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夢都是反的
四周黑漆漆的,瀰漫著嗆人的煙霧和燃燒的怪味。
緊張、恐懼,一切都好像曾經發生過的一樣。
不!或許還不一樣……
陸準的眼前什麼都看不見,但他心中卻明明白白的知道,擺放在自己面前的並不是棺槨,而是一條通向下面的暗道。
“陸准,下去,下去看看!”
一個聲音在身後催促,是馮謙……馮謙?他為什麼在這裏?
陸准機械的邁動步子,走下和墓室一樣漆黑,而溫度卻顯然高出幾倍的地道。
“陸准……”
“嗯?”
“別怪我!”
※※※
“陸准?陸准!醒醒!你醒醒!”
馮謙的聲音由遠及近,聽起來不那麼真實。
陸准猛地從夢中驚醒,在躺椅上直坐起來,大汗淋漓的喘着粗氣。
馮謙狐疑的看了他幾眼,遞過布巾讓他擦把臉,隨手拉過凳子,在他身邊坐下,“這是夢到了什麼了?嚇成這樣?”
“沒……沒什麼……”陸准隨手把布巾扔在身邊的小桌上,躺了回去,皺着眉頭又喘了一會兒,才輕聲問道,“你找我?什麼事。”
馮謙確實是帶着事情來的,聽邵化海說陸准一回到家就進了內宅,大白天的窩在自己屋裏睡覺,還讓他奇怪了好一會兒。
見陸准這副樣子,馮謙就明知道他肯定是有事,否則絕不會如此失態。但陸准又顯然不想說,馮謙無奈,只得拽開了話題。
“哦,是有這麼件事。”馮謙說道,“我聽說,蕭府外宅的二總管,在劉四的茶攤被打了。這事兒你知道嗎?”
“蕭府外宅的二總管……”陸准抬手扶額,食指輕輕在腦門上叩了兩下,才猛然想起了寧叔的事情,“你說那姓寧的?我知道!”陸準點頭,滿不在乎的說道,“他自己找死,怪得了誰?”
馮謙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你還真知道?也是,劉四那膽子,沒你撐腰,他哪兒敢打人吶?”
陸准仰頭看着房頂,不說話。
廢話了,不就是個二總管嗎?說破大天他也是個下人!主意那麼正,還敢背着蕭崇德跑來談判,打了還不就是白打了?指望着誰能給他討個公道呢?
馮謙是了解陸準的脾氣的,也知道八成是寧叔哪句話說錯了得罪了他,才被他暗示劉四痛毆的。這種事情,向來別想讓陸准低頭,勸他也沒有用。
“你啊,總是這麼犟!”馮謙無奈地搖搖頭說,“我們和蕭家剛剛達成了和議,你那脾氣還是收着點!對了,你和蕭贊談了之後,老爺子如何表態的?”
“老爺子?老爺子他壓根兒就沒表態!”陸准撇嘴道,“我跟蕭贊談了之後,回來找我的,就是他們家那外宅的二總管。”
“哦?他說的什麼?”馮謙問道。
陸准實在是很不願意提起寧叔,但馮謙追問此事,他只得說道:“他來跟我談條件,說是只要我拋開你,跟他們合作,老爺子就能給我我想要的東西!你說,他這不是找死是什麼?居然還跟我說,說什麼……他跟了老爺子那麼多年,他的意思就能代表老爺子的意思。你說,他這是吃了熊心,還是吃了豹子膽啦?說得跟真的似的!他代表老爺子?他一個總管……哦,還是排到第二的總管,憑什麼就能代表得了老爺子的意思了?”
陸准這兒抱怨開,就沒完沒了。渾然沒有注意到,馮謙的臉色隨着他的話而越來越沉。
待陸准抱怨完,馮謙笑道:“說不準,還真的是老爺子的意思!你怎麼回答的?”
“咳,這胡話你也能信?”陸准想也不想就說道:“我倒是什麼都沒跟他說,就讓劉四送他滾蛋了!”
馮謙臉上的笑容有些發苦。
蕭崇德在位的時候,對陸准可謂是多有看重,將他當做自己的左膀右臂。雖然陸准脾氣犟,很多時候都喜歡意氣用事,還有滿肚子說不完的歪理,但蕭崇德從來都是用得很放心。
但現在,坐在指揮使位置上的不是蕭崇德,而是閱歷全無、能力很差、腦筋也不怎麼夠用的蕭贊。
陸准加馮謙這個組合,明顯屬於‘舊主敢用,新主疑’。蕭崇德要用陸准,又不能讓陸准太強,就必須想辦法,將馮謙從他身邊剃掉。這樣,沒有了馮謙的陸准就是個單純的良將而已。厲害嗎?厲害!但註定了只配屈居人下!供人驅使!
陸准不會想到,他的過激表現,只會增加蕭崇德對馮謙的忌憚!
但也正是這樣的過激表現,卻也讓馮謙看到了,陸准還是那個和他一塊兒玩兒到大,對他絕對信任、從不設防的發小。
就像這間內書房,放着陸準的官印、私印,重要的文書,左千戶所各種見不得光的賬簿。即便是他那個寶貝妹妹都不能隨意進來,而馮謙卻可以進出自由,就像是自己的屋子一樣。
“會有麻煩?”陸准見馮謙臉色不太對,開口問道。
馮謙搖頭笑道,“不會!有我在,不會有麻煩!你累了就好好休息吧,這些小事,我去處理。”
馮謙說著,就要往外走。
陸准看向他的背影,卻突然皺了皺眉頭,不禁想起了剛剛的那個夢……
“馮謙。”陸准鬼使神差的叫道。
“嗯?”馮謙回頭看向他,目露疑惑。
“如果有人能讓你富可敵國,你會幫他捅我一刀嗎?”
“不會!”馮謙篤定的說道。
“那女人呢?”陸准從躺椅上坐起來,直着身子,眼睛緊盯着馮謙的背影。
馮謙似有察覺一般,轉過身來,依舊篤定的說道:“當然不會!”但隨即,他的目光變得疑惑,“你不是睡蒙了吧?怎麼突然問這些?”
陸准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可能是吧!你去忙吧,不用理我。”
馮謙帶着疑惑走出門去。
陸准看着房門關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輕聲嘟囔,“不會為銀子,不會為女人,那你剛剛……為什麼要在背後捅我一刀?我們是兄弟啊!”
陸准越想越煩躁,越想越煩躁,隨手抓過茶杯就狠狠地擲到了對面的牆上。
“爺?怎麼了?”邵開河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沒事!”陸准抹了把臉,不禁也被自己的無聊逗笑了,“不就是個夢嘛!聽說,夢都是反的呢!”