,先不說修為如何,單是膽色氣度便已經遠超同輩中人。
對峙只維持了不久,便被一聲哭泣打斷,步安回過頭去,只見點星殿的大門外正站着個清秀之極的小書童,只是臉上早已經哭花了——不是素素又能是誰?
這小丫頭大半年沒有見過自家公子,彷彿沒了主心骨一般,今日劫后重逢,又恰好撞見大殿裏“公審”公子,心中自是百般委屈,千般不忿。
卻不料步安一眼瞧見她,竟然咧嘴一笑,笑得輕鬆之極,彷彿眨眼間回到了去年春天,與素素並肩坐在天姥山後崖上的亂草中,看着暮色下的群山一般。
這笑容實在感染力太強,以至於素素竟也破涕為笑。
“大膽!點星殿前,何人嘯聚?!”
一聲斷喝,打斷了步安的思緒,只見兩位守在門外的大儒,試圖擋住氣勢洶洶的七司隊伍。
“滾!”
“你敢?”
“敢”字尚且停在天姥大儒的口中,便有幾柄長劍從七司陣中刺出,迅如疾風,氣勢如電,逼得那位大儒急退。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驚呼,大約是沒想到這步執道帶來的江湖人竟有這等身手。
事實上,方才出劍之人,不過是七司白營中兩位丹玄羽士而已,只因道家丹玄修的是力量與速度,配合七司日夜合練,已然熟稔之極的陣法與劍術,實在霸道之極,若論奇襲,空境之下,難遇對手。
而七司白營慣打先鋒,殺氣十足,這幾柄長劍一擊不中,立即銜尾而上,霎時間五道人影劃過五道曲折的軌跡,或從左至右,或由下而上,交織出詭異的劍網,如空氣突然被劍光割斷。
劍影大盛之時,突然間又有百十張黃紙如影隨形,正是道家符玄中的土遁符、障目符、追影疾風符、幻形分身符……這符文貼上人身時便即生效,瞬間產生炸裂般的輔助效果。
這是七司藍營統領游平邁入空境之後第一次出手,素來道家六玄中,看似最為雞肋,而一旦邁上空境,便不可同日而語的符玄,也在道家遠走崑崙墟兩百多年後,頭一次震蕩江南修行界。
說時遲那時快,兩位天姥大儒哪裏料得到,這群市井江湖中人竟敢在天姥山上撒野,出手便是雷霆萬鈞的殺招,一時間肝膽欲裂。
眼看要血濺五步,步安冷哼一聲:“住手!”
話音未落,那些或土盾、或潛行,又或是化作漫天光影的人形頓時戛然而止,從各個不同的方向退了回去,沒有絲毫猶豫,動作之齊整,之痛快,彷彿在向眾人演示,什麼叫令行禁止。
而與這聲“住手”同時發生的,還有近在咫尺的懷滄的左手。
只見這白須白髮的老者,身形一動不動,只是負在身後的左手,向著殿門方向輕輕一扯一揮,方才退到一半,眼看已經來不及躲開的兩位大儒,便如同被牽着線的風箏,朝殿內疾飛;緊接着殿門方向的空氣如同被夏日驕陽曬得扭曲變形,磅礴無匹的巨力朝着身形正退到一半的五位白營羽士襲去!
殿內外目睹這一幕的江南群豪,不禁驚嘆出聲,心說天姥書院也當真是沒落了,那步執道帶來的幫手,雖說修為了得,可畢竟是江湖草莽,竟然逼得天姥山長親自出手……雖說這五人在懷滄面前,必定沒了活路,可終究是給步執道掙足了面子。
然而正當眾人這麼以為的時候,便有清脆的鈴音響起。
“叮……”
只見大殿門檻前,浮現出金黃色的銅鐘幻影,與此同時,一個碩大的掌印也浮現在銅鐘之上!
銅鐘震顫不已,瞬間化為烏有,經它這麼一擋,四下分散的巨力,頓時將點星殿大門四周的木結構如摧枯拉朽般震得粉碎!
冷蟬出手了,身為七司白營的副統領,白營中人身涉陷阱,她當然要出手相助,哪怕力不從心。她的本命銅鈴已經摻進天辰鐵重新煉造,器玄之精妙,遠勝先前,可即便如此,又哪裏擋得住天姥懷滄的一擊之力。
那銅鐘幻影消失的瞬間,又一個稍小些的銅鐘閃現,卻同樣在掌印下震顫消弭,緊接着層層疊疊,沒消失一層,便朝兩側分散出沛然的壓力,轟的點星殿門洞越開越大,磚木紛飛,一片狼藉!
事實上,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一系列銅鐘的浮現與泯滅,在常人看來不過是一道炫目的金光,伴隨着一聲巨響罷了。
可就在金光背後,當那道混不講理的掌印,即將拍散冷蟬的銅鈴幻影,震碎門外七司眾人的肝膽之前一瞬,一雙雪白稚嫩地肉掌,迎了上來,輕而易舉地接住了天姥懷滄的一掌之力!
雖說那掌力經過了靈器的層層消解,雖說懷滄只用了左手,隨手之下未必不會傾注太多靈力,雖說術藝也不是懷滄的絕技,可是看到這麼一個嬌小的人影,稚氣未脫的臉龐,和負氣般撅着的嘴巴,當場眾人不由得愕然。
霎時間殿外廣場上不明就裏的人群,被點星殿門扉洞開的情景,震懾得一片嘩然,倒是殿內目睹這一切的眾人,一時鴉雀無聲。
“憑我越州鬼捕七司,平定拜月匪患,很不可思議嗎?”
異常安靜的大殿裏,只有步安冷冷的嗓音。
這問題假如放在先前,眾人必定不信,天姥書院上下更是會嗤之以鼻,可眼前情勢卻已經徹底扭轉。
在今日之前,越州人只當鬼捕七司不過是些江湖人而已,可誰也沒想到,這些江湖人一出手,便讓人膽戰心驚。天姥山長懷滄出手,都沒能在七司面前討到便宜,還有什麼可說的?
可明眼人又都看得出來,懷滄方才倉促之間,多少有些託大,不會全力以赴。而七司上下,必定將所有的底牌都悉數用上了,單單那位冷麵姑娘的手中銅鈴,恐怕就是無價之寶。而這位年紀不過十歲左右的童子,更是蹊蹺之極,多半是妖而非人。
抱着這樣的想法,方才被懷滄扯回殿中,驚魂甫定的一位大儒,冷哼一聲道:“一眾江湖宵小,只會以多勝少,偷襲暗算而已……”
步安先前沒有留意此人,直到這時才發現,這人正是當初守在竹林秘境之外等他,卻因為他那句“考了個二本算不算”氣得拂袖而去,事後總對他冷言冷語的大儒趙賀。
雖說步安從未將此人列作仇敵,可看他狼狽的樣子,心中也不由得好笑。
事實上,趙賀此言一出,殿內也有許多人對他鄙夷而視。只因七司方才所作所為,充其量佔個以多勝少,卻與偷襲暗算毫不相干。況且以天姥書院在江南修行界的地位,對付一眾江湖人,都要山長懷滄親自出手,多少是有些丟面子的。
與此同時,張瞎子更是一震手中黑旗道:“若是我白營小閑,黃營惠圓還在,只怕單憑你這一句話,便要了你的狗命!”
話音未落,七司陣中便有一人走將出來,朗聲道:“鄧統領與惠圓統領修為了得,我是拍馬也趕不上的,可也受不了這口惡氣!兀那酸儒!不妨與你爺爺練上一練!能在我手下挨得一時片刻,便算你勝了!”
說話的正是如今的黃營統領程荃,他眼看冷蟬已經亮過一手絕活,幫着七司掙足了面子,同為新近晉陞的統領,自然也不甘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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