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伊考特山谷的新生派系
?“無論遇到何種困境，都請堅強地走到最後……如果是你，不，也只有你，能夠做到那件事……”
“……？”
又來了嗎？倒是有段時間沒聽到了。
黑色的雙眸睜開，先前籠罩周身的黑暗全部退去，正午的陽光灑在高台上的巨龍身上，他微微歪了下頭，心中殘存的少許迷茫迅速被更加理性的思維所替代。
艾洛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剛剛半夢半醒中自己聽到的那段話，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他能夠感覺得到，在比現在更為久遠的時刻，在他還處於龍蛋之中，甚至於沒有獲得龍形的時候，就有人用悲哀而溫柔的目光凝視着龍蛋，一下又一下地撫摸着，訴說著這段話。
他心裏有種預感，這將關係到自己謎一樣的身世。
不過此刻顯然不是思考這些過於長遠的事情的時候，艾洛看着大大咧咧地從城堡大廳正門走進來的幼年黑龍，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努力張開雙翼，使得自己看起來更高大一些。
“嘿，我說……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做。”
幼年黑龍維斯抗議道，因為艾洛的做法無疑是對自己體型的一種無形嘲諷——雖然艾洛並沒有意識到，也許就算意識到了他也不會去改？
維斯可以對龍神發誓，面前的這個傢伙絕對是自己見過的最奇怪的龍了，哪怕自己真正見過的龍除希爾卡特那個難兄難弟以外就沒有了。
第一次見到艾洛的時候，維斯還以為他和自己的外形一樣都是黑龍呢，然而傳承記憶告訴他，沒有一條黑龍在幼年階段就擁有超過十米的身長，也沒有一條黑龍的鱗甲上和眼睛裏會有絲絲金光流轉……
比起這個“畸形”的傢伙，果然還是自己美觀多了。
大頭大腳、面像兇殘、爪子犀利、黑色的鱗片薄而小，碩大的頭顱菱角分明，並不飽滿的眼窩裏一對淡紫色的小眼睛不停轉動着——看，這才是符合美學的典型外貌啊！
“很有必要。”艾洛用他那特有的輕柔幽靜的聲音說道，“這是維護我作為伊考特山谷之領主威嚴，震懾宵小的必要手段。”
雖然很想承認，艾洛確實頗具自己記憶中成年龍的風範了，至少他胸前掛着的那個金色掛墜讓人很眼饞。不過維斯一想到對方的真正年齡並不比自己大很多，就有點鬱悶。
“所以，說出你的請求吧，我或許會稍微考慮滿足你的。”
維斯好不容易才忍住自己想要衝上去狠狠教訓這個自大混蛋的衝動——當然絕對不是因為自己打不過，而是因為像自己這樣同時結合了黑龍與紅龍的優點的尊貴者不能隨便和野蠻無知的傢伙計較！
“聽着，無知的幼龍！霍爾家族的高貴血統暫且不與你一般見識。”維斯不甘示弱地讓自己也顯得更龐大一點，雖然這種努力實際上因為艾洛正趴在一個高台上而沒什麼效果，“但是綜合了各方面的利益考慮，我，維斯，還有希爾卡特勉強同意你的請……嗯，提議！”
維斯本來想一直強勢到底的，然而隨着自己的目光與艾洛在半空中交接，他立刻想到了前幾天發生的事情，那繼承自紅龍母親的沸騰血液也頓時冷了下來，取而代之的則是繼承自黑龍父親的機敏。
沒錯，儘管艾洛實際上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因此而表現出任何情緒，維斯的第六感還是告訴他，一味地在艾洛面前展現傲慢不是一個好選擇。
至於前幾天的事？
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輩子冒犯了龍神，那簡直是破殼以來遇到了一連串倒霉的事裏最糟糕的了！
本來自己和親生弟弟希爾卡特通過傳承記憶得知，他們作為混血龍不會很受歡迎這種事就夠糟了，結果下一刻又得知他們其實都是母親在野外生的蛋——這意味根本不會有龍來做他們的監護者。
接下來倒霉的事可以說一件接着一件，不說捕獵時的各種辛酸，也不說第一次冒險去人類村子裏偷雞就被攆得狼狽逃竄，單說前段時間吧：好不容易在這座山谷的河邊找到一個還算不錯的泥濘地洞，周圍的食物也很充足，本來以為總算可以輕鬆一段時間了，誰知昨天——
這個叫艾洛的混蛋，竟然派了一個土元素把他們的地洞翻了個底朝天，還把他們像抓兔子一樣拽着尾巴提了出來……
這絕對是偉大、邪惡、陰險的維斯這輩子最丟臉的事！
還不等維斯在心裏將那個無禮的傢伙蹂躪一遍，一小堆東西就“嘩啦”一下掉在了他的腳邊。當維斯看清那是什麼的時候，他的瞳孔瞬間收縮到最小。
“那麼，這些是你們的報酬和補償。”
一邊用平靜的語氣說著，艾洛一邊趴了下去，就好像剛才隨手扔出十塊又大又精美的寶石的不是他一樣。
“這……我……啊哈，你當然應該給偉大的霍爾家族後裔補償！”維斯直接把自己片刻前還念念不忘的那些從河床上收集來的閃光小石頭忘了個一乾二淨，理所當然地將所有的寶石據為己有——順便選擇性地遺忘了艾洛說的是“你們”。
反正對於黑龍來說，這種事就和吃飯喝水一樣正常。
當然了，如果是一條青年或者成年黑龍的話，絕對沒可能就這樣輕易地被收買。但一來維斯只是還不到半歲的幼龍，二來艾洛的那種無形氣場給他帶來的壓力真的很大——剛剛見到艾洛的時候他還不覺得，然而隨着交談時間的增加，還有昨天的事的影響，讓他不自覺便落入下風。
因此這番高傲的姿態，一方面是因為龍族的天性，另一方面也是由於不夠自信而表現出來的。
“按照之前的約定，你們現在住的地方就正式屬於你們了。”艾洛又說。
“哼，我們的領地從來不需要任何人承認！”
維斯從鼻子裏發出一聲悶哼，雖然挺看不起這條怪模怪樣的龍的，不過理性告訴他，至少目前自己解決了一個大問題。
領地作為巨龍心目中相當重要的觀念，不僅僅是居住之所和食物來源之地，還有着非常重大的意義——這可是身份地位乃至實力的象徵！
艾洛所說的“你們現在住的地方”可不是什麼地洞，而是城堡所在的這個山谷北部好大的一塊土地，大到幾乎能趕上維斯心目中自己成年後的領地面積了……
從這個層面來說，維斯和希爾卡特的幸運時期總算是到來了——儘管他們可能還沒察覺到。
因為當一隻幼龍想到建立領地時，往往還並不具備那樣的實力，這些脆弱的小傢伙們擅自圈下的領地很快會被其他生物入侵，幼龍在捍衛領地的戰鬥中也往往是以失敗告終——但那些和父母居住在一起的幼龍是例外，他們生命中的第一塊領地通常會是父母領地中分化出來的一小塊，靠近巢穴的、非常小的一塊領地。
處於幼龍期的龍族所要做的就是學會如何以一頭龍的身份來處事，並完全掌握自己的能力，有着父母照料的話他們會很輕鬆地度過這段時間。
而像是維斯這樣情況的幼龍，特別是邪惡陣營的幼龍就要面臨更艱苦的磨練了，他們往往都面臨著很嚴重的生存壓力，這壓力有可能來自於那臭名昭著的父母，更大的可能則是來自出殼后的孤單。
不過他們的運氣確實正在變好，不但沒死在最脆弱的時候，現在還與一條實力似乎深不可測的龍搭上了關係。
至於是怎麼看出來艾洛深不可測的？
先不說對方的體型，單單是那個把自己家給抄了的土元素，就絕對不是正常的幼龍所能夠支配的。
無論如何，這兩兄弟體內黑龍的成分明顯更多一些，他們可不會像一些紅龍那樣光顧着面子，以至於損失掉唾手可得的真正利益。
“最後……讓希爾卡特也過來一趟，我想是時候建立一個派系，並且討論一些具體事宜的時候了。”
艾洛的一番話讓維斯愣了一下，“既然我們都是邪惡陣營的幼龍，而且都沒有監護者，保持一個良好的合作關係是很有必要的——就是這樣。”
“嗯哼，對，合作。”
維斯也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到了他的心裏。實際上他這次過來也是有這方面的意向的，不過他絕對不會承認，在拿到了寶石和領地后，這個想法直接被自己拋到了腦後。
“我們的派系就叫托卡馬克派好了。顯而易見，我應該是第一位的。”
說出早就想好的名號，艾洛用漆黑的眼眸盯着維斯，宣佈了自己的老大地位。後者當然不可能有什麼異議——龍族之中對實力可是極為看重的，在幼年期，體型可以說是實力的直接證明。而且正如艾洛所說，彼此之間體型的差距太明顯了……
“你是第二位，沒來的那個就在你之後吧。”
望着有些沮喪的小黑龍，艾洛如此補充道。
然後他不出意料地看到成功佔了自己弟弟便宜的維斯那瞬間到達了眼底的笑意。
就這樣，以一種近乎於兒戲的態度組建起來的一個龍族新派系——托卡馬克派——正式宣告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